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洲,了望塔。


    兩名穿著皮甲的士兵正閑散的坐在一個小火堆前打著哈欠,隨意的閑聊著這段時間軍營之中的八卦。


    “王哥,聽說了嗎?李哥和麻子哥他們好像已經跑了。”


    被稱作王哥的士兵漫不經心的轉了轉火堆上的紅薯,微微點了點頭。


    “哥,你說咱們要不要也跑,


    李哥他們在江對岸都跑了,我們在這荒無人煙的小島上更加危險,


    聽軍營裏的兄弟們說,蠻人一個比一個兇,那些個頭目更是長著四條胳膊,長得跟妖怪似得,


    我們這點人肯定打不贏,小四我還想迴去看看婆娘哩。”


    “跑?被逮著了怎麽辦?腦袋不想要了?”


    “哥,你想啊,那麽多人都跑了,都沒事,怎麽可能就抓咱們?”


    掃了一眼麵前的同鄉,知道對方說的沒錯的王寧並沒有去反駁,


    但不知為何,他心裏總有股淡淡的不安,


    輕輕搖了搖頭,隻當是自己多想的王寧沒立刻答應下來,


    而是將烤好的紅薯遞給了這個從小就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弟。


    “謝謝哥”


    “小四,再讓你王哥我好好想想,聽上頭的人說,蠻人短時間應該不會打過來,吃點軍餉總比迴鄉要強。真要風頭變了,咱們再跑也不遲。”


    聽著王寧的話,被稱作小四的士兵忙點了點,塞滿了滾燙紅薯的嘴巴燙的直打哈,含糊道,


    “王哥……你打小就聰聰聰……明,小四我都聽你的……你說什麽時候跑我就什麽時候跑……”


    “行了,吃吧你。”


    ……


    “王哥,江上好像有光……”


    “光?什麽光?”


    “好像越來越近了”


    望著臉上神情不似作假的小弟,坐在地上背對著江麵的王寧忙轉過身來,好奇的看向了遠方。


    在目光望向江麵的那一刻,臉上的從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那近乎猙獰的驚恐。


    “快!快!快!吹號!蠻人來了!”


    尖銳的號角打破了夜色的沉寂,遼闊的江麵上方,火光乍現,


    閃爍的火把照亮了夜色下的江麵,也照亮了戰船上士兵那猙獰的麵孔。


    ……


    泰安八年,五月初八。


    寧州,伴隨著大漠帝國天命可汗的一聲令下,


    剛剛整編完成不久的大漠水師正式打響了自己在世間的第一戰,向瀾江以南的廣袤領土展露出了自己那鋒利的獠牙。


    在夜幕的掩護下,漠北的三萬先鋒部隊趁著夜色發動了進攻,


    燃起的火光打破了夜色的寧靜,將鎮守江心洲的千餘名士兵從睡夢中驚醒。


    夜色之下,麵對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漠北戰艦,本就人心惶惶的南餘士兵頓時亂做一團,


    一眾士兵從睡夢中驚醒,記不起披甲,顧不得抵抗,抓起手中的武器就朝著江心洲的南岸衝去,


    一個個士兵使出了吃奶的勁,爭先恐後的跑上了一艘艘停在岸邊的小船,也不等同伴全部趕至,便割斷了繩索朝著江的對岸劃去。


    而船隻的離去進一步加劇了岸邊的混亂,本就沒怎麽經過訓練的士兵們相互推攘,擠壓,


    任由負責鎮守的小將喊破了喉嚨也沒能止住那愈發混亂的局勢。


    隻一夜,太平府守將設想中可以抵禦敵人數月之久,形成唿應之勢的第一道防線便在火光之中被漠北的先鋒軍攻破。


    徒留數百名失了心氣的逃兵逃往了南岸軍營,


    在攻破了江心洲後,大漠帝國的先鋒部隊並未立刻發起進攻,


    轉而在他們任命的餘人官僚的建議下以江心洲為中心,修築起了防線和臨時的碼頭,


    一座座軍營拔地而起,各種物資源源不斷的從瀾江北岸送至,


    短短半月時間,這座分割了瀾江內外航道的小島就被改造成了一座難以攻破的堡壘,


    成了大漠帝國進攻南餘最好的前哨站。


    ……


    瀾江南岸,陵州,太平府府衙。


    “報!!!蠻人大軍夜襲,江心洲失守……”


    “報,江心洲守軍有六百餘人逃迴,現正壓在平河磯處的軍營之中等待審判,明將軍遣人詢問,是否按照軍法以逃兵處置。”


    “你先下去,讓我仔細想想。”


    帶著些許墨香的書房內,眼中帶著血絲太平府知府王道承愣愣的坐在書桌前,腦中的思緒恍若漿糊一般攪作一團。


    蒼老的雙目中寫滿了各種複雜的情緒,時而苦惱,時而冰冷,時而歎息。


    在撕碎了不知道多少紙張,砸碎了不知道多少東西後,這位太平府的知府眼中的糾結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銳利的寒芒。


    “來人,傳令下去,所有逃兵一律按逃兵處理,全部斬首,以儆效尤!


    讓明遠將軍務必小心謹慎,嚴加管理,謹防嘩營的出現!


    調集府中全部力量,設置防線,務必保證前線的糧草供給,


    前線有任何需要全部有限滿足,其餘一應事宜暫時全部取消,全力備戰!


    派人通知城內的各大世家,本官不管他們以前如何,現在敵人已經到了家門口了,都給本官行動起來,糧草武器,不管他們藏了什麽,本官都可以當做沒看見,


    但每一家都必須拿出糧草武器人員支援前線,誰若是不從,就讓府兵帶人剿了他們!


    告訴他們,太平府真要是被那群蠻人打下來了,第一個死的就是他們!


    在派人通知鎮守城門的魏將軍,讓他盯緊點,從今日起,封死城門,若有宵小之徒想要趁機作亂,全部斬了!”


    “諾”


    “等一下!”


    “大人還有何吩咐?”


    望著府兵,想起那近在眼前的敵人,又想起那無數生活在鄉間,生活在村落,小鎮中的百姓,


    王道承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道。


    “三天時間,這三天內,允許府城外的百姓進城,三日之後,鎖死城門,任何人沒有本官的命令不得出城!”


    ……


    五月初十,瀾州,瀾寧城城郊,茗山山麓,玄甲軍駐地。


    不同於其他任何一支軍隊,作為昔日大餘手下最為強大的軍隊,國之柱石,


    自玄鼎年間天災不斷,紅蓮教帶頭叛亂的時期起,玄甲軍就一直在四方大地東征西討,


    不斷鎮壓著各種叛亂,哪裏問題嚴重,玄甲軍就會開赴哪裏,頂在戰爭的最前線。


    天門山,紅蓮教,西南,交州……


    二十多年間,玄甲軍的身影遍布大餘四方,交手過無數強敵,作為一把尖刀為君氏平定了一場又一場叛亂。


    軍隊的數量也在這漫長的東征西討之中大幅下降,從最開始的滿編一萬玄甲,到今日,整支軍隊已經不足半數。


    玄鼎年間天下雖動亂不斷,但當時的朝廷仍有足夠的力量去鎮壓這些叛亂,


    玄甲軍多被用於執行一些較為特殊的任務,偶有損失也未曾傷筋動骨,很快就將損失的兵員補充了迴來,始終維持著巔峰狀態的戰鬥能力。


    到了承平年間,先有西南叛亂,後有交州罹難,


    為了快速鎮壓動亂,穩定局勢,


    在君言的命令下,玄甲軍從大餘的西南一路打到了靠近東北的交州。


    數年之間擊潰了無數敵人,鎮壓了一場又一場的叛亂,


    但與之對應的則是那慘重的損失,死傷最為嚴重之時,玄甲軍減員高達七千,可戰之兵隻餘不足三千。


    後來的數年裏,君言雖有意恢複玄甲軍的建製,


    但受天災,漠北入侵等大事件的影響,國力日漸衰微的大餘朝廷再無力供養玄甲軍。


    在糾結了許久之後,君言親自在禦書房中接見了玄甲軍統領嶽明,


    真心實意的同這位老帥解釋了許久,講明了朝廷的困境。


    在默然了許久之後,望著滿臉歉意,甚至主動低下了頭向玄甲軍將士向自己表達了歉意,並且一再表示,隻要自己有能力就一定會幫助玄甲軍重新滿編的皇帝。


    嶽明終是朝著君言行了一禮,主動提出由他自己籌措資金,供給軍隊運轉,朝廷隻需提供必要的支援。


    也是在那一日,嶽明明白了為何如林雲年那般狡詐的文臣竟然願意為這新皇掃平一切困難,


    在同君言交流了許久之後,嶽明同樣在心中暗自下定了決心,做好了為新皇獻身的打算。


    資金不足,軍隊減員,傷員眾多,加上士兵的日益衰老,讓玄甲軍一度失去了凝聚軍魂的能力。


    乃至於到了雲京罹難之際,君言也沒有調動當時在瀾州休養生息的玄甲軍。


    也因此,嶽明錯過了這兌現承諾的機會。


    而到了泰安年間,本就因為玄甲軍曾重創過西南大軍而不滿的君吉更是徹底斷掉了對玄甲軍的資金供應,將其趕至陵州的山區之中。


    日漸慘淡的玄甲軍麵對這雪上加霜的情況隻好放棄了訓練新兵的計劃,隻維持著四千多人的建製。


    直到孔文生北伐兵敗,被嚇破了膽,徹底失了心氣的君吉才又想起這支護衛了君氏四百餘年的部隊來,


    將玄甲軍重新召迴瀾州,駐紮於瀾寧城外,護衛京都。


    但終日沉浸於佳人懷抱之中的君吉並未給玄甲軍撥下多少資金,隻按照一般軍隊的標準為其提供軍餉。


    無奈之下,年事已高的嶽明又一次放棄了招募新兵的打算,帶著一群日漸衰老的手下在茗山山麓一住就是數年之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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