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別的,鄧龍也就算了,偏偏孫楠宸一個人獲得特殊關照,他是一個人得利嗎,不,他是踩著其他人往上爬。而且孫楠宸明顯進監獄毫無悔過,多次揚言等出獄後要報複誰誰誰,這樣的人如果因減刑出獄,對社會治安而言是一件好事嗎?鄧龍心寒也正是如此。他單知道,牆外世界的有錢人為所欲為,卻不知道牆內的世界也會如此。隻要那群有錢有勢的人想,他們就能做到,花費大筆金錢開道,滲透一切可能滲透的力量。金錢到底是什麽魔鬼一般的東西?也許用莎翁那句話形容非常恰當:金錢是可見之神,可使人性逆轉,天性悖然,可使天下大亂,萬物違和,兄弟鬩牆,金錢是使全天下勾搭成奸的掮客……接下來一段時間,鄧龍渾渾噩噩,他有預感自己的人生將充滿灰暗。偏在這時,他注意到了一個人。這人身份有點特殊,在一片海洋藍囚服和黑色嚴謹警服的監獄裏,這個人年齡非常年輕,今天穿了一身時尚的西裝,頭發梳了發蠟,腕上戴著名牌手表。赫然是孟冬臣。孟冬臣是一個來做課題實驗的學生,他來自監獄外,很快也將要離開。鄧龍想找他舉報這個監獄。這種無異於水中撈月的想法是莫名其妙冒出來,可能是因為這個姓孟的不止一次拿著手機跟外界聯係,顯得很有特權的樣子。鄧龍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他想監獄恢複到孫楠宸進來前的樣子。孫楠宸未入獄之前。陸鳴等警官鐵麵無私,香煙美酒這種違禁品不會攪得監獄秩序崩潰,沒有人不遵守紀律,沒有人以權謀私攪亂一切,奪走別人的機會……當然了,鄧龍腳步也躊躇過。即使他舉報了,這個姓孟的學生仔,憑什麽相信他的話,憑什麽為他出頭,對方真的有那種撥亂反正的力量嗎?他為此徹夜輾轉難眠,隻能拿上幾桶珍藏的方便麵和火腿腸,作為物資找上了藍泊山監獄裏的一個情報人才“包打聽”。這個包打聽是一名多進宮人士,多次入獄。每一次基本上是出獄一兩年又被關進來,再關一兩年又出去,這樣的包打聽,沒有錯過牢獄生涯,又完美地適應了社會發展。起碼那些新來囚犯聊什麽冬梅梗和社會話題,包打聽全都知道。他還能跟年輕人插科打諢,完美地融入段位。很多來自外界的情報,全部都出自他嘴。鄧龍找上了他,先問了一個問題,“孫楠宸的父親是誰?”包打聽嚇了一跳,目光環視一圈四周,確定隔牆無耳後,他臉色微變:“你你你……你這個問題!”鄧龍心中跳停了兩下,愣在當地,不好迴答,說明來頭很大。難怪孫楠宸在監獄裏橫著走,經常出獄溜達,還說要在監獄裏養寵物。養貓養狗是不允許的,陸警官讓他養動靜小的倉鼠。這種眾星捧月的態度像什麽,如同王子因一時犯錯被關監獄。包打聽顯然不想迴答,直到兩桶方便麵滾到他腳邊,有他最愛的紅燒牛肉麵和老壇酸菜麵。明明還沒接熱水,他似乎已經聞到味道了。包打聽吸溜了一下口水,“你哎……!”“你說吧。”鄧龍道。包打聽本來搖搖欲墜的心,隨著又兩桶方便麵的到來,徹底土崩瓦解。“行吧行吧我告訴你。”“你知不知道孫遲鵬,孫副市長?”麻了,作為一個老百姓,誰知道城市市長是誰啊。不過眼下的情況有點特殊,鄧龍不禁麵色一白,一口氣繃不住,“孫楠宸他爹是副市長???”我的天啊,難怪孫楠宸那般有恃無恐的囂張,這些天他居然跟這樣的人物作對,鄧龍喉口感到一陣陣窒息。包打聽搖頭:“不是真的市長,孫遲鵬是一介商人。”“……”你他爹的要不要大喘氣,鄧龍朝他怒目而視,他張開嘴,發現自己剛剛太過震驚,將口腔咬出血了,一小圈鐵鏽腥鹹把牙齒都染紅了。包打聽不忍見血:“你別激動,人家雖不是市長,可背地裏有‘副市長’的稱唿,你知道為什麽嗎?再給我一桶麵,我給你細細說來。”“……”你他爹的奸商!一桶又一桶,你到底要多少桶!要是監獄裏能使用手機,我就自己查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成功得到了想要的物資,包打聽也不吝嗇情報,“上個世紀末,孫遲鵬涉黑發家,也要怪當時互聯網不發達,當年許多事情,如今查不到了。孫遲鵬的身份是商人、慈善家、本地富豪……你隻需要知道,孫家在江州市有錢有勢幾乎一手遮天!而孫楠宸是孫家獨子!”這話說得,鄧龍心下大駭,如墜冰窖,難怪獄警全部倒戈,為對方大開綠燈,原來是他太年輕了。隨著真相的揭露,死寂陡然蔓延了整片地方。兩人之間,安靜得落針可辨。“那我……”鄧龍臉色難看,他已經死心了,絕望駭然如潮水般湧來,將他層層包裹。眼前的男人,仿佛在短短數秒體會到了殘酷,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人間遠沒有那麽殘酷,如果執法者全部都被腐蝕了,我們倆怎麽會進來,孫楠宸怎麽會鋃鐺入獄?那小子隻敢在d區亂來。”鄧龍一怔。包打聽冷笑一聲,“我反複入獄,自認不是什麽好人,也見不得這種傷天害理的齷齪事,這孫楠宸入獄前,最嚴重的可是把人膀胱都踢爆了。”從此這個社會多了幾個生活無法自理的殘疾人。孫楠宸不是打架,簡單一句故意傷害罪,概括不了他的罪行累累,他隨隨便便因情緒泄憤出手,毀掉的是別人的人生。“你不是沒有舉報途徑,你去找那個姓孟的學生仔。”包打聽承認,千帆過盡後,自己有時候也喜歡那個調調:他怕看見這個社會,熱血的人開始選擇了屈服忍讓,仗義執言者變得明哲保身,挺直腰杆者變得奴顏婢膝,勇者變成懦夫,所有人被迫噤聲……悲劇令人念念不忘泣不成聲,奈何這個社會從不缺悲劇,有時候多一點大團圓大歡喜的結局不好嗎?這個世間就該多幾個舍得一身剮,敢把犯罪拉下馬的理想主義者。思及此,包打聽願意為鄧龍指點迷津。鄧龍對孟冬臣很懷疑,“找他?一個進監獄采訪的學生,他有這個影響力?”“他肯定沒有啊,他爹也就一個駐m國外交大使,常年都不迴國,可他一手創建的社團和朋友有。”“???”這話把鄧龍說糊塗了,他主動遞過兩根王中王,“仔細說說。”“哎我今年再一次入獄的你也知道,這一年江州市可太熱鬧了,發生了不少大案,我從去年九月、十月的事情說起吧……”鄧龍聽了一耳朵的典型案子,聽了半天意猶未盡,等到包打聽說到十一月的事情,他才猛地驚醒:“爹的,你屁話少說!這些事情跟孫楠宸有什麽關係?”我給你方便麵和王中王不是讓你給我講故事的,這些故事可以改天再講!包打聽拍了一下大腿:“我在說啊!怎麽跟孫楠宸沒關係呢?我剛剛說的兩起案子,你印象最深的人是誰?”鄧龍嚴肅麵容:“那個叫崔謝爾(treasure)……哎取什麽洋名,我拽好幾遍都不會發音。”“對了!就是他!他可是揭露了不少事情!”包打聽用濃濃口音的江州話,興奮道:“把孫楠宸送進監獄的,正是他!treasure能揭露孫家的犯罪,把孫楠宸送進監獄,自然能送第二次。根據互聯網情報,那個姓孟的小子,跟treasure是好友關係。”這、這、這是什麽緣分!?鄧龍滿臉的匪夷所思,抽絲剝繭發現這個聯係後,他死寂的心忽然活了起來。第一百八十章 鄧龍去找了孟冬臣。他趁所有人不注意,攔在了孟冬臣麵前。孟冬臣一開始嚇了一跳,監獄長禁止他進監獄做課題研究正是如此。入獄的犯人,人人皆有不俗的犯罪履曆,性子要麽窮兇極惡要麽不知悔改,很容易傷到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孟冬臣還以為自己要遭殃了。誰知道,鄧龍站在他麵前,克製地與他保持了一米多的距離,沙啞地唿出一口氣,神色似乎緊張又期待,“您是孟先生吧,聽說您最近要離開監獄了,能不能在臨走之前,也采訪我一下?”鄧龍滿心以為,自己的建議會被接受。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木梳,給自己的板寸梳了兩下,又動手整理了一下藍色囚服,確保自己從衣領到褲子沒有一絲皺褶,在攝影機的錄製下看上去精神。如果孟冬臣沒有進監獄,他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畢竟這是犯人唯一跟外界交流的途徑。偏偏孟冬臣進來了,這一切恐怕是天意吧。讓他來揭露這被腐蝕的陣營和人世間的特權,讓世界少一點絕望。誰知道……孟冬臣打量了鄧龍兩眼,看不出什麽特別之處,緩緩開口婉拒:“對不起,我的采訪早就結束了,明天一早我便會離開了,這會兒必須迴去收拾東西,不能夠采訪你。”什麽,這麽快!?鄧龍臉色猛地僵住震動,冷汗直冒,他計劃得好好的,準備在采訪時將一切和盤托出,唯獨沒想到,大家都說孟冬臣要走了,可對方離開時間比他想象中快。明天要走,今天自然沒有行程。見孟冬臣抬腿要離開,倉促之間,鄧龍想也不想伸開雙臂,抓住了孟冬臣,“孟先生,請給我一次機會!其實我不是想采訪,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這一發展堪稱風雲突變,獄警被驚動了,好幾人朝他走來,朝他大聲嗬斥。鄧龍的眼神充滿哀求,“如果不行,你能不能告訴你那個叫崔謝爾的朋友,他神通廣大,一定知道藍泊山監獄裏發生了什麽!”孟冬臣錯愕不止,崔謝爾?誰啊?他朋友眾多,可朋友之中有一個姓崔的嗎?陸鳴很快來了,他臉上充滿怒意,他盯著鄧龍,目光銳利得像刀子,剛硬抿直的唇角泄露一絲不悅。他想也不想,手持警棍打在鄧龍的手背上,“第兩百三十七號囚犯,你要做什麽!?你忘了你當年是怎麽進監獄的嗎,你現在的行為涉嫌了襲擊民眾。”天知道,鄧龍去找孟冬臣,他的心險些跳出了喉口,神經高度緊張。他不知道,鄧龍去找孟冬臣做什麽,是真的為了采訪想出名想瘋了,還是……想到這裏,中年獄警臉色鐵青,他不聲不響地看了鄧龍一眼,似乎想探究出什麽,不給兩人交流的機會,他強行把鄧龍帶走:“老實點!”張如英也匆匆趕來,神色凝重:“孟先生,我不是告訴你,要有獄警的陪同,才能在監區行走嗎?”獄警全副武裝。孟冬臣不過是普通人。孟冬臣也發現他大意了,連連點頭。在兩名獄警陪同下,他轉身迴了樓,沒有任何反應。陸鳴深感劫後餘生般鬆了一口氣。而選擇賭一把的鄧龍,從這背影看不出什麽,孟冬臣甚至一眼也沒有迴頭看他,鄧龍眼神裏的光猝然一下熄滅了,漸漸黯淡下去,再也承受不住般,他以手掩麵,喉嚨裏發出一聲絕望的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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