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


    聖旨降。


    天降神雷惡之朝天觀,殛殺妖道,為天地棄之,故毀觀而逐道眾,入世為民,凡再以化外之言蠱惑人心者,斬立決。


    藍神仙藍道行死了。


    朝天觀數千道眾被扒去道衣強製還俗,重新成為在籍的大明朝百姓。


    而不願意還俗者,錦衣衛的繡春刀立斬其首,僅殺了十數人,所有人就都願意還俗了。


    沒有了道士的道觀,為防滋生邪祟,錦衣衛在搬走無數以金銀所塑的三清像等珍奇貴重之物後,就付之一炬。


    熊熊大火燒了整整七日,不光將朝天觀化為廢墟,更燒掉了道教的國教之位,地位一落千丈。


    京城的九門在辰時初到申時末雖都有官兵把守,但對所有進出的人都是敞開的。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遇有皇室儀仗和二品以上大員進出時,就會臨時禁止其他人出入,待儀仗或官駕過去後才解禁。


    未時時分,前門的官兵開始疏散進出人等,賢良祠的驛丞已帶著四個驛卒和一頂綠呢大轎在這裏迎候。


    按規製,這是總督一級的封疆大吏進京了。


    然而,在這裏迎候的,不隻是賢良祠的驛丞,還有一名宮裏的四品太監領著四個小太監,旁邊擺著一頂藍呢大轎也在這裏迎候。


    不遠處一群馬隊裹挾著一團煙塵漸馳漸近。


    胡宗憲的親兵隊長領著四騎在前,接著便是胡宗憲,跟著的便是楊金水,再後麵是胡宗憲另外八個親兵和楊金水的四個隨從太監。


    到了前門,親兵隊長和親兵們,還有四個隨從太監都下了馬。


    胡宗憲也下馬了,把韁繩一扔,向迎來的賢良祠驛丞等人走去。


    那驛丞含著笑陪著胡宗憲走到綠呢大轎前,親自打開了轎簾,胡宗憲卻沒有低頭鑽進去,而是看著驛丞,“皇上沒有即刻詔見我嗎?”


    路上的時候,胡宗憲就已經聽說了恩師嚴嵩、嚴世蕃父子和戶部尚書徐階被打入詔獄的事。


    再結合新安江水患的時間,以及重新崛起的錦衣衛,胡宗憲判斷,皇上不再是那個被恩師輕易蒙蔽的天子了。


    哪怕皇上沒有新安江水患確鑿證據,但卻對水患幕後黑手心知肚明。


    胡宗憲急切地想見皇上,就是想在禦前為恩師求一條活路,哪怕舍了這封疆大吏的身份也再所不惜。


    世上任何人都可以手刃嚴嵩,但他胡宗憲不能,他可以不當君子,但絕不能當小人。


    “迴胡部堂的話,皇上早有聖意降下,言胡部堂孤身進京辛苦,先在賢良祠中好好休息一晚,好好想一想,有什麽想在禦前說的,要是有想呈入宮的東西,下官可以隨時代勞獻上。”


    驛丞似是料到胡宗憲會這麽問,心有腹稿問道:“胡部堂可有東西獻於皇上?”


    一瞬間。


    胡宗憲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擊中了。


    難道說,皇上知道了柏奇狀紙的事?


    那是能將大明朝官場翻過來的狀紙,總是玩弄製衡駕馭之道的皇上,突然有興趣要看嗎?


    但皇上看了那狀紙,恩師父子、徐尚書,還有浙江官場就要大清洗了。


    這是忠與孝的選擇。


    “沒…沒有。”胡宗憲搖搖頭,澀聲道。


    驛丞沒有興奮,也沒有失望,“請胡部堂隨我去賢良祠休息吧。”


    胡宗憲低頭鑽了進去,這座大轎立刻被抬起向城門洞走去。


    親兵隊長和親兵們牽著馬緊跟著也走進了城門洞。


    楊金水還坐在馬上,喘著粗氣,兩個隨從太監費了好大勁才把他扶了下來,楊金水卻依然邁不動腿,隻能在隨從太監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著。


    與文武雙全的胡宗憲和武夫的親兵們相比,在江南織造局養尊處優多年的楊金水,可謂是細皮嫩肉的,連日的奔波,實在撐不住了。


    再就是,進京的路上,聽聞幹爹呂芳也被打入詔獄,那時,楊金水隻覺得天塌了。


    和胡宗憲一樣,楊金水也猜到幹爹入詔獄的原因,可能與他在浙江的自作聰明有關。


    但幹爹自始至終不知道新安江毀堤淹田的事,這是受了無妄之災。


    見到楊金水走近,那個迎候的四品太監這時也親自攙著楊金水走到藍呢大轎前,替他掀開了轎簾。


    楊金水同樣沒有直接上轎,握著四品太監的手腕貼近,低聲問道:“司禮監為什麽叫我入京?老祖宗那兒怎麽樣?皇上要見我嗎?”


    四品太監瞥了眼楊金水的胯下,就知他連動彈都費勁,就更別說逃了,幹脆斂了笑:“楊公公,監中叫你入京的原因,你該比誰都清楚,就莫要裝糊塗了。


    老祖宗算是倒了八輩子黴了,隔著兩千多裏,還受了你的連累,詔獄是什麽地方?那可是好人進去也要橫著出來的鬼地方,你問老祖宗兒怎麽樣,過會兒你就知道了。


    皇上修道有成,哪會見你吃著宮裏的,喝著宮裏的,還挖著宮裏的醃臢狗奴婢!”


    “你什麽意思?”楊金水茫然了,愣在那裏。


    聽這太監的意思,這轎子要去的方向不是司禮監,不是宮裏。


    “楊公公,奉萬歲爺旨意,送你去詔獄與老祖宗團聚。”那四品太監從鼻子裏出氣。


    自從老祖宗呂芳下獄,讓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陳洪掌了內廷的權,宦官們才真正知道有個情緒穩定的老祖宗的好處。


    麵對這一切的“元兇”,四品太監是恨極了。


    見楊金水還不上轎,四品太監推了一下,楊金水猛地一下就省了,默然鑽進了轎子裏。


    都這樣了,被抬進詔獄也是好的。


    況且。


    浙江那裏該殺的人,也都殺幹淨,這詔獄雖然難出,也不是沒有出來的可能。


    ……


    玉熙宮。


    朱厚熜在禦案前,反複書寫和劃去一個人的名字。


    新安江九縣決堤,但在胡宗憲的迅速反應下,淹的就淳安一縣。


    如今,新安江九縣知縣被胡宗憲王命旗牌所斬,空出的知縣之位,當然要有人補上。


    建德八縣新縣令可以交由吏部遴選,但重災的淳安縣,必須要有個合適的新縣令參與賑災。


    黃錦刻意加重的腳步,提醒著沉思中的朱厚熜,朱厚熜望見黃錦空蕩蕩的手,“胡宗憲沒什麽想交給朕的東西嗎?”


    “迴皇上,胡部堂入京,並未攜帶他物。”


    “是嗎?”


    朱厚熜反問了一句,但不是需要迴答的反問,手中的朱筆放下了,這次,沒有再劃去淳安新知縣的名字。


    清風徐徐,宣紙輕起,海瑞之名殷紅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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