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僵凝在空氣中,她的心緒也像鍾擺一樣,找不到可以停歇的地方。


    這個大了她快一輪的男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人潮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吻她!他憑什麽?


    栗約農駭異地彈開身子,相準他可惡至極的臉龐想賞他一記鍋貼,卻木樁也似地下不了手。太快了,這一切……


    “原來你想追的是我。”她現在才搞清楚原來是自己搞錯了。


    “同意我所提出的條件了?”楚濂收起興味盎然的笑靨,認真地問。


    “亂開這種玩笑是很惡劣的,我都還沒成年,怎麽可以答應嫁給你。”他們的行為原已相當引起路人的側目,又經她一嚷嚷,有些吃飽撐著的路人,幹脆圍過來看個究竟。


    “我可以等。說吧,你需要多久的時間作心理建設?”楚濂完全無視旁人的存在,每句話都問得鏗鏘有力。


    “不知道,你搞得我方寸大亂,我要迴去好好睡一覺。”是做夢吧,再不就是他的惡作劇,將來她是要嫁人的沒錯,但新郎不該是他呀。


    “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你必須先去買書。”將她提迴來,強行擄進積架座車內,結束所有人好奇的目光。


    “不要用那種當肉票的無辜眼神看我,倘使老天允許,我會毫不猶豫的扮演搶親大盜。”


    這人一定是瘋了。“為什麽?至少給我一個比較具說服力的理由,我不相信憑你卓越的條件會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女孩子,你是不是隻想……耍我?”栗約農把身體緊緊貼在門邊,借以拉開彼此的距離,她無法接受這份突如其來的感情。


    她傻氣的說詞令楚濂沮喪地攢緊濃眉,以他每日龐大得驚人的工作量,若還有時間拿自己的感情開玩笑,那可真要感謝老天爺賜予他無窮的精力。


    坐進車內,他卻沒有發動引擎的意思,反而伸出手擒住她的柔荑置於唇邊,細細的吮吻變成挾怒的啃齧。


    “你咬痛我了。”她企圖縮迴手。


    “痛到心裏麵了嗎?”他五隻手指像個大鐵鉗,將她製得牢牢的。


    她再度直視他那凜凜生輝,一如無邊汪洋的雙眸。這個完美得無從挑剔的男人,當真要娶她?


    “告訴我,有沒有痛到你的心裏麵?”他轉正身子,托起她的下巴,用複雜難懂的神色睇視她的臉。


    “別……你會害我考不上高職的。”栗約農用手掌擋在他與自己之間,預防他再越雷池一步。然而因車內的空間窄小,彼此急促的喘息依舊在交織的四目間綢繆纏繞。


    “也許念書不是你最好的選擇。”想當畫家,光念美工怎麽夠?她的天真委實教人不舍。


    “不然呢?難不成你要我現在就嫁給你?”她不敢想象她這副德行,怎麽當人家的太太。“其實你錯了,我根本就不喜歡你,我喜歡的是鍾老師。”


    “他?!”楚濂乍聽之下,眼珠子差點要蹦出來。“他的兒子甚至比你還年長。”


    “那又怎樣?”她總算掙脫他的鉗製,把身軀往外挪開四十五度。“他是這世上第一個關心我、愛護我的人,就算以身相許我也願意。”


    “不準!”他幾乎是用吼的,“現在就有一個比鍾老師更關心、更愛護你的人,看清楚,那就是我。我要你立刻打消這個愚蠢至極的念頭!”


    “請問你是用什麽身份在跟我說話?”這麽兇?誰相信他是真心愛護她?


    “你的未婚夫。”他倒是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少自作多情,我根本還沒答應呢。”他看來道貌岸然,堂皇磊落的樣子,怎麽開口每句話都足以氣死人?


    “我會讓你答應的。”堅定的語氣宛如在下最後通牒,或宣告主權般不容他人表示異議。


    栗約農一口氣提上來,憋了好久才又吞迴去,跟這種霸道不講理的人爭辯,就算有十條命民會賠掉九條九。幹脆把目光調開,負氣地瞟向窗外,迅速思考,希望能想出好方法,把這個她永遠也配不上的超級美男子甩掉。她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包括交男朋友。


    楚濂發動引擎,車子朝成棟的高樓大廈底端開去。時近晌午,從各辦公大樓走出來覓食的上班族,將大部分的街道都塞得水匯不通。


    他們來到一間豪華飯店的地下停車場,栗約農低頭看看自己穿著皺巴巴的襯衫,和破了兩個大洞的牛仔褲,頗有自慚形穢的窘迫。


    “我不餓,我——”她可不想上去遭服務生的白眼。


    “不餓也得吃。”楚濂牽著她的手,一同走入電梯。這種隻存在於男女間才有的親昵舉動,他做起來竟再自然不過。


    ※


    她是標準的劉姥姥逛大觀園。飯店裏的裝潢十分氣派,水晶燈層層疊疊,如閃亮的星辰,輝煌地映照著裏頭每個富貴逼人的男女。


    栗約農覺得她站在這兒不僅多餘,而且礙眼,她直覺地想轉身就走,但右手卻緊握在一隻大手的掌心裏。


    “看到了嗎?這就是我每天所麵對的人群,裏麵不乏你所謂的‘比你更好的女人’,當然也有很多比我更優秀的男人。告訴我,若是易地而處,你會隨便在當中挑選一抹虛幻,還是寧可花更長的時間,等待一片純真?”


    她沒有辦法迴答這個問題,因為這兒所有的一切都離她太遙遠。


    “楚總裁!”有個濃妝豔抹,胸前裸露且唿之欲出的女人熱情的朝他們揮手。


    接著又有兩個西裝革履的男子朝他們走來,這種場麵栗約農沒法應付。


    “呃,我想上化妝室。”


    “想借機逃避?”他可不允許。


    “不要操之太急,我需要時間。”抓起背包,她頭也不迴地往門外快步奔去。


    楚濂一手端著服務生送上來的飲料,麵無表情地盯著她纖弱的背影迅速消失在樓梯口。


    當錯愕的感覺沉澱以後,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份疼惜的無奈浮上心頭。


    ※


    栗約農全身被掏空似地跌跌撞撞走進“聖瑪俐”麵包店,隨意夾了一塊起士奶酥,便往背包裏找錢,一張鍾老師代為報名後取得的準考證倏地攫住她的視線,啊!她竟忘了還有要務在身,就一味的陷在楚濂無端掀起的波瀾中迷失方向。


    付了錢,胡亂把麵包塞進嘴裏,搭上公車來到重慶南路時,已經下午兩點多。


    這兒的書局真是多得三步就有一家,每一家的入口處,全擺放各種色彩鮮豔,類型不一的書刊。


    她被一本哈日族的cd月報所吸引,伸手正要拿起來看個仔細,兩眼卻不由自主地瞟向緊臨在旁的一本國內知名商業雜誌。


    雜誌封麵上那西裝筆挺、英姿煥發,淺笑中帶著迷人豐采的男子不就是楚濂嗎?


    栗約農下意識地盯著封麵上的幾行字——


    金融尖兵躍馬投資商業銀行


    楚濂告訴你次世代創業投資的啟示和挑戰


    什麽叫次世代創投?她連教科書都念得一個頭兩個大,更遑論財經知識。栗約農皺一下鼻子,把雜誌擱迴原位,但又禁不住好奇心作祟,複又拿起來,翻到內頁。


    那是一篇介紹楚濂的專題文章,內容除了巨細靡遺的敘述他的經營理念,並列出他如何在短短三年中,將旗下的商業銀行,從初始投資的四十億,獲利達到五十億,分別在上海和香港成立分行,是投資銀行領域中,最引人注目的新秀……


    潦潦幾行字,讓她終於了解到什麽叫掩卷歎息。


    去高攀這樣一個男人,會有什麽後果?她從來不相信麻雀變成鳳凰那種奇跡式的愛情故事會在平凡的人世間發生,從她老爸臉上疲憊的紋路所鏤刻出的滄桑,足可證明婚姻百分之百是華麗愛情的墳墓。


    剛才在大街上的那一幕就當作是人生旅途上的一段小插曲吧,她必須警告自己務實一點,否則到時候美夢破碎,免不了椎心否則肺、傷肝斷腸。


    在長排的參考書中,挑兩本看起來比較有可能捉到考題的參考書,拿到櫃台付清書款,即趕緊搭車返迴家。如果她不打算和楚濂藕斷絲連的話,就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另覓新窩。


    待下了公車,刺耳的煞車聲立即在栗約農身邊響起,一輛紅色slk堵住她的去路。


    栗約農以為車上的人是找不到停車位,才會占用紅磚道,慌忙讓到騎樓內,沒想到那女司機抱著一隻貓,趾高氣昂的擋在她麵前。


    “你就是栗約農?”方可欣的聲音聽起來甜膩卻有氣無力。


    栗約農記得她就是做早餐給楚濂吃的那個漂亮小姐。


    “你找我?”從她臉上看不出敵意,但也不友善,純粹是陌生人的對談。


    方可欣搖搖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直勾勾的望著她。


    栗約農被她看得莫名其妙,那種表情既不像一般電視上演出的妒婦,又不似尋釁而來的嬌嬌女,她到底想幹什麽呢?


    在方可欣眼裏,栗約農除了年輕得不可思議,高挑的身材和慧黠靈秀的五官,與一臉滿不在乎的神情,也令她驚詫不已。


    “如果沒別的事,我要走了。”栗約農皺眉道。與其站在這兒跟她大眼瞪小眼,還不如迴去睡大頭覺還比較有意義。


    “你和他認識很久了?”方可欣問起話來總是軟儂嬌嗲,讓人聽得骨頭快酥掉。


    “他”指的大概就是楚濂吧!栗約農沉吟一下,考慮要怎麽說比較不會引發她錯誤的聯想。


    “假使你想打探我的底細,麻煩你自己到?桐打聽,若隻是想知道我和楚先生的關係,這就容易了,我們除了是多年的鄰居之外,沒有任何瓜葛。”閃過她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身子,栗約農徑自往租處走去。


    “真的嗎?”方可欣快速跟上她。


    “信不信由你。”栗約農比她高,腿自然也比她長,沒幾步路就把她遠遠甩在後頭。


    踅進街底的巷子,一隻破布鞋突然飛出來,險險就砸中栗約農的臉頰。


    “死小海,你還敢來,不怕我一腳踩扁你?”她一拳擊向他胸口。


    “喂,你急死我了,差點沒把整個台北市翻過來,你還喳唿!”小海不甘示弱,往她天靈蓋拍下去。


    兩個人打來打去,臭罵一頓,才言歸正傳。


    “原來我姑媽那麽不上道,我跟你賠不是。”


    栗約農點點頭,算是和他一笑泯恩仇。


    “無所謂,反正這又不是第一次,我早習慣啦。”她眼尖地發現小海背後停了一部黑色簇新的哈雷。“你新買的?”


    “別抬舉我了,是汙來的。”小海大手一揚,把她拉到後麵的坐椅,“帶你去吹風?”


    他還是和三、四年前一樣,不學無術,壞毛病一堆,但也粗獷瀟灑得很性格。


    “不了,我得趕緊念點書,否則就隻好迴去混太妹,看我媽的臉色過日子。”既然來到台北,她唯有往前走,絕不能再走迴頭路。


    “還是你有出息,先預祝你金榜提名啦。”小海跨上機車,從沾滿油汙的口袋取出紙筆,問了栗約農的住址和電話號碼後,即催動引擎。“有事記得打電話給我,還有,別跟那個姓楚的家夥走太近,我會吃醋的,嗬嗬嗬!”


    “神經病!”她才要放聲咒罵,小海已風馳電掣的急駛到巷子盡頭。


    ※


    “我不讚成。”黃姐把兩杯菊花蜜茶擱在桌上,立刻以七十分貝的音量,邊嚇阻邊動之以情地要栗約農打消搬出去的念頭。


    “妄自菲薄是天理不容的行為,愛上你這麽出色的女孩子是極正常的事,真搞不懂你幹麽緊張兮兮的?好像大禍臨頭一樣。那天在街頭一眼看見你,我就知道我們會成為感情特好的室友,你不會忍心棄我而去,害我白高興一場吧?”


    栗約農為難地苦著一張小臉,“我還太年輕,不適合談情說愛,那個男人會讓我萬劫不複。”


    憶起楚濂久久的凝視,專注的眼神,唇邊若有似無的笑意,便使她感到一陣莫名的亢奮和顫栗,愛情是什麽呢?她沒憧憬過任何愛戀,不曉得原來它會讓一個人的細胞全部警戒起來,像麵對突如其來的重生或毀滅。


    “那又怎樣?轟轟烈烈的愛情,才值得生死相許呀。”黃姐倒是興致勃勃,說話時眼睛跟著發亮。


    “唉,我現在連高職考得上考不上都不曉得,哪有心情跟誰生死相許。”再說,楚濂配她委實老了一點,要是讓小海知道,準會被他笑破肚皮。


    她把參考書蓋在臉下,剛剛才背的宋代科舉製度,霎時全變成一團白白的豆腐,完了,她真的不是讀書的料,誰來救她?


    門鈴在此刻突然叮咚作響。


    黃姐見她一動也不動,趕緊跑去應門,“誰呀?”


    栗約農好奇地迴頭張望,見是兩名警察,連忙起身詫問:“什麽事啊?”糟糕,會不會是她老媽找來捉她迴?桐的?


    “我們正在緝捕一個叫江海的竊賊,有人看到你今天下午和他在前麵巷子裏談話。”其中一名胖警察用十分好奇又不解的眼光直打量她。


    怪了,她到台北僅僅兩天不到,居然就轟動大街,驚動小巷?這肯定是那位和楚濂有關的貓女報的案。


    栗約農微怔之後,正要說話,黃姐忙輕扯她的衣擺,暗示她別太老實。


    “我是認得江海,也和他談過話,難道這樣也犯法?”她向來最討厭這些隻會對老百姓作威作福,卻對大奸大惡的匪徒一籌莫展的警察,便想也不想的頂迴去。


    “是不犯法,但很有共謀的嫌疑,你必須跟我們迴警局一趟做筆錄。”


    栗約農一聽要到警察局,背脊立刻涼到腳板。


    “做完筆錄我就可以迴來了嗎?需不需要找人來保我?”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她怎麽沒想到這點就口無遮攔呢?


    “你還未成年?”胖警察瞄了她一眼,裝出恍然大悟的討厭相,又道:“如果要證明你和江海不是同夥,隻要你爸媽出麵,我們就會放人。”


    “當然不是,我和他八百年沒聯絡了……”她和那貓女的梁子是結定了,沒想到那貓女是可惡的長舌婦加報馬仔。


    “有話到警局再說吧。”


    ※


    栗約農做夢也沒想到來台北才第二天,就被“請”到警察局觀光,然而身為小海的死忠兼換貼,就算她洗心革麵,重新做人,遲早還是得把這種好人止步的地方當廚房,沒事就來轉兩圈。


    “請問你們到底要把我關到什麽時候才肯放人?”窗外的霓虹燈不知何時已爬滿所有的店招,她午餐隻囫圇吞下一小塊麵包,現在早餓得大腸告小腸。


    “是留置不是‘關’,請小心用詞,以免害我們。”胖警察道,“等你什麽時候想起家裏的電話號碼,願意請你父母出麵,我們就什麽時候放你迴去。”


    “不是告訴過你們了,我父母住在鄉下半山腰,離這裏很遠,根本沒電話。”她寧可在這兒餓死,也絕不會迴去求救。


    “現在通訊業非常發達,就算你家住蘭嶼也沒問題。你老實說,是不是蹺家,怕被逮迴去?”


    “才不是!”小海說得沒錯,一謊天下無難事,說實話隻會害人害己,她真後悔自己的一時衝動。“我肚子餓了,給我便當吃,否則我就告你們虐待小孩。”


    “好,別叫了,我去買個排骨飯給你吃,不許再胡說八道。”


    “那還不快去。”她大小姐兩手作枕,歪在沙發上閉目養神,靜候佳音。


    瞧她這德行,胖警察忍不住頻頻搖頭。


    在栗約農輝煌的十七年生命中,有一大半是生活在旁人既鄙夷又偽善的同情眼光下,反正真心待她好的人沒幾個,她也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有人來保你了。”胖警察堆出難得的笑容,向甫進門的楚濂伸出右手。


    楚濂特地換上一套帥氣直足的牛仔衣褲,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年輕許多。


    栗約農見狀便愣住,他是如何得知她在這兒的?難道台北人個個都是消息靈通人士?


    楚濂先遞給她一瓶可樂,才和警察辦理交保手續。


    胖警察雖訝異於前來保釋這不良少女的人竟長得儀表不凡,既像大老板,又像大明星,於是沒多做刁難就讓他們離去。


    “嗬!”自由的空氣果然新鮮多了。栗約農站在馬路口,做了一個誇張的深唿吸。


    楚濂定定地望著她,臉上毫無譴責的意味,反倒一徑掛著縱容的笑顏。


    “上車吧。”他指著一旁黑色的重型機車。“我帶你去吃飯。”


    “又要去大飯店?”她興趣缺所的撇撇嘴,“謝啦,我是俗人一個,過不來那種上流社會的生活,我自個兒去吃魯肉飯。”說著徑自走往右手邊的麵攤,老板表示魯肉飯賣完了,於是她要了一碗炸醬麵加鹵蛋,故意要氣走楚濂似的,蹲在馬路邊就唿嚕唿嚕吃起來。


    他抿嘴露出一抹淺笑,然後很泰然地叫了一碗幹麵,跟著她蹲下來。


    “你犯不著這樣委屈自己的。”類似此等超沒氣質的行為,她可是幹多了,並非蓄意擺出來嚇人。


    “能和你一起吃麵是挺幸福的事,怎會是委屈呢?”楚濂見她還有半碗麵沒吃完,遂接過手兩三口吃得碗底朝天。


    “謝謝你紆尊降貴。”栗約農其實滿感動的,但嘴上死也不肯說,希望他們到此為止,再這樣下去隻會徒增煩惱。“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吧。”


    “我救你脫困,你不準備好好謝我?”楚濂勾住她的手肘,將她拉迴咫尺處。


    “叫一個赤貧的人拿什麽去感謝天皇呢?”匆忙被捉到警局做筆錄,口袋裏隻有一百元,付給麵攤老板之後剩下的二十塊,就是她今天全部的財產。


    “在你眼裏我是天皇?”他被她不當的比喻逗得咧嘴大笑。“很好,現在天皇正缺少一個妃子,你準備以身相許吧。”他露出潔白的牙齒,俯視她的神態是氣人的睥睨。


    她搖頭兼歎氣,不知該用多決裂的話才能把他嚇跑。


    “你的最佳女主角呢?是她告訴你我被條子捉到這裏的吧?”栗約農故意扯開話題,如果她猜得沒錯,連小海的事也十成十是那貓女告的密。


    楚濂一愕,像是不明白她指的是誰。


    “先上車再談。”他突地笑臉急斂,發動機車,擄她跨坐上來。“聯考隻剩十幾天,你該收收心了。”


    總是少根筋的栗約農,並未留意到他神色遽然陰鷙的改變,被動地拉住他兩側的衣擺。


    “所以我才急著迴去念書呀……”話都還沒說完,車子已如子彈般筆直射出,令她差點尖叫出聲。


    “抱緊我,否則你會嚐到當飛人的滋味。”楚濂騎車宛若電擎,急轉急煞,一點也不像他斯文倜儻的外表。


    就在他們轉過前麵的十字路口時,栗約農注意到小海和他那部贓車竟大搖大擺的出現在警察局附近,他想自投羅網嗎?


    “停車,先停一下車好嗎?”


    楚濂根本不理會她的要求,反而更加速駛離。


    這家夥想必早她一步就瞟見小海到來,才會變得這麽陰陽怪氣。


    抱著他的腰才發覺這位大企業家竟有著非常強壯且結實的腹肌,整個背部寬闊如海,趴在上頭想必很舒服……栗約農突地迴神,她不得不暗暗警告自己,千萬別被他的“美色”給迷惑。


    機車沿著淡金公路,轉進一處僻靜幽致的住宅區。在寬敞巷徑上,濃鬱的白樺樹陰夾道上,都市的塵囂一下子被洗滌得幹幹淨淨,予人豔夏中難得的寫意清涼感。


    “你要帶我去哪裏?”台北的道路她雖然陌生,卻也認出這兒離她租來的地方愈來愈遠。


    “到一個適合你專心k書的地方。”楚濂本來不打算這麽快就把她囚到他的地盤來,但從警察局出來以後,他就改變初衷。


    “可是我還沒跟黃姐說一聲。”就這樣走了,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放心,她會體諒的。”就在兩人爭執不下時,蜿蜒綿長的路已將車子引到一棟溪流環抱、枝椏覆天的香楓圍拱的歐式別墅庭院前。


    栗約農瞪圓了眼,張大嘴巴跨下機車,一方麵驚歎他的超級身價,一方麵告戒自己萬萬不可利欲薰心,馬馬虎虎看在錢的份上就把終身的幸福斷送掉。


    “別淨在那兒發呆,山上蚊子多。”楚濂停好機車,拉著她催促道。


    “我不要住這裏,我要迴家。”她很了解自己是個多麽意誌不堅,又受不了誘惑的人,光是他這副尊容已經足夠讓她在不久的將來為之肝腦塗地,何況還有每個女孩所夢寐以求的榮華富貴。


    “我要你住下,你就得住下。”楚濂的口氣變得相當強硬,是一種老板當太久,慣用的霸道語氣。


    “我在黃姐那兒住得好好的,幹麽非搬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來?”和她住的公寓比較起來,這裏簡直就是皇宮,絕對不適合平民百姓居住。


    “那兒誘因太多,倘使你真的想好好念書,往畫家之路邁進,就非住這兒不可。”他說話時眼睛直盯住她,像是企圖從她臉上看到什麽似的。


    “你所謂的誘因,指的是什麽?”她聰明無比的腦袋瓜子突然堵住。


    “裝蒜。”他彎下身,倏然將她扛到背上,不理會她激烈的掙紮,闊步走進別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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