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二十年是有點長了。孫楠宸出來都四十歲了,連一個婚都沒結。一個孩子不能在父母麵前孝敬,本身就是不孝,法之外還有情,還有理……年輕人打架也不算什麽,一時衝動,如果這認罪態度好的話,稍微行一點方便也並非不可……看出老人的動搖,孫遲鵬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痕,深知過猶不及的道理,他選擇見好就收。“詹先生,時間不早了,我改日再來探望。”言下之意,請好好考慮。“這些水果茶葉……”老人盯了一眼剛想說“不用,請帶走吧。”似乎猜到他要說什麽,孫遲鵬迅速截斷:“詹先生您好好養病,這些水果茶葉都是我在門口買的,也不值幾個錢,您就笑納了吧。”等人走後,老人考慮清楚了,他目光落在那嚴嚴實實的茶葉盒和顫顫巍巍的水果籃上。他的老伴推門走進來,笑著說:“說不值錢我還以為是謙虛,沒想到是真的,這果籃在門口60一提,茶葉也是,200一盒。老詹啊你說你一輩子清廉有什麽用,兒子讀書的學費都是我找親戚朋友借錢攢的,別人也當你清廉,送個禮都不敢超過500,你現在又退下來了,更加沒有力量了,逢年過節連禮物都沒有了……”“你懂什麽!”老人乍然喝道,嚇了妻子一跳。孫遲鵬那樣的人精,都調查到他有一個在國外讀書的兒子,怎麽可能調查不到其他事情。一個渾身上下無懈可擊的梟雄人物,常年登上財經報,怎麽可能真的會給他送寒酸的水果茶葉。老人掀開白色薄被,不需要旁人攙扶,動作緩慢地下了床,他試探性地拿起頂端的幾個新鮮水果。這些水果是應季的,還是江州本地郊外種植出品,稍微一聞氣味就能判斷出,確實不值錢。當他拿起幾個水果,就發現了“冰山一角”。果然不出他所料,滿滿一提果籃,除了上邊幾個掩人耳目的水果,下邊全是粉紅色的現金鈔票,塞得滿滿當當又不過分誇張。茶葉盒再打開,裏麵確實是裝幀精美的一包包茶葉,可茶葉盒底下,是一張沒寫金額、抬頭是銀行的支票。“……”老人的臉龐凝固了一瞬,克製許久才壓下狂跳的心髒,而他的老伴兒早已經抽氣連連。老人苦笑連連,心動又歎息。想到孫遲鵬改日還要來,他想也沒想,索性不再掩飾自己,心甘情願上了這艘賊船。裝了一輩子,成功騙得過外人,卻騙不過自己內心。孟冬臣進監獄那天,正午豔陽高照,陽光燦爛。將他的影子拉長。一輛巴士車停下,有人專門來接他,那是一名二十五六歲的年輕警官,身上的製服筆挺,仔細核對了他的身份信息後,十分熱情地敬了一個禮:“孟先生是吧,您的導師和小江先生都提過您,我姓張,名如英,是監獄長派我來的,這段時間就讓我跟隨在您身邊,輔助您的課題報告……”“辛苦了小張警官。”孟冬臣跟他握手,“別用敬稱稱唿我了。”兩人年齡差不多大,卻您來您去,令人忍俊不禁。張如英年齡也不大,握了個手很快原形畢露,“孟先生,我雖是被派過來的,也閱讀過您發的郵件申請,可是我至今還是沒搞懂您的研究課題是什麽。”不僅他沒搞懂,監獄長審批時還親口斥了一句“胡鬧”,藍泊山監獄裏的一群囚犯也沒搞明白,他們趁獄警不在,背後公然說小話,“研究什麽課題,我們是研究對象,好家夥現在囚犯都沒人權了,把我們公然當動物園裏的猴子嗎?”“聽說是一個有導師靠山、朋友是名人、老爹是外交官的有錢學生仔,可能會將我們的人物事跡寫入采訪稿,不是發表學術論文就是自費出書。”眾人皆驚:“……行啊,你從哪裏聽到的消息?”孟冬臣還未進入藍泊山監獄,已經在獄警和囚犯當中引起了一小批轟動。他目前人還沒上山,站在太陽底下閑聊。被詢問到什麽課題時。因是第二次解釋了,他輕車熟路:“一個走進那些監獄犯人內心世界,關於人性和犯罪行為的探討,一個目前社會上比較另辟蹊徑的課題,你可以把我當成一名記者……”孟冬臣語氣深沉。“哦哦哦。”張如英似懂非懂,他想了想還是勇敢表達自己的觀點:“其實孟先生,你接觸過後,會發現犯人的內心世界沒什麽好走進的,他們品行惡劣,滿口謊言。”他們這裏關押著各種各樣的人間罪惡,如同一堵圍牆,未進入之前難免充斥著許多想象,進入之後朝夕相處下來,會發現也不過如此。“我到時候可以審核一下您的采訪稿嗎?”張如英試探道:“是這樣的,我們監獄也是有一些不能提及的地方,如果在外界曝光,會被人摸索清楚警務係統,給人可乘之機,這是一個流程……”孟冬臣:“沒什麽不可以的。”“不過我這一研究課題,跟treasure約定好了聯合撰稿,剛寫好後可能要找他過目一下。”“小江同學也有參與?”年輕的小警員忽地興奮起來,“到時候請務必讓我第一時間欣賞、咳,審核。”第一百六十八章 孟冬臣來的這一天不巧是探監日,他所在的大巴車坐滿了許多沉默寡言的乘客。巴士車行駛過程中,濃蔭夾道,風景十分秀美,今日溫度尚可,車內洋溢著閑適的氛圍。藍泊山監獄臨湖靠山、天鵝振翅飛舞,早在上個世紀就存在了,一路經過青翠連綿公路,過了哨所、警署、山腳下的加油站還有幾座旅館,慢慢往山上駛。這座監獄還有過一段傳奇經曆,據說在上個世紀江州市遭遇炮火洗禮時,藍泊山監獄因為遠離城市,反成為一片逃難人聚集的世外桃源,炮火無法波及。哪怕有敵人衝上山,那些身帶枷鎖的勞改犯,也勇敢地拿起武器禦敵,可謂是“民風彪悍”。在來之前,孟冬臣看過地圖,這附近的地形屬實有些複雜。你也別說,正是這地形複雜,上個世紀才能跟人在樹林裏你來我往瘋狂打遊擊。一路沉悶,孟冬臣打量乘客,發現一位中年婦女歎氣連連。她歎氣聲太大,蒼老的眼神又憂鬱,吸引了旁邊人注意,“這位嬸兒,你怎麽了?”“好妹子,每月一次的探監日,你莫要帶情緒。”雖然說每個月一次探監機會,可願意去探監的,說明家屬對監獄裏的囚犯還有幾分感情牽掛。真沒感情恨不得斷絕關係,一年到頭都不會去見上一麵,更不會出現在這輛巴士車上。在巴士車一些乘客看來,這一個月一次的見麵機會,交談時長也就半小時到一個小時,要好好珍惜。再一次見麵,就是下個月了。“沒什麽,就是有點煩心……”一問一答間,中年女人自然地開啟話匣子,“我情緒鬱結,還不是因為我那該死的不孝子,過年期間我心疼他一個人,探監時給他帶了一盆餃子,他跟我說,我煮的餃子沒有監獄裏的好吃……他還說,他在監獄裏工作幾年已經攢了兩萬塊錢了,硬生生把我氣笑了,真想數落他,早知當日何必當初呢。”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這是什麽意思?婦女這番話,引起周圍幾位鄰座乘客的好奇心,“你兒子是怎麽進去的?”“他啊當初好逸惡勞不願意工作,每天晚上去小偷小摸,現在進去了,終於知道要通過勞動才能賺取錢財。天天在牢裏踩縫紉機還不亦樂乎,探監那日還問我,媽,你佩戴的口罩是哪個工廠的,搞不好就是我和獄友代加工的,看他一臉自傲,可以被他氣死……”其他人也被逗樂了。“我兒子更過分,他本來可以減刑提前出獄,我們都做好迎接他的準備了,結果一問才知道,他根本沒去申請。”“我們拚命罵他,他居然說,為什麽要出去,外麵人情社會複雜,還是監獄裏的人虛頭巴腦關係簡單,他就喜歡在裏麵,還跟我們說‘監獄裏到處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他才不想出去’,他爸被氣暈好幾迴……”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另一名乘客破口大罵道:“我女兒也差不多,可憐她江大畢業,當年高考難度不低,她很爭氣地考了全市第十,我們都為她感到高興。可到頭來,讀那麽多年書有什麽用,全部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其他人來勁了,連前座幾個假裝看風景的人都紛紛豎起耳朵。“什麽!?江大畢業,這可是頂級名校,好好一個姑娘家,怎麽會淪落至此?”提起江州大學,其他人眼裏流露出豔羨的神采,江大的含金量有多高呢?他們家裏要是能出一個江大學子,祖墳鐵定冒青煙了。這勁爆程度相當於什麽,相當於本該一畢業就走上人生巔峰的高校畢業生,一朝淪為鐵窗淚中階下囚。“她哎……她給老板做假賬的事情暴露了,警察問她怎麽迴事,她迴說一時鬼迷心竅,都怪老板忽悠她,說就改幾個數字,一些東西弄不清楚就粉飾一下。當時一群經偵闖入公司,把她和她老板一起帶走了。”“哎所以說得守住底線。”這故事聽得人唏噓。孟冬臣默默搜集素材,他記下後,合上筆記本。一個迴頭,他注意到了一個看上去氣度不凡的中年男人,對方腳下堆了大包小包的東西,這引起孟冬臣的好奇心。他探頭過去道:“這位叔,你是第一次探監吧,按照規定,這些東西是不能帶進去的。”孟冬臣好意提醒,實際操作上,這些東西獄警都要檢查過一遍,符合規定的才允許進入。看看這個男人帶了什麽,他居然帶了最新款的遊戲機、各種各樣五顏六色的市麵零食,孟冬臣眼睛尖,還看到了一套價值五六位數的水乳護膚品,這是希望囚犯親人在監獄裏依然過得瀟灑自由嗎?不行的,這些東西通不過檢查就要被打迴來。男人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孟冬臣不知道怎麽迴事,從對方居高臨下的眼神中品味出了一絲傲慢譏諷,年輕人來了脾氣,“您試試就知道了,探監能帶什麽,一早就發了通知。”男人不願意多解釋。他沉默地戴上了墨鏡。孟冬臣感覺這個中年男人有幾分眼熟,奈何他是不沾銅臭的大少爺,一向隻看社會報,否則但凡打開過去幾年的財經報紙,他就會驚唿此人的身份:孫遲鵬一路到了半山腰,湖水潮濕的水汽散了,綠意更加鮮嫩盎然。從高處眺望,還能看到農田和民房。巴士停靠在監獄門口,陸續有人上車下車,孟冬臣這才看清了整個監獄外圍的全貌。高大的鐵門後,是一片鱗次櫛比的灰白色建築群,孟冬臣忍不住挑剔了一下,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藍泊山監獄雖然巍峨高聳,牆體看上去堅硬冰冷,奈何外牆內部實在老舊了,許多設施沒跟上。跟著他一路來的乘客紛紛下車,早已經熟門熟路地走過去,跟著獄警去專門的探監室。“你好警察先生,我們是打過電話,約好今日探監的。沒錯是我,一月一次我每個月都來。”“有些東西規定不能過,嗯嗯嗯我們都知道,這一次沒有亂帶了。”“好好好我去登記處。”一名負責的獄警專門登記。孟冬臣注意到,烏泱泱的登記人中,那名大包小包的西裝男人不見蹤影。孟冬臣驚訝地左顧右盼,發現對方真不在了。“孟先生,這裏。”恰好此時,張如英伸出手臂,向他打招唿。孟冬臣注意到,張如英身上全副武裝並佩戴了槍,年輕警員棱角分明的臉上十分嚴肅。“小張警官,你這是?”“孟先生,您上山的時間點比較巧,趕上今天武警又送了一批新人過來。”孟冬臣望過去發現還真是如此,一輛高大的白色大巴車正從遠處緩緩駛過來,仔細看這輛大巴車,窗子被焊死,上麵站了兩名同樣全副武裝的高大武警。幾名剃了寸頭、戴著手銬和腳鐐的囚徒落寞地下了車,正在走收監移交程序。“這幾人好像有點眼熟。”孟冬臣隨意感慨一句。誰知道張如英道:“您眼熟也不奇怪,這些罪犯都是去年的案子,小江同學發現並舉報的。”“???”“這些人之前在看守所等待判決,如今判決書下來了,部分移交我們監獄了。”孫遲鵬不知道孟冬臣是誰,他不關心也不在乎,他今天專程來探望妻子和兒子。明鶴予被警察帶來時,她心中滿腹委屈,瞧瞧這段時間她在監獄裏過著什麽日子,每天從早到晚必須勞作,纖纖玉指都變得粗糙,指腹開始覆蓋薄繭,而她之前呢?可是孫氏集團的董事長夫人。在家裏有保姆,出門有保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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