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若搖頭道:“就像皇上說的,六阿哥隻是一個小孩,不會存那麽多害人的心思,想必他是在懵懂無知的情況下被人利用。”


    “既是這樣,他更應該將實情說出來,而不是一味坦護皇後娘娘。”水秀的話令淩若歎息道:“咱們不是六阿哥,如何知道他心裏的想法,隻是不管怎樣,本宮都要讓六阿哥說出實情,不讓傷害姐姐的人逍遙法外。”說到此處,她道:“本宮已經好多了,扶本宮迴承乾宮。”


    水秀擔心地道:“那六阿哥要怎麽辦?”


    “晚些再說,本宮之前將六阿哥逼得那樣緊,又讓他耳朵受損加重,已是令皇上不喜,若再一味逼問,不說六阿哥會抗拒本宮,就是皇上那邊,本宮也交待不過去。”


    水秀聽出淩若話中的無奈,不再多說什麽,與楊海一道扶了淩若迴去,此時天色已經漸暗,晚霞絢爛,美得令人心醉,淩若卻沒有絲毫欣賞的心情。


    迴到宮中,在徐徐將一盞茶喝盡後,淩若心中亦有了打算,弘瞻固然是最關鍵的那一個,但很明顯,弘瞻因為一些事情,不肯將實情說出來,而她並沒有勸服弘瞻的把握,所以隻能先從其他方麵著手。


    鍾尚……淩若在默默重複了數遍後,命楊海等人去外頭打探錢莫多的事情,待得打聽清楚後,道:“去傳錢莫多與鍾尚過來,本宮有事問他們,不必一起傳,先讓錢莫多來見本宮。”


    楊海猶豫了一下道:“主子可是想再問那茶葉之事?”待得淩若點頭後,他又道:“鍾尚為人極為滑頭且明顯是皇後娘娘的人,就算主子再問,隻怕他也不會與主子說實話。至於錢總管,且不說他是否知道這件事,就算知道了也未必肯跟主子說實話。”


    淩若撫一撫臉,道:“本宮知道,總之你照本宮的話去做,先傳錢莫多,等本宮問完錢莫多後,再傳鍾尚。”


    淩若的話令楊海與水秀麵麵相覷,不明白她是何用意,難不成讓錢莫多幫忙勸說鍾尚?這個會有用嗎?雖說不明白,楊海卻沒有耽擱,一溜煙的前往內務府。


    此時錢莫多正在算這兩天內務府的各項進出,聽得淩若傳召,趕緊擱下手裏的東西跟著楊海過來了,一路上頗為忐忑,謹妃的事情他也聽說了,不曉得熹貴妃這個時候召見自己做什麽。路上他也想法子套著楊海的話,無奈楊海口風甚緊,根本套不出什麽來。


    當他們趕到承乾宮的時候,天色已是徹底暗了下來,安兒正帶著幾個宮人四處掌燈。


    錢莫多進到偏殿,朝正在用膳的淩若打了個千兒道:“奴才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淩若擱下手裏的銀筷,抬手道:“錢總管請起。”


    “多謝娘娘。”錢莫多依言起身,等了一會兒始終不見淩若開口,小心地道:“不知娘娘傳奴才前來,所為何事?”


    淩若沒有迴答他的話,隻是道:“錢總管在這個內務府總管上也做了有些年頭了吧?”


    “是,蒙皇上與娘娘抬愛,奴才……”錢莫多話說到一半,便被淩若打斷,“你能夠做上這個位置,本宮並沒有幫過你什麽,倒是聽說皇後曾幫著說過幾句好話。不管怎樣,這都是你的緣法與幸運。話說迴來,一個宦官能做到總管之位,也算是風光無限了。”


    錢莫多摸不準她話裏的意思,不敢隨意出聲,隻能賠笑站著,此時淩若話題一轉,道:“你家中還有些什麽人?”


    錢莫多趕緊道:“迴娘娘的話,父母皆在,還有一妹一弟,妹妹已成家,弟弟自幼讀書,過了去年的鄉試,可惜沒能過會試,還是個舉人,如今正在吏部等著補缺,若是到後年還沒補上,那就再去參加一次會試,希望可以金榜提名。”


    淩若微微點頭,錢莫多說的話與楊海他們打聽得來的,基本相符,“想不到錢總管家中還出了一個舉人,實在是難得,不過一百個舉人當中,隻有五人能考中進士,其難度可想而知。”


    錢莫多澀聲道:“這個奴才也知道,可吏部的差事也不好等,不瞞娘娘,有些舉人等了十年八年都沒等到空差。”


    淩若拭一拭嘴角的湯漬,道:“弘曆如今正在吏部任差,若是你弟弟品性學識都過得去的話,本宮可以讓他為你弟弟謀個一官半職,雖說職位不高,至多隻是七八品,但怎麽著也好過這樣賦閑在家。”


    錢莫多萬萬沒想到淩若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一時竟不知如何迴答,待得迴過神來後,他連忙道:“娘娘如此厚愛,奴才如何承受得起。”


    “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算不得什麽,而且本宮也有言在先,必須得學識人品過得去才行。”


    錢莫多忍著心中的激動道:“娘娘放心,奴才弟弟學識不說一等一的好,但也勝過許多人了,至於人品,奴才更可以保證,絕對不會讓娘娘失望。”


    他雖然官至五品,任內務府總管,在太監裏也算是出人頭地了,可說到底還是一個侍候主子的閹人,一直盼著家中弟弟可以出人頭地,做一個官老爺,所以這些年來,他隻要得了銀子就立刻寄出去,供弟弟讀書,總算在去年中了舉人,可會試卻未通過,隻能在吏部補差,結果卻是半年無果,他曾想過去求皇後,畢竟皇後與他算是有幾分交集,可英格被處斬,二阿哥又被奪了差事,賦閑在家,原本如日中天的那拉氏一族變得落魄無比,令他最終打消了念頭。


    原以為隻能這樣聽天由命,沒想到熹貴妃竟會主動示好,實在令他有些受寵若驚,不過他心裏也明白,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必定有原因在。


    錢莫多搓著手道:“娘娘大恩,奴才實在不知該怎麽報答。娘娘有什麽事情盡管吩咐,隻要是奴才能辦到的,一定萬死不辭。”


    淩若笑一笑道:“錢總管言重了,不過本宮確實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一聽這話,錢莫多趕緊振起精神道:“請娘娘吩咐。”


    第一千九百三十六章


    “謹妃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說了這麽許多,淩若終於步入了正題。


    錢莫多小心地道:“奴才聽說了一些,謹妃娘娘一向待六阿哥極好,有時候謹妃娘娘的宮人來奴才那裏取東西,最好的必然是給六阿哥的,奴才實在想不明白為何會這樣責打六阿哥。”


    淩若意味深長地道:“若本宮告訴你,謹妃是因為被人下了藥,導致神智不清,錯手打了六阿哥,你是否就明白了?”


    錢莫多臉色一白,宮裏頭各位主子之間的爾虞我詐,互相陷害他是知道的,不過他是個聰明人,所以這些年來隻守著自己份內之事,從不摻與進這些事情當中,熹貴妃此刻與他說這些,難不成以為他知道些什麽?


    見他不說話,淩若揚眉道:“錢總管不出聲,莫非知道什麽?”


    一聽這話,錢莫多連連搖手,“娘娘千萬莫要誤會,奴才怎會知道這些,隻是突然聽到娘娘說有人給謹妃娘娘下藥,太過吃驚罷了。奴才一直待在內務府中,各宮的事實在所知有限,奴才……”


    不等錢莫多繼續說下去,淩若已是道:“行了,本宮隻是隨口一說罷了,不必太過在意。”


    錢莫多鬆了一口氣,雖然很好奇是誰給謹妃下藥,但他明白在這宮裏頭知道的越多就越麻煩,所以壓下好奇心,低頭道:“娘娘剛才說有事要奴才去做,不知是什麽事?”


    淩若撫袖起身道:“謹妃被下藥一事,你雖不知道,你底下卻有人知道。”


    錢莫多一驚,想起日間淩若曾去找過鍾尚,試探地道:“娘娘可是指鍾尚?”


    “不錯。”到了這個時候,淩若也不瞞他,徐聲道:“本宮懷疑茶葉並非他給六阿哥的,靜太妃生前也沒有賞過他那麽多的廬山雲霧茶。”


    “這個……”錢莫多也覺得有些可疑,思索道:“靜太妃已薨,這種事根本無從追查,至於內務府的案卷,近兩年的奴才倒是能找到,但靜太妃入宮是康熙四十三年的事,至今二十多年,當中究竟有沒有賞過鍾尚茶葉,實在無從追查。”


    “本宮明白,所以才找錢總管幫這個忙,本宮要你立刻造一本冊子,上麵記載先帝嬪妃分得的所有東西,當然,最主要的是廬山雲霧茶,鍾尚說他得賞時間差不多是十年前,也就是康熙五十七、八年的事。”


    錢莫多聞言比剛才更加吃驚,顫聲道:“娘娘您是想讓奴才偽造案卷?”


    “不錯,本宮懷疑鍾尚說的虛言,可惜眼下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但若是有了這麽一本冊子,本宮就有辦法逼鍾尚露出狐狸尾巴。”


    話雖如此,錢莫多還是很為難,“可是康熙五十幾年的事,奴才實在是記不清了,隻怕……”


    淩若抬手道:“不必如實記載,隻要看著像,能夠騙過鍾尚就行了。”


    錢莫多有心拒絕,但他很明白,一旦開口拒絕,自己弟弟就沒了機會,隻能繼續在吏部等候補差或是等著後年根本沒多少機會的會試,或許等上十年八年都還是一個舉人。


    “本宮知道這件事令錢總管很為難,但本宮也是沒辦法,謹妃無端被害,本宮若不能找到害她的兇手,如何有麵目去見她。本宮可以向你保證,隻要你答應幫本宮這個心,本宮一定讓弘曆盡快為你弟弟補差,並且以後都不會虧待了他,你也希望你弟弟可以真正的光宗耀祖。”


    淩若的話終於令錢莫多下定了決心,攥緊了拳頭道:“好,奴才幫娘娘這一迴就是了。但是鍾尚也是內務府的人,許多事情都知道,所以這個法子能否成功,奴才不敢保證。另外做這麽一本冊子,得給奴才一點時間才行,最快也要等明天午後。”


    淩若猶豫了一下道:“那就,明日午後,你將冊子送到本宮這裏來,這件事,除了現在站在這裏的人之外,本宮不希望再有人知道。”


    “奴才明白。”錢莫多答應一聲,道:“娘娘如果沒有別的吩咐,奴才先行告退了。”


    淩若點點頭,待得他離開後,楊海道:“主子,還要去傳鍾尚嗎?”


    淩若迴到椅中坐下道:“等明日冊子送來再說吧,本宮原還想著讓錢莫多立刻辦好,好立刻逼鍾尚現形,看來是不行了。明日……本宮擔心會有什麽變故。”


    “可這種事急不得,再說隻是一日功夫罷了,想必不會有什麽事。”麵對水秀的勸慰,淩若沒有說什麽,因為不管她是否擔心,都必須得等。


    夜色,在彼此各異的心思中匆匆而過,淩若起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瓜爾佳氏,然令她難過的是,瓜爾佳氏的情況竟是比昨天還要差,變的越來越瘋顛,似乎容遠的藥並沒有起到什麽做用。


    當淩若向容遠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容遠歎氣道:“草民與娘娘說過,瘋病難醫,草民沒有把握,而且就算能醫好,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一兩日根本看不出效果。”


    看著坐在椅中時哭時笑的瓜爾佳氏,淩若心痛如絞,閉一閉目,啞聲道:“謹妃姐姐不能有事,徐太醫,你一定要幫幫本宮。”


    看到她眉眼間的悲傷,容遠歎然道:“草民會盡力而為,但娘娘……還是做好最壞的打算吧。”


    淩若痛苦地點頭,隨後走到瓜爾佳氏身邊,含淚握住她的手道:“姐姐,你還認不認得我?”


    瓜爾佳氏盯著她左看右看,茫然道:“你是誰?我為什麽要認得你?”


    淩若哽咽道:“我是淩若,鈕祜祿淩若,記起來了沒有?”


    瓜爾佳氏一把甩開她的手道:“瘋子,我才不認得你呢。”說到這裏,她突然站了起來,一臉緊張地道:“對了,我要去找弘瞻,弘瞻呢,他在哪裏?是不是出事了,為什麽我看不到弘瞻?”說到後麵,她竟然哭了起來。


    從祥見狀,連忙道:“主子,六阿哥去皇上那裏了,要晚上才能迴來,您別急,等六阿哥一迴來,奴婢就帶他過來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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