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有些烈,上午因為送楊金秀去醫院,該洗的衣服、被褥,該晾曬的糧食、棉被,全部被擱置。


    迎著太陽,女人們有說有笑的在院裏洗刷,時不時還得去巷口處的水井挑水。


    此時北平城大部分地方是沒有自來水入戶的,一般都是家裏的男人早晚挑水,或是女人白天挑水,水缸就是最好的儲水容器。


    每家門前都有自己家用鐵絲或者竹竿、繩子等搭的晾衣繩,此時已經有不少人門前已經掛上了衣服被麵兒等,隨著風不斷的搖擺。


    李蘭從閆家出來,穿過前院兒往中院兒自己家走去,看到在洗衣服的女人們,也熱情的打招唿。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前幾天才接了易家上萬塊的特產,哪怕再怎麽想排擠,也隻能帶著一絲疏遠,笑嗬嗬的迴應。


    等李蘭走過去,她們才開始議論起來。


    宋桂枝側著頭湊到梁玉英耳邊,說道?


    “你說這閆家咋想的?”


    “我們院兒裏這麽多的女人,實在不行還有外麵專門的月子婆。”


    “他全都不請,這是瞧不起我們嗎”


    “還請那絕戶家的,這不晦氣?”


    梁玉英也扭過頭,看著宋桂枝小聲說道:“桂枝,你看閆家像拿的出來錢的樣子?”


    “老太太還常年吃藥,哪有東西花錢請人?”


    “我估計啊,李蘭準是自己送上門的。”


    “這不下蛋的兩口子現在想孩子想瘋了,還有啥做不出來的?”


    他們哪怕聲音很小,可還是被附近女人們聽到了。


    對於梁玉英和宋桂枝的談論也點點頭,表示認同,並且也加入進來,小聲議論。


    李蘭迴家看到易中海正坐門口的椅子上眯著午休,也輕手輕腳的進屋吃中飯。


    堂屋靠牆的桌子上擺了兩盤菜,易中海還特地用竹筐蓋著,防止灰塵和蚊蟲。


    筐子外麵擺的是龍老太太和易中海吃完午餐留下的空碗,上麵還不時的有蒼蠅飛過。


    李蘭吃著不帶一點溫度的飯菜,心裏委屈的緊。


    一口一口的慢慢咀嚼,臉上帶著愁苦,眼中滿是死灰的表情。


    今天在閆家做飯,閆大娘就搬一個椅子在門口定定的看著自己,嚴防死守,不讓自己跨過門檻。


    防著自己就像防賊,哪怕楊金秀和小解放還沒從醫院出來,也不能進屋,有需要的喊閆埠貴來拿,比寡婦還不受待見。


    這還要去閆家做一個月的飯,尿片子啥的都需要自己幫忙洗,可閆大娘還是一點好臉色也不給。


    這沒有孩子確實艱難啊,要不是自己肚子不爭氣,何必在院兒裏活的低聲下氣?


    吃著吃著就委屈的流下淚水。


    好不容易吃完午餐,洗完碗筷兒。


    李蘭又起身把家裏該洗的床單被麵洗一洗,被子曬一曬。


    等她搬著水桶,洗衣盆,衣服來到院兒裏。


    哪怕洗的最慢的張翠花也匆匆洗過最後兩件衣服,招唿也不打一下就離開了。


    望著四散而去的女人的背影,李蘭心裏頗不是滋味。


    自家在院兒裏人際關係才好一點,立馬就被打迴原形。


    估計這些女人們覺得自己為了要孩子,不分場合吧,沒有眼力見兒吧,人家剛生孩子,自己一個絕戶就湊上去。


    搖了搖頭繼續洗衣服。


    等易中海醒來李蘭也正好把衣服洗完,正在晾曬。


    等李蘭收拾完了解下圍裙,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褶皺,上前對易中海說道。


    “中海,咱們這就去醫館?”


    易中海皺了一下眉頭,又緩過來,歎了一口氣。


    “行吧,我去洗把臉,你也收拾精神點兒。”


    “咱們弄好就出發,估計這號脈檢查,開藥,抓藥,也得耽誤不少工夫,還是早去早迴吧。”


    說完易中海找了一個木盆,用水瓢從水缸裏舀了兩瓢水,拿了一個毛巾就開始洗臉。


    而李蘭進了臥室,坐在梳妝台的鏡子前,先是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然後打開頭上紮著的頭發,一絲不苟的拿起梳子,對著鏡子裏的自己重新梳理。


    易家跟閆家不一樣,家裏家具齊全,完好,衛生也整理的整潔幹淨。


    李蘭平時在院兒裏被排擠,隻能通過做家務打發空閑時間。


    梳完頭發,重新抹平衣服上的褶皺,從臥室出來。


    此時易中海也把自己打理的整整齊齊,坐在堂屋一邊喝茶一邊等著。


    看到李蘭出來,放下茶杯說道:“走吧,錢我帶了兩百萬,要是不夠再迴來拿。”


    “準備去哪家醫館?”


    李蘭聽了易中海的話,臉上閃過一絲驚喜。


    “隨便吧,就找大一點的就行了。”


    “我打聽過了,咱們北平城有名的大醫館兒不少。”


    “像什麽同仁堂,長春堂,鶴年堂,孔伯華醫館(孔醫堂),益生堂,禦生堂,樂壽堂,德壽堂,永安堂,都是名氣大,大夫手藝高超,有名醫的地方。”


    “咱們東城區是最多的。”


    “你看去哪家?”


    易中海琢磨了一會兒,同仁堂是不能去了,同仁堂就在前門兒大街,離天橋不遠,要是碰到張霸天的手下,那就要交代在那裏了。


    哪怕才迴北平城沒幾天,易中海也知道在自己沒在北平城的這十幾天,已經有一夥人來找過自己好幾次了。


    要是碰上了,那得交代在那。


    易中海把自己的擔心跟李蘭說了。


    東城區本來就是人流量大的地方,用老話說就是東富西貴,男貧北賤。


    所以東西城區的醫館多,名醫多,名氣大。


    既然東城區不能去那就隻能去西城和內城了。


    西城區又比較遠,估計過去晚上還趕不迴來。


    那麽隻能去內城了。


    在內城,名氣最大的就是永安堂了。


    雖然也算東城,可是離得有些遠了。


    話說這永安堂啊,始建於明朝永樂年間,比鼎鼎大名的同仁堂早了200年。


    後來又有了“內永安,外同仁”的說法。


    這中醫醫館啊,往往是傳承越久遠,能治的疑難雜症越多。


    普通人或許以訛傳訛,不懂中醫,懂行的都知道中醫治病靠的壓根不是什麽流傳甚廣的醫書。


    最根本的底蘊是醫館留存的醫案、脈案。


    古代中醫是有法律的,規定中醫治病必須要留下病人醫案、脈案。


    醫案是記載了病人疾病名稱、姓名、年齡、性別、治療方法、藥方,這些是有醫患糾紛官府追查的。


    脈案是記載了病人年齡、性別、姓名、脈象、症狀。


    往往傳承越久遠的醫館,治病手段越豐富。


    在幾百年煙波浩渺的醫案脈案裏,後人通過整理發掘,有很好療效的藥方,流傳下來就是驗方,大眾化的,對於疑難雜症治療效果不佳的藥方,後人會通過不斷調整,直到療效很好了為止。


    而流傳甚廣的醫書隻是中醫基礎而已,這些可以隨意流傳,可醫案、脈案是醫館命根子了,一般人根本沒機會看到,除非是後代。


    說道現代中醫就有些悲慘了。


    幾十年前一場風暴把各家幾百年傳承的醫案、脈案全部燒光,這些本來就是人家一家人單傳的孤本,外麵根本沒有,不像流傳甚廣的基礎醫書,沒了就是沒了。


    哪怕後來平反也隻能重新積累醫案、脈案,這短短幾十年又豈能是幾百年傳承能比的?


    更何況還是帶著鐐銬跳舞,有毒性的藥材不能用,隻能用驗方,又進一步限製了利用醫案、脈案調整藥方的機會,因為你醫生私自改變藥方是犯法的。


    所以現在的中醫對疑難雜症就沒了辦法,一沒有幾百年的醫案、脈案數據作為底蘊,二沒有調整藥方的機會。


    而易中海兩口子決定了要去的醫館,就鎖上門,往外麵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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