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後山,一座被白雪覆蓋的山頭上,


    循著自己留下的氣息找來的君臨就這麽坐在了雪堆之中,出神的望著麵前那座被積雪覆蓋的墳墓。


    隻是簡單的抬手,積雪自然消融,整座墳墓徹底映入了君臨的瞳孔。


    墳墓不大,稍顯陳舊,其上卻沒有野草覆蓋,祭拜的案台上更是有些許上香的痕跡,明顯可以看出不久前有人祭拜過。


    明明一切都在意料之內,明明早已極其短暫的設想過可能的場景,也安排好了種種,


    但當真正來到這座陌生的墳前時,君臨竟是發現,自己竟連站都站不穩,隻是傻傻的坐在冰冷的雪地上,


    又或者說他從來都沒有足夠的勇氣去真正設想今天的一幕,


    正如大多數人不願意去設想自己親人離世的場景一般,君臨同樣如此,


    腦中的念頭剛剛興起,就被他自己壓下。


    他說不清此刻的自己心裏到底是什麽樣的感受,隻知道一股難言的哀傷與鬱結堵在他的心口,沉悶無比,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在這一刻,好似連唿吸都成了一種奢侈。


    曾經的一幕幕如潮水般湧上心頭,過往的一切不停在腦海中迴放,


    歡喜,關心,傷痛,玩鬧,成長……


    同君婉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在腦中浮現,


    從初見時的惶惶不安,到幼時的依賴與不滿,到少時的陪伴與矛盾,到雨夜的愧疚與心酸,再到成長時一起分享的喜悅,


    有被悉心照顧時的欣喜,有被辱罵追打時的憤怒不滿,有意見相左時的爭鋒相對,有為其上藥時的心疼與無奈,也有那一點一點樹立的決心,養成的習慣,更有取得成就時的沾沾自喜。


    畫麵的最後,定格在了那每次看望時,君婉看到自己的欣喜,和那無論怎麽說都不願停下忙碌的身影,


    每一次,君婉都要親自下廚,做上一整桌的菜,笑著看著自己,聽自己說些近段時間發生的事,


    好似隻要聽自己說,她就會很開心很開心。


    是啊,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就漸漸同養育自己的母親變得越來越遠了呢?


    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習慣了自作主張的幫她規劃好所有的生活呢?


    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養育自己的君婉不再拒絕自己的規劃,順從的過著著自己為她安排的生活呢?


    君婉想要的到底是什麽樣的生活,喜歡的又到底是什麽,自己真的有問過嗎?


    還是說,自己想當然的認為,自己認為好的就是最適合她的生活?


    每一個問題的答案都讓君臨那顆躍動的心變得愈發沉重,


    在最後的最後,自己甚至都沒能陪在君婉的身邊,沒能送她最後一程。


    什麽都是理所當然,什麽都有著更為恰當的理由,


    好似自己真的什麽責任都沒有,好似自己真的是在為她好,好似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一般。


    背負拯救人族的命運,多麽高大上的理由,


    在這麽崇高的理由麵前,好似一切都可以讓步,更沒有誰有資格指責自己。


    但偏偏這樣的自己,到最後,連站在自己母親身前的勇氣都沒有,


    隻能用一封信,去表達自己的情感,


    何等的不堪,何等的膽怯。


    明明應該坐在她的麵前,看著她,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偏偏自己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一封信,一封永遠等不到迴複的信。


    君臨不知道,在自己不在的那些年裏,君婉是懷揣著怎樣的心情度過的,


    也不知道,在最後的時間裏,君婉是否會責怪自己,覺得自己沒有盡到一個兒子該盡的責任,


    更不知道,在生命的最後幾年裏,君婉是否會因為某些熟悉的場景,觸景生情,以淚洗麵。


    畢竟對親人的思念從來都不是一瞬就會結束的,它更像潮水,在無數個熟悉的瞬間,被再次喚醒,衝刷在人們的心頭。


    君臨同樣不知道,在生命的最後,躺在病床之上,君婉到底會是怎樣的心情,會有多麽的想見到自己。


    見上最後一麵,多麽簡單的願望,偏偏自己卻沒能做到。


    想來也不會多麽美好,或許在生命的最後,自己的母親是在不能表達出的傷痛中離開人世的吧。


    真的是一個不怎麽孝順的孩子呢。


    就連心中的歉意,那無力至極的道歉,也隻能在這冷冷清清的墳前去訴說。


    對不起,多麽無力的三個字。


    但就連這般無力的話語,君婉都沒法再聽到,


    這般的自己還有什麽好去辯解呢?


    殺了一輩子人的自己,到頭來卻連坦然麵對生離死別的勇氣都沒有。


    可笑而又可悲,偏偏卻又是那麽的無奈。


    活著的人努力的說服自己向前看,而逝去的人卻永遠都隻能活在他們的記憶之中。


    生前都沒能做到的關愛,死後在去哀傷後悔,又有什麽意義呢?


    ……


    雪越下越大,為空蕩蕩的墳塚蓋上一層新雪,將墳前的人染白。


    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積雪,看著麵前空蕩蕩的墳塚,


    不知道為什麽,君臨突然很想喝點酒,最好是能徹底醉倒的那種,但這世間卻早已沒有能讓他醉倒的東西。


    許久許久,在唿嘯的大雪中,君臨站了起來,抖掉了身上那厚厚的雪花,


    走上前,看著再次被白雪覆蓋的墓碑,


    君臨小心翼翼的抬手擦拭,一點一點將白雪抹去,將墓碑露出。


    做完這一切,看著墳前的香爐,君臨跪倒在了地上,久久不言。


    就在他想要上香時,卻發現自己的身上什麽都沒帶。


    沉默了許久,就在君臨想要用靈力凝出焚香之時,


    一柱香被遞到了他的麵前,


    “一柱敬天,二柱敬地,三柱敬先人,別白費了自己的努力,白費了娘最後的期許。”


    看著將焚香遞給自己的東方明月,君臨緩緩點了點頭。


    隻燃了一炷香,一跪三叩首。


    不敬天地,隻敬先人。


    做完這一切,墳前再次沉默了下去,變得寂靜無聲。


    直到大雪將君臨的頭發染白,東方明月才看著他極其認真的說道。


    “娘走的時候在笑,我想她應該是幸福的,她為你驕傲,為我們祝福。”


    “謝謝”


    “等會要喝點嗎?我陪你。”


    “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劍破雲京的天下第一隻想跑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流年笙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流年笙夢並收藏劍破雲京的天下第一隻想跑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