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極其重要的原因。


    老臣不知太祖是否同您提過,他到底是如何避開的壽元大限,得以活至今日。


    但世人皆知,陸地神仙壽三百載。


    三百載是陸地神仙的壽元上限,這是天機樓和世間各大勢力用千百年的時間所驗證的事實。


    斷無出差錯的可能,縱使有那延壽之法,也至多不過延上數年。


    而那塵封之法更是聞所未聞。


    以天機樓的底蘊尚且如此,您覺得太祖又是如何活到今日的?


    事實上,兩年前的時候,太祖是有同老臣交談過的,想要老臣支持他控製朝堂。


    但老臣並未答應,老臣本以為他會采取什麽措施,為此特地聯係了魏公和楚指揮使以應對可能發生的變故。


    哪曾想,沒過幾日,太祖又一次迴到了皇陵之中,將自己埋了起來,似是在謀劃些什麽。


    老臣問了魏公,


    魏公言太祖大壽已盡,仍能存活於世,全靠秘法和大餘的龍脈氣運。


    魏公同老臣言,太祖作為大餘的締造者,些許氣運便隨他去了。


    但魏公同樣說了,即便是有氣運供應,太祖也活不了多久了,少則兩年,多則五年。


    幾年的時間,消耗的氣運,大餘還是能夠承受的。


    您覺得,一個這樣的太祖,如何能改變大餘眼下的局勢?”


    ……


    林雲年絮絮叨叨的話語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之久。


    期間,君言不僅沒有計較林雲年如對待孩子那般對待自己,也沒提及其話語之中對太祖的不敬。


    反倒主動靠近了自己的老師,認真而又安靜的聽著他的訴說。


    眼中的光彩也變得愈發明亮。


    直到這些年來快速衰老的老人說的口幹舌燥,連咳數聲。


    君言這才反應過來,忙給老人遞上了一杯溫水,讓老人得以稍稍緩和些許。


    “林師,夜深了,你年紀大了,還是先迴去休息吧,剩下的我們明日再談。”


    對於君言的勸說,林雲年再次擺了擺手,歇了會,繼續開口道。


    “陛下,我大餘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有些事情拖不得。


    陛下您問老臣可還有應對當下時局之策,老臣給不出明確的答案。


    但老臣確實還有一策。”


    聞言,君言的眼睛又亮了幾分,忙追問道。


    “何策?”


    “老臣這一生,向來不喜賭博,不喜那不確定的未來。


    比起讓一切不受控製的發展,老臣更傾向於小心謹慎,讓一切都朝著預定的範圍內發展。


    是以,老臣鮮少會采用激進的改革政策,而是更傾向於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逐層逐步的去解決問題,尋求其間的平衡。


    但這一次,臣也想去賭一把……”


    “兩年了,自交州發生變故以來,臣再無度過一個安寧之日。


    如臣這般得陛下您的信任,大權在握,本該享受屬於自己的生活才是。


    在過去的四年裏,臣也一直如此,執政的同時不忘讓自己的生活稍稍多些色彩。


    但現在,一切都變了。


    那日之後,每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臣都會自噩夢中驚醒。


    夢見今日又有多少地方受到了災情,又有多少地方發生了叛亂。


    哪怕從噩夢中驚醒,臣隻要再睡下,新的噩夢就會繼續,時時刻刻侵擾著臣的身心。


    更可怕的是,當臣來到朝堂之上,臣竟發現,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夢。


    而當夢境變為現實,一切就再無逃避的可能。


    人們總說,天塌下來了,自然會有個子高的去頂著。


    但當臣放眼天下,環顧朝野,卻發現,除了臣,竟找不到誰還能去頂上。


    但臣真的不知道還能怎麽辦,能做的事臣都做了。


    能想的辦法臣也都想了,賣官,獻銀,抄家。


    為了挽救傾頹的大餘,臣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但卻不見絲毫起色。


    又或者說,本來已經有起色了,一切都在好轉了,卻又徹底毀於旦夕之間。


    人們總是說,盡人事,安天命。


    但如果天命就是要滅亡我等,我們又該如何呢?


    兩年前的那個晚上,張承安同臣說,此戰過後,天機樓隕落,世間再無天命可言。


    大餘接下來的命運將徹底掌握在自己手中。


    當時臣不知道他說的是對是錯,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些什麽。


    但臣選擇了相信他,因為他是我的老師,因為其他幾名陸地神仙皆認可了這一觀點。


    但現在,臣覺得他們可能都錯了,錯的徹徹底底,錯的一敗塗地。


    所有人都以為天命是天機樓編織出來的謊言,是天機樓為了統治世間而捏造出來的騙局,是為了他們行事的正統性。


    連臣一直以來也是這麽認為的,所謂天命不應該存在,天道應是某種特定的秩序才是。


    好比人道的氣運影響不了世間的山川大河,影響不了那氣候變遷。


    能影響的隻是我們人自己。


    所謂天命同樣應該是種類似的東西。


    但現在,臣的想法變了。


    很多個夜深人靜的晚上,臣都會覺得曾經的自己何其的可笑。


    仰頭望著那亙古長存的明月,臣會覺得自己是何其渺小。


    天命或許一直都存在,而天機樓隻是將天命傳達了出來,又或者說,他們利用天命為他們自己謀取了利益。


    但在謀利的同時,他們對天命的了解也是最為深刻的。


    張承安曾同臣說,交州會付出不小的代價,但最多不過是地動數日,上百萬人的傷亡,一切就會結束。


    接下來影響交州的隻會是人禍,而非天災,隻要臣付出足夠的心血,必然能平定交州的禍亂。


    但現在呢?


    地動?


    何其可笑,全天下的災難好似盯準了交州,火山噴發,海嘯,幹旱,瘟疫,蝗災,暴雪,颶風……


    一個個災難大有要將交州毀滅的趨勢。


    倘若說這是正常的災難,臣絕不相信。


    臣更傾向於,因為交州欺瞞天地的舉動,上天震怒,要將交州徹底毀滅。


    而大餘現在全國上下這一刻不停的災難就是上天對大餘的懲罰。


    大餘已經徹底失了上蒼的眷顧。


    在這無數事實的證明下,臣也放棄了拯救交州的想法,轉而想把交州剩下的百姓都遷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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