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落四十一年,十二月。


    武州,唐郡,


    短短數月的時間,聲勢浩大的起義席卷天下,其中又以最先起義的陳三——陳秋生所率領的義軍規模最大,占據了武州全境,席卷周邊數州,自號臨河義軍,


    天下義軍皆以其名號行事,頗有幾分天下第一反王的勢頭。


    數月的時間裏,臨河陳秋生的名號廣傳天下,引得無數走投無路之人加入其中,更有各地叛亂勢力借其名號,自稱臨河王的下屬,掀起叛亂。


    一時之間,聲勢浩大,轟轟烈烈,大有幾分要改換乾坤的趨勢。


    半年的時間,從一介河工一路披荊斬棘,成為臨河義軍的統帥,陳秋生的故事充滿了傳奇性,廣泛的流傳在茶館,酒館等地的說書人口中。


    在無數看熱鬧不嫌事大,又或者說憑此討生活的說書人口中,帶領河工起義的陳秋生被塑造成了一個悲壯豪傑的形象,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且聲勢浩大,席卷天下,隱隱有幾分成大事之兆,


    若非官府不允,這些說書人甚至不介意為這不知道在多少裏外的反王添上幾分神秘的色彩,天命所歸,不外乎如此。


    若要問其中緣由,隻因苦了許久的百姓更愛聽這樣的故事,


    比起朝廷如何偉大,某路豪俠做了怎樣的事情,他們更希望聽到的是哪路英雄豪傑不畏強權,替天行道,斬了多少貪官汙吏,


    這是他們心中藏得最深的祈盼,不敢言,不敢怒,隻能通過這樣的故事去讓自己心情好上幾分,


    至於故事的真假,到底是貪官還是清流,都顯得無關緊要,聽著舒服就好。


    生活已經夠苦了,聽個故事無非是尋求個心理上的慰藉,至於事情的真相,故事是否有其道理,又是否傳遞正確的思想,重要嗎?


    至於這般是否會造成什麽惡劣的影響,長此以往是否會導致什麽可怕的後果,誰又真的在乎?


    ……


    原唐郡郡守府舊址,現臨河義軍帥營。


    不同於想象中的意氣風發,此時此刻,攻下了太守府,坐在主位上的陳三並沒有其他人想象的那般興奮,


    陳三並不覺得自己有多麽偉大,哪怕他手下的軍師幕僚給他取了個新的名字,他也依舊覺得自己隻是那個自小河村走出來的普通農民,隻不過多了幾分運道。


    陳三這個名字是他爹給他起的,又怎能說改就改,但一眾下屬都讓他改,性子算不得太強硬的陳三也就隨他們去了。


    坐在那黃檀木製成的椅子上,陳三的目光有些發散,十二名身材比半年前壯碩了許多的兄弟坐在下首,吵吵鬧鬧,讓陳三有些許心煩。


    哦不,現在不能叫兄弟了,應該叫手下,稱職位,


    陳三並不喜歡如此,但他的軍師是這麽教他的,那些個他以前的兄弟們也都這麽說,就連陳三平日裏最敬重的王伯現在也是如此,見麵先行禮,說這是什麽君臣之禮,當尊卑有序。


    就很煩。


    所有的人都以為勝券在握,都覺得他們改變了命運,能成就一番事業,


    更有不少人喊著打到青州去,掀翻了那龍椅上的女帝,讓他陳三去當皇帝。


    這樣的言論在武州此起彼伏,隨處可見,


    什麽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什麽昨日田舍郎,今日封侯拜相,就好似他們已經把整個天下都打下來了一般。


    ……


    白日裏吵吵鬧鬧,陳三同這些聰明些的人一起喝酒吃肉,討論戰事。


    酒足飯飽,上頭了就吹上幾句,暢談美好的未來,說著今後打下天下後,做了皇帝該如何如何。


    這州府的飯菜真的很好吃,幾十道菜同時擺在桌上,美酒佳肴,還有那一個個陳三從未在村裏見過的婉約侍女侍奉,


    酒很好喝,菜很美味,那白嫩的侍女更是讓陳三意亂心迷,曾經隻是個普通農民的陳三何曾體驗過這樣的生活,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一個個往日裏當做仙子的美人投懷送抱,任由他隨意采摘,哪怕是發泄情緒,做了那不太好的事情,這些美人也隻會婉約一笑,靠在陳三的懷裏溫聲撒嬌。


    一聲聲大王聽的陳三心神蕩漾,完全忘記了自己到底是誰。


    陳三偶爾也會覺得惶恐,覺得這樣不好,


    但他的軍師,他曾經的兄弟們都告訴他,大丈夫當如是也,


    作為未來的新皇,這些都是他陳三理所當然該享受的東西,


    別說他這般小心翼翼,就是氣急了把那些侍女活活打死,也是她們應得的命運。


    酒喝多了,恭維的話聽多了,人也就醉了,膽子不大的陳三也變得放縱起來,在那宴席之中享受著他人的恭維,享受著美人的侍奉,享受著所有的一切。


    是啊,軍師可是讀書人,自是不會騙自己,或許這些本就是自己該享受的東西吧,


    那真正坐在龍椅上的女帝怕不是比自己更加奢靡?


    是日夜笙歌,還是酒池肉林?


    怕不是真如故事裏所說的那般,養了三千麵首,肆意妄為?


    每天的餐桌上怕不是得有幾百道菜,穿的衣服說不定是純金製成的?


    陳三依稀記得,他曾聽人說過,每逢夕歲交替之際,青州城的夜晚都會被煙火照成白晝,而這都是為了搏那女帝一笑,那得是怎樣的豪奢,怎樣的盛景?


    陳三沒有答案,也想象不出青州的女帝過著怎樣奢靡的生活,


    他隻知道他自己現在的生活是曾經想都不敢想的模樣,


    在絕大多數時候,陳三都會認可自己手下那些軍師幕僚的說辭。


    但偶爾,他也不是那麽讚同,


    好比這宴飲之上,那有些膽小的侍女不小心打碎了盤子,打濕了手下的衣服,


    在陳三看來,這隻是一件小事,打碎個盤子,打濕了衣服,罵幾句就好,若是以前窮的時候,打碎個盤子,可能還得挨頓揍,


    但現在,他陳三富裕了,一個盤子而已,有什麽好計較的,至於那衣服,就更不叫事了,他陳三手下的兄弟哪個沒幹過苦力?


    在那烈日下都沒件衣服穿,現在隻是濕了點,又有什麽好責怪的,


    但那軍師說侍女是故意的,當嚴懲以儆效尤,說什麽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最好的懲罰就是處死,最不濟也得狠狠抽上一頓鞭子。


    去他奶奶的狗玩意!這軍師喝多了盡說屁話!不能喝就別喝,喝多了在這瞎掰掰!


    軍師的說法,陳三並不認可,


    在陳三眼裏,死真的很可怕,那侍女也隻是個普通人,犯了個小錯,哪來的處死的道理,


    鞭子也是,陳三覺得,他的軍師肯定是沒挨過鞭子,不知道到底有多疼,這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他們這些河工以前最怕的就是那些狗腿子手裏的鞭子了,幾下就能讓人疼上幾天,這些個嬌滴滴的小侍女哪裏受得了。


    陳三最恨的東西就是鞭子,李老頭就是被那該死的監工用鞭子打死的,


    到現在,陳三都清楚的記得,叛亂的那天晚上,自己親手砍死那監工的場景。


    是以,陳三罵了自己的軍師,


    好在軍師很聽話,隻敢跟別人橫,從不敢跟陳三橫,陳三一罵,軍師立馬就誠惶誠恐的跪地道歉,直言自己喝醉了,說錯了話,


    見軍師如此,陳三也就不計較了,說到底陳三覺得自己也不是什麽壞人。


    生活一天天的過去,陳三麾下的勢力也越來越龐大,


    他手下的軍師也好,將領也好,一個個也變得越來越興奮,對陳三也愈發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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