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你睡得香甜,就想讓你多睡會兒。”


    武鳴畢竟是釣魚佬,燙麵蒸白麵或者玉米餌料,簡直手到擒來。


    這個時代的炊餅,其實就是饅頭。


    隻不過上麵撒了白芝麻。


    此時的饅頭,就是後世的包子,比如孫二娘饅頭酒店裏的白麵肉饅頭。


    而湯餅和煮餅,就是粗細各異的手擀麵條了。


    “這怎使得,大朗白日裏還要去擺攤。”


    潘金蓮連忙搶過活計,讓夫君在椅子上休息,又拿了楊柳枝在案板上小心捶成細絲,從昨夜的茶壺裏取出泡過的薄荷葉,一並交給武大。


    “大郎盡管去洗漱,剩餘的交給奴家。”


    潘金蓮笑了笑,轉身就開始忙碌起來。


    武鳴嚼了嚼薄荷葉,用楊柳枝刷了牙,略微苦澀,也沒有泡沫。


    不知道弄出牙膏牙刷來,會不會賺一筆……


    等他忙活完,潘金蓮已經蒸好了新的炊餅,小心的點綴上芝麻,裝進擔子,用麻布蓋好。


    同時也將煮餅端了過來。


    炊餅的大小有規格的,而且一個炊餅正常要賣到六文錢。


    隔夜的也要賣到三文錢的。


    他們哪舍得吃。


    把剩下的邊角料用擀麵杖壓壓,煮一煮,盛進碗裏時撒上一粒粗鹽,連麵湯帶煮餅囫圇下肚,解渴又解餓。


    運氣好,鹽粒子沒吞下去,就還能當成糖塊含在嘴裏,有個嚼頭。


    宋朝的冶金技術發達了許多,銅錢更加純,所以一兩金等於十兩銀,一兩銀子等於770文錢。


    不像之前的朝代一兩銀子等於一千文,或者到一千五百文,有的還是鐵錢,一貫錢或者一吊錢重的要死。


    吃過飯,武鳴擔起改造過的扁擔,準備出門。


    “大郎,今日早些迴。”


    武鳴出門前,潘金蓮叮囑道。


    “忙完就迴。”


    武鳴看著滿眼期待的潘金蓮,笑著擺擺手,待她將門閂好,這才走上了街頭。


    鄆哥提著一籃子脆梨在街頭陰影裏等著了。


    二人見麵也沒有噓寒問暖,隻是默契的向固定的擺攤地方走去。


    “大郎,我爹昨晚又咳嗽了。”


    “哦,多喝熱水。”


    “嫂嫂沒不讓你睡覺吧?”


    “也就還行,她倒是睡得挺死。”


    “哦,她讓你早點迴去,今天不去釣魚了吧?”


    “去,幹嘛不去。”


    “可是總釣不到,迴去還晚,會不會……”


    “瞎說,釣魚佬永不空軍。”


    “啊?”


    “……”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瞎聊。


    到了擺攤的地方,不少小商販都擠在一起,而平時他們擺攤的地方,則被一個臉上有傷疤,幹瘦細高的家夥占據了。


    這人叫李狗剩,二十來歲,因為家裏窮做不起買賣,就去抓些野物來賣。


    今天把抓來了幾隻田雞,擺成一堆,旁邊是兩條水蛇,那邊是一隻甲魚,最後是一隻山雞,大概死的有點久,已經有蒼蠅開始盤旋。


    李狗剩蹲在中間,等於占了五個人的位置,其他商販敢怒不敢言。


    “大郎,你看,我們的位置沒了,走吧,咱換個地方。”


    鄆哥連忙拉了拉武鳴的手肘,他們兩小隻跳起來差不多能打到李狗剩的膝蓋。


    “對,換吧,我們也打算換地方呢。”


    旁邊賣魚的商販跟武大二人臉熟,悄聲道:“李狗剩表姐夫的舅舅的親戚家的孩子出息了,進了街道司做了監市,早上路過的時候他們還說了話,所以李狗剩放話了,他要在這條街立棍,每人交一文錢才能擺攤。”


    “一文錢?他怎麽不去搶?”


    鄆哥本以為去街尾算了,哪怕人少點,至少不會惹事。


    哪想到這條街都被他給立棍了,去別的地方賣給誰?


    “他就是在搶。”


    武鳴提起擔子走了過去。


    “哎?”


    鄆哥連忙跟上。


    宋朝在經商方麵比較寬鬆,取消了大部分商販的稅收,至於擺攤,則是地點沒了限製,且不限時間,也就是沒有了宵禁一說。


    如武鳴和鄆哥這樣的走卒翻漿,不但不收費,街道司還有一定的保護,如果碰到不給錢或者搶東西,那是要抓進監牢吃板子的。


    李狗剩敢立棍,又是第一天,自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眼見別人傳話給了武大,他居然還走到一旁不好的位置擺攤,當即嘴裏叼上草棍追了過去。


    “武大,我說你們倆今天有點晚啊,那就少收點,你倆一文錢算了,誰讓我這人心善呢。”


    李狗剩主意打的挺好,少收錢不是不收,這也算是立規矩了。


    武鳴放好擔子,抬頭,再抬頭,才看到了李狗剩的臉。


    “生意還沒開張,沒錢。”


    “沒錢?”


    李狗剩變臉了:“拿你一個炊餅頂賬。”


    武鳴一尺多長的胳膊一擺,護住了擔子:“炊餅還賣錢呢,我有個大逼兜你要不要?”


    “大逼兜?”


    李狗剩來了興趣,當即蹲了下來,一伸手:“拿來。”


    他打定主意,不管是什麽今天都要收下。


    這就是立威!


    “那你接好了。”


    武鳴抬頭看了一眼,跳起來就是一個大逼兜。


    “啪!”


    武鳴的巴掌,在李狗剩臉上留下一個精致的巴掌印。


    不跳不行,夠不到。


    不過,李狗剩畢竟是蹲著的,一下子重心不穩,堆坐在地,整個人都懵逼了。


    “你踏馬敢打我?”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武大粗短的四肢。


    感覺一切都像做夢。


    “呀?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武大今天怎麽迴事?”


    “不知道啊,大概是睡覺睡抽筋了吧。”


    “他不是知道李狗剩要立棍了麽。”


    “畫風不對啊……”


    一旁不敢擺攤又不舍得離開的商販都懵了。


    武大是誰?


    三寸丁穀樹皮啊。


    平日裏別說是李狗剩,一起擺攤的商販都欺負他,有些有點身世的那可是看到了就拍一巴掌,他不但不生氣,還嘿嘿一笑。


    但隻要買他兩個炊餅,立馬就點頭哈腰起來。


    可以說是路過的狗都能踢他一腳。


    怎麽今天龍性起來了?


    昨晚陽起石吃多了?


    鄆哥整個人都懵了。


    本能的在想等下該一起跑,還是兵分兩路……


    周圍的聲音聽在李狗剩耳中,讓他覺得像是口腔潰瘍生吃大蒜,往痔瘡上抹辣椒油,上下兩頭都難受。


    “武大,別說我這人不講理,這可是你先動的手。”


    李狗剩站起身來,低頭看著武鳴,一旁的胡同裏也鑽出兩個幫閑,左右堵死了路。


    眾人一驚,原來這家夥早有準備。


    鄆哥絕望了,臉上露出害怕的樣子,希望別人覺得他可憐,能少打幾下。


    “我不打你,免得別人說我欺負你。”


    李狗剩冷笑一聲,抓過一條水蛇丟過去:“吃了它,我不打你。”


    “行,等我弟弟武鬆迴來,給他吃。”


    武鳴淡淡一笑。


    弟弟?


    武鬆?


    “呃……”


    李狗剩猛然想起來兩年半以前,武大第一次擺攤的場景。


    他身後跟著的家夥,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睛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


    “我弟弟如今在東京汴梁,正受武術大師周桐指點。”


    武鳴逼近了李狗剩,抬起粗短的胳膊向上一指。


    “你有幾個腦袋,敢勒索我?你夠他一根手指頭打的嗎?嗯?!”


    “……”


    李狗剩抿著嘴,也沒敢留狠話,周桐太有名氣了,各路教頭幾乎都是他的徒弟。


    “等等!”


    武鳴忽然叫住了李狗剩。


    “殺人不過頭點地……”


    李狗剩顯然在隱忍,但一轉頭,就見武鳴彈出一文錢。


    “買你條水蛇,晚上迴去煲湯喝,記得殺好。”


    “誒,誒!”


    李狗剩趕緊接住了銅錢,揣進腰間。


    “我這邊倒出了位置,武大哥,來這邊吧?”


    李狗剩一麵宰蛇,一邊熱情笑道。


    隨即又衝其他沒交錢的攤販惡狠狠道:“你們有武鬆這樣的弟弟,也可以不交錢……”


    果然,一個巴掌一個甜棗的效果才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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