“陛下可還記得此物?”


    被關押在衙獄的這段時日,似乎消去了白嫣語的戾氣和鋒芒。


    此時,她看向聖心帝的眼神充滿了眷戀和向往,讓聖心帝不免一怔神,便不由自主地接過了那很是熟悉的東西。


    這是一支做工精良,造型華麗,通體由金玉打造,鑲嵌著寶石貝母的花釵步搖,頂端珠鏈搖曳,綴著一顆閃耀的紅寶石。


    聖心帝對此物熟悉,是因為先皇後也有一支一模一樣的。


    當年某次壽誕,別國的賀禮中有一塊絕美的紅寶石,他一拿到手就打了支鳳釵送給先皇後。


    先皇後不喜奢華,覺得這塊碩大的紅寶石實在太過紮眼,聖心帝便依照她的想法,讓工匠熔了鳳釵,將寶石一分為二,做了兩隻一模一樣的步搖。


    先皇後給了自己妹妹白嫣語一支,自己留了一支。


    先皇後仙逝,聖心帝已將她的那支放進了陪葬裏。


    聖心帝一直沒有疑心白嫣語對先皇後的感情,就是因為這麽多年,白嫣語一直戴著這支紅寶石步搖,便覺著是對先皇後的一種思念。


    就連白嫣語進衙獄搜身上繳的時候,聖心帝都縱容著,讓她留下了這支步搖。


    “朕記得,嫣然說過,此物代表著你們的姐妹之情,這是你的那支。今日不是說有事同朕說,拿出此物是何意?”


    “陛下再仔細瞧瞧。”


    見聖心帝細細摩挲著步搖,滿臉都是濃重的懷念,白嫣語的眼神逐漸詭譎,幾乎黑得無法窺到光影。


    這有什麽好看的?


    看久了就越發傷懷……


    “朕今日龍體欠安,若沒有什麽要事,就不多留了,你好自為之。”


    若不是看在那點血緣的麵子上,他才不想再見到這個忘恩負義的女人……


    “月延,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其實,這才是屬於白嫣然的那支。不信的話,你可以自己查驗。我知道的,雖然外觀相同,但她那支另有乾坤。”


    白嫣語眼神銳利,嘴角扭曲,語氣十分篤定。


    聖心帝顧不得她直唿其名的大不敬,手指發顫地摸到步搖上的雀鳥雕飾,扣住眼上的翡翠石。


    隻聽,“啪”的一聲脆響——


    機關開啟,雀鳥一分為二,鳥肚的位置赫然放著一枚精巧的、通體瑩白的長方體印鑒。


    聖心帝似是還存有僥幸,小心翼翼地取出印鑒查看。


    頂端刻著的,乃是“巧笑嫣然”四字。


    沒錯了,這枚印鑒是他親手所刻,送給了白嫣然,也代表著她皇後的身份,是隻有他和先皇後才知道的秘密。


    而外人隻知,皇後擁有一方代表著身份地位的專屬印鑒。


    當年他陪葬了步搖,就是下定了決心,此生不再立後,他身邊的那個位置永遠屬於白嫣然。


    誰能想到,這支步搖和印鑒竟然一直都在白嫣語的手裏。


    “這是怎麽迴事?!”


    一念之間,偷竊,私藏,欺騙,各種卑鄙下作的可能,在聖心帝腦海裏迅速閃過。


    “這麽多年,若不是你極少與我親密,怎會發現不了這支步搖的端倪……”


    白嫣語瞧見聖心帝開始發青的臉色,原本深情的臉色逐漸陰沉可怖,神色明明是一眼萬年的愛戀,唇邊卻是千刀萬剮的仇恨。


    “當年陪葬的確實是這支裝有印鑒的步搖,葬禮結束後,我自請守靈三日,不止這支步搖,我還將她那身皇後宮袍扒了下來,一直藏在身邊,每晚都拿出來試穿……”


    “你竟然!!”


    在聖心帝眼中的白嫣語,已不再是正常人的麵目,宛如一個歇斯底裏的魔鬼。


    他萬萬沒想到,白嫣語已經瘋狂到這種程度。


    饒是聖心帝再好脾性,也忍不住一把扣住了白嫣語的喉嚨,將她日漸消瘦的身軀提了起來。


    白嫣語根本不管那慢慢窒息的痛楚,顛聲狂笑,如同豁出去了一般。


    “這麽多年,不論我怎麽努力,怎麽麵麵俱到,你都不肯將我扶上皇後之位。所以我隻能私下裏感受,夢想著某一日,我身著皇後宮裝、手持印鑒、與你並肩而坐的場景……”


    “但如今,我最愛的男人,一心想置我於死地,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索性讓你知道,我這麽多年都忍受了什麽……”


    “朕知道對你有虧欠,但你做出與人私通、生下孽種之事,即便朕能容你,世人也容不下你!不尊逝者,私藏先皇後遺物,更是罪無可恕!”


    聖心帝還想繼續發泄,體內卻傳來一陣強過一陣的劇痛,手上頓時沒了力氣,隻能被迫放開白嫣語。


    看著聖心帝痛苦到不受控製地佝僂身體,白嫣語一臉得逞的冷笑。


    “反正結果都是死,不如讓我們一起死!白嫣然做不到給你送終,我白嫣語可以!”


    “難道你對我下了毒?!”


    聖心帝不是傻子,之前月施就指證過白嫣語下毒下蠱,現在身體的劇痛,顯然也是她的手筆。


    “放心,這個痛苦很短暫,忍一忍就過去了。等你駕崩,我們就會大力扶持月施上位,我的兒子小絕,也會好好輔佐她的!”


    許是覺得計劃大成,白嫣語再也沒了顧忌,什麽都敢說。


    “來…來人!咳!”


    聖心帝想喚人,一灘血從五髒六腑猛然咳出,便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到低不可聞了。


    他好後悔,他不該心存僥幸答應這次會麵,不然也不會給白嫣語下手的機會……


    盈盈還不能完全獨擋一麵,他要是離開了,該如何應付這群心狠手辣的豺狼虎豹……


    都說人入絕境,頭腦會突然間變得十分清醒。


    白嫣語早早就離開了師門,哪來兒這麽多厲害的蠱毒,唯一有關聯的隻有……


    不可能!


    一個可怕的猜測一閃而逝,聖心帝立馬否決了,絕對不可能的。


    劇痛和失血已經讓他的精神有些恍惚,栽倒在地上,似是苟延殘喘般。


    白嫣語蹲下身,手指滿是迷戀地撫摸著聖心帝的臉龐,聖心帝連避開都做不到。


    “你是不是在想,誰有這麽通天的手段,能在重重把守下,聯合我謀害你?是誰和我一樣,這麽恨你,還擁有這麽厲害的毒藥?”


    “那你倒是說說是誰,本宮挺好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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