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後退一步避開那隻手,聲音冷冷地吐出幾個字:“滾遠點。”遠處觀望的路人對當街欺辱強搶哥兒視若無睹,反而議論起了時未卿的性情。“嘶,這小郎當真跋扈!”“可不是,誰家哥兒敢這樣,這脾性快比得上咱們梧州那幾個有名的惡霸了。”“這樣的哥兒以後誰敢娶,我看是嫁不出去了。”“別說了,我在銀樓裏看見他身邊跟著一個拿劍的男子,小心一會兒那人出來找你們麻煩。”不知誰小聲說出這樣一句話,聽見的人紛紛停了議論,沒聽見的見其他人不說,也悻悻地止住了話頭。富商少爺被捧慣了,當著這麽多人被下了臉麵,臉上霎時沒了笑,“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給我捉住他,帶迴府!”富商少爺的侍從空閑的隻剩一個在看守孕痣暗淡的哥兒,聞言動了動身體,正要走上前,沒想到沒腳下之人抱住了大腿,竟一時掙不開。有此動作的正是那個哥兒,他原本已經料到自己的結局,眼神木然黯淡,沒有了生氣,已經心存死誌。聞言後死氣沉沉的眼眸動了動,他不想連累時未卿和他一樣,剛才匆匆一瞥,他能看出這個哥兒有疼愛他的郎君,這是大魏朝少見。找不到工,本就已經快活不下去,此生他的命就這樣了,沒什麽可期望,不如臨死前做件好事,那位郎君拿著兵器,隻要撐到他來,那個哥兒就有救了。他咬著牙死死抱著眼前的腿不鬆,心裏祈禱著,希望下輩子能投個好胎,不要再做哥兒了。時未卿眼中閃過意外神色,他沒想過那個哥兒尚且不能自保,如今卻還要幫助他。眼見一個個拳頭砸在身上,臉色越來越蒼白,唇角甚至溢出一絲血跡,再這樣下去,這個哥兒要被打死。時未卿又退了一步,躲開嘴裏喊著“廢物”自己上手的富商少爺,轉身便要去二樓尋祁遇詹。他剛一迴身便撞進了一個懷裏,接著腰上一緊被一直有力的緊緊攬住了。時未卿正要掙紮,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後,立馬放鬆了下來,沒等他說什麽,頭頂先響起一聲安撫:“別怕,我來了。”祁遇詹扶著錐帽,攬著時未卿側身,抬起一腳結結實實地踹上了富商少爺公子的胸口。霎時,富商少爺穩不住身形,順著力道飛到了圍觀的路人前,滾了幾圈被路人腳擋住才停下來,剛直起身“哇”地一口血吐了出來。“少爺!”指著銀樓掌櫃和店員的侍從紛紛跑過去。祁遇詹如今要假意沒有內力,他掌著分寸,特意沒把人踹暈。即便如此,也惹得路人嘩然,一下子後退到老遠距離,很怕被波及到的模樣,滿臉緊張驚慌地四散離去,再沒了剛才議論的閑適。那個哥兒聽見聲音,知道他撐到了那位郎君到來,再堅持不住,噴出一口鮮血,隨之闔上了雙眼,手臂也垂了下去。這邊解決完,祁遇詹餘光注意到了一旁的虐打,想起時未卿對那個哥兒的援手,不等他說,銀龍劍劍鞘已經過去,打暈了那個侍從。那個哥兒沒了支撐也跟著倒了下去。時未卿被放在地上站穩後,迴頭一看,頓了下,看向祁遇詹低聲問道:“他……死了?”“沒有。”祁遇詹捕捉到微弱的起伏,抬手撫上時未卿後背,輕輕順著,“還有唿吸,不過需要快些送到醫館。”時未卿吐出一口氣,沒死就好。祁遇詹轉頭看向身側幾步的掌櫃,“勞煩掌櫃把這位小郎送到醫館,費用由我們出。”“貴客放心,這就找人去送。”掌櫃立馬安排店員過去,駕起了那個哥兒離開了。富商少爺和暈倒的侍從正在被侍從抬起,看樣子也要離去,掌櫃摸不準祁遇詹打算,在一旁欲言又止,“貴客作罷吧,那少爺家是梧州最大糧商,背靠著官員,若貴客是外地人便趕緊離去,不出一炷香他家定要來人尋仇。”這話對誰都沒壞處。掌櫃這銀樓也背靠官員自是不懼糧商,但都是梧州有頭有臉的商人,出了人命也是麻煩。而且掌櫃能提醒到這裏,已經仁至義盡,他再多也管不了了,如同他沒考慮過他們是梧州人該如何,那個受傷的哥兒又該如何。祁遇詹看得出掌櫃不想惹出人命官司,開門做生意門口死了人著實晦氣,影響生意。不管怎樣,祁遇詹知道了富商少爺的身份,他領這份情,捏了捏時未卿的手,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才道:“多謝掌櫃。”時未卿明白過來祁遇詹另有打算,轉迴了腳步。見祁遇詹還講理,又沒追過去,掌櫃懸著的心放了下去,引著人往裏走,“我與貴客一見如故,今日便讓貴客兩層薄利。”第080章 祁遇詹進去之前不著痕跡看了遠處攤子麵熟的兩個人, 兩人耳語一番,其中一人快速離去了。祁遇詹若有所思,接過店員取迴的劍鞘, 牽著時未卿進去了。結完賬, 祁遇詹並沒有離開, 反而把配飾放在馬上,一手牽著馬,一手拉著時未卿在附近閑逛。時未卿黑眸中閃過疑惑, 轉頭看過去,“這附近有什麽要買的?”“我有些好奇,那家糧商會不會來尋仇,我們不如在這等上一炷香瞧瞧。”祁遇詹要借此確認一件事。他們出來的早,現在離午時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在這附近閑逛一會兒倒也不算浪費時間。想起那個哥兒,時未卿也不想就這麽放過那家糧商, 擔心祁遇詹一人放不開手腳, 道:“再去叫些人來。”時未卿明顯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 祁遇詹不用掀開紗幔看, 就能猜出來,“人來不來還不一定, 不必去叫了,估摸一會兒方頭領和紀二也要尋過來,糧商家真要來人, 我們三人足夠應付。”他借著遮擋,轉頭了一眼, 見還是一人還在跟著,另一人沒迴來, 俯身湊到時未卿耳旁道:“要不是後麵有侍衛跟著,我一人足以。”時未卿驚訝地抬頭,隨後皺起眉頭,“時府的人?一直在後麵跟著?”“是。”祁遇詹直起身,“在銀樓外麵時,有一人離開了,我猜他是迴去搬救兵,替我們解決糧商去了。”時未卿比祁遇詹了解時府,“不用等了,何樓既然知道了,他一定會去上門算賬,我們等不到尋仇了。”祁遇詹頓了一下,發覺時未卿完全沒有把派出那兩侍衛的人往林觀身上想。如果如時未卿所說,何樓知道也會阻攔,那他要確認的事情就沒辦法繼續了。正待祁遇詹開口說離開時,身後有一個人喚住了他們。“貴客且等等。”兩人尋聲望去,看清來人是銀樓招待他們的店員,也是他把那個哥兒送到醫館的。銀樓店員沒有轉彎抹角,直言道:“貴客,那位小郎已在千春堂醫治,他中途醒了一次,想讓我帶話謝謝二位救命之恩。”他們二人本想之後聞風樓打聽消息,再安頓,現在人送上來,也算省了力氣。祁遇詹從腰間取出一個碎銀,遞過去道:“辛苦你跑一趟。”銀樓店員沒有推拒,隻是笑得更加喜慶,而後想起來出門時掌櫃的交代,他轉頭看了看,稍微靠近一步,壓低了聲音道:“掌櫃讓我來提醒二位貴客,強龍不壓地頭蛇,二位還是早些離開吧。”兩人沒想到,掌櫃還有些善心,見他們沒離開,又遣店員過來提醒。時未卿手段狠辣,有仇必報,卻也有恩必償,想起銀樓掌櫃替他擋過富商少爺,拿出一枚印有“林”字的金葉子遞給了銀樓店員,“拿著這個,若被此事牽累可去墨蓮居求助。”墨蓮居在梧州的名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銀樓店員收到金葉子之後直接頓住了。給完之後,時未卿沒等他反應,直接拉著祁遇詹離開了,“走吧,這附近也逛的差不多,換一個地方再逛。”祁遇詹反手握緊細嫩的手掌,笑了一下,滿眼戲謔,“沒想到梧州最大的惡霸,竟是如此良善。”因惡行被罵被避之不及慣了,聽見這樣的話,時未卿隱在紗幔裏的耳尖紅了紅,“我也不是純純的惡霸。”把人抱上馬,祁遇詹緊跟著坐在了他身後,一邊駕著馬,一邊攬著他的腰,輕輕捏了一下後,俯身低聲道:“我知道,你還是腰特別細特別軟的小郎。”左右都說不過身後之人,時未卿閉緊了嘴唇,沒再接話,清風拂過,隱約露出一點紅欲滴血的耳朵。銀樓店員迴去後,把金葉子給了掌櫃,並把原話學了一遍。掌櫃看著金葉子上的字,不由猜測那哥兒的身份,墨蓮居背後之人一直是個謎,從沒聽說過是誰,掌櫃沒想到一時善心會收到意外迴報。他想起那兩人的裝扮,明顯不想讓人認出他們,掌櫃連忙停下心思,有些事知道太多並不是好事,但今天的事在他心裏留下了不淺的痕跡。午時之前,方頭領和紀二先他們二人一步到了停馬車的地方。沒再發生什麽事,便打道迴府了。馬車內很安靜,祁遇詹低頭看著自從上了馬車便沒說幾句話,一直黏在他懷裏的人。“怎麽突然不開心?”時未卿臉頰在祁遇詹胸膛上蹭了蹭,過了一會兒才道:“我一直畏懼被困在高牆深宅,卻疏忽了出去也沒什麽不同,尤其是我這樣孕痣暗淡的哥兒。”吳闊濱經常強搶人,時未卿那時一直扮作男子,執念蒙蔽下對此沒有感覺,或許是恢複了身份,執念已經動搖,今日再遇見,他突然有種感同身受的感覺,鬱氣一直在難以控製地翻湧。祁遇詹抬手,從時未卿的後腦輕輕往下撫著,一遍又一遍,“你與他們不一樣,你有我,還有肖掌櫃以及義無反顧追隨你信任你的手下,經營這麽多年你已經有了反抗的能力,不會和那個哥兒一樣為人魚肉。”言語力量太小,總是比不過做的,祁遇詹想著接淩非何的主角光環,這樣他想做的會順暢很多,但看著懷裏陰鬱難消的人,他無法再等下去。有些事需要提前。祁遇詹問道:“墨蓮居可以留一個哥兒做工嗎?”“沒什麽不可以的。”時未卿沒有什麽不招工哥兒的規矩,他頓了一下,仰起頭,黑眸直直地盯著問道:“是為了我?還是看那個哥兒可憐?”祁遇詹鼻子無意識動了動,心道醋味真大。他拇指摩挲著時未卿的眼尾,嗓音柔了下來,“是為了你,我想做一件事。”時未卿靠迴懷裏,悶悶的聲音傳出來,“什麽事?”“時機到了再告訴你。”現在說什麽都還早,祁遇詹也沒有把握。時未卿沒多問,又仰頭在祁遇詹棱角分明的下頜輕輕碰了一下,“我等著。”祁遇詹心裏柔軟,低頭噙住時未卿柔軟的紅唇,溫柔舔舐廝磨著抵開,進入尋找那個濕軟,好一番逗弄才放開。時未卿睜著一雙水潤潤的眼眸,等著祁遇詹拭去唇上的水漬。祁遇詹垂眸,眸色溫暖,道:“真乖。”這話不知是說時未卿方才的話還是現在的模樣,亦或是都有。時未卿環住祁遇詹的腰身,將這個人都埋了進去,麵上帶著十足的依戀,嗓音也綿軟了下來:“隻對你這樣。”這話倒是不假。“我知道。”祁遇詹收緊手臂,對著紀二喚了一聲,讓他去安排那個在醫館的哥兒去墨蓮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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