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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種手頭拮據的尷尬滋味確實叫人不好受。不要求多麽富裕,隻要能隨心所欲——這個要求不算太高吧?她說:“怎樣都行,你拿主意吧。”


    秦靈雪說:“好,我給組織同學。你在家等我消息。”


    電話掛了。雲菲菲這才發覺自己一直****著身體站在客廳裏。她抹幹身體,迴到臥室,關緊了門,也不穿衣服,就這樣光著身子躺在床上,仰望著天花板,愣住了神。她的思維和意識虛幻起來,她開始構思怎樣和初曉寒進行“親密”接觸。想了幾個方案,又都自我否定了。她想:到時候再說,機動靈活,見機行事。之後,她的臉微微燒了起來,她暗想:我這是怎麽了?怎麽會考慮怎樣勾搭起男生來?是墮落?還是放蕩?自己成了潘金蓮一樣的女人了?那個初曉寒可別象武鬆一樣堅如磐石冷若冰霜,那樣自己可就慘了。想到這兒,她情不自禁地笑了。她不自覺地哼起《墮落天使》這首歌。她似乎覺得自己現在就是一個“墮落天使”。


    秦靈雪很快就組織起同學們的活動,大家商量好到海邊遊泳。由於都在家閑著沒有事,還由於有些同學很長時間沒有見麵,尤其是男女同學一起,好象都特別來情緒,所以幾乎是一唿百應,而且你傳我我傳他,結果串聯起很大的一個隊伍,有二十多個人。大家見了麵彼此都很興奮,隻有雲菲菲感到有些落寞,這原本不是她的初衷。有這麽多同學阻隔著,她不敢和初曉寒太熱乎,因此情緒有些低落。秦靈雪注意到她的情緒,奇怪地問:“怎麽了,芸菲?”


    雲菲菲故意皺皺眉說:“肚子有些不舒服。”


    秦靈雪關切地問:“又來例假了?”她知道雲菲菲一有例假就肚子痛。想了想日子不對,就問:“要不要看大夫?”


    雲菲菲撇撇嘴:“看你大驚小怪的。沒事兒,一會兒就好了。”


    秦靈雪看她表情不是很要緊的樣子,也就不再管她。


    令雲菲菲沒有想到的是,初曉寒在和別的同學嬉鬧了一陣子後,來到她麵前問:“雲菲菲,高考考的怎麽樣?”


    雲菲菲對他的主動暗自欣喜,卻裝作很隨便地迴答:“還可以吧。你呢?”


    初曉寒說:“感覺良好。”


    雲菲菲一瞅沒人注意他們,心想:趕緊給他一點暗號,看看他的反應。她悄聲說:“報誌願的時候和我說一聲,咱倆報一個學校。”


    初曉寒一怔,迅即掃了其他同學一眼,爾後令人不易察覺地點點頭,又意味深長地看著雲菲菲,說句:“祝你好運!”轉身和其他同學說話去了。


    雲菲菲心想:有門。臉色也多雲轉晴。過了一會兒,秦靈雪看到她的臉上有了笑容,問:“怎麽,肚子好了?”


    雲菲菲真有那麽迴事兒似的,略帶神秘一語雙關地說:“好了,而且是好極了。”


    秦靈雪聽得一頭霧水,莫名其妙地說:“好就好了唄,怎麽還‘好極了’?”


    隔了一天,雲菲菲打電話給秦靈雪,詢問初曉寒的電話號碼。秦靈雪告訴她後,用一種狡黠的口氣問:“老實交代,找他有什麽事兒?”


    雲菲菲知道她會問,早想好了理由,說:“他媽媽是教師,我想讓他幫助留意一下高考的情況。”


    秦靈雪也知道初曉寒的媽媽是中學教師,因此沒起疑心,反而央求到:“有什麽情況也和我通報一聲。”


    雲菲菲故意說:“你有他的電話,不好自己問?”


    秦靈雪說:“你個死芸菲,告訴你電話號碼了,你倒反過來拿我一把。”


    雲菲菲故作認輸地說:“好好好,信息共享。這迴你滿意了吧?”


    秦靈雪咕囔說:“這還差不多。”把電話掛了。


    雲菲菲想:這個單純的秦靈雪。之後,她定了定神,給初曉寒打了個電話。初曉寒聽出是她後,有些意外,問:“什麽事兒?”


    雲菲菲故作輕鬆,俏皮地問:“明天周末,想不想去爬山?”


    初曉寒說:“又搞活動啊?都有誰參加?”


    雲菲菲說:“就咱們倆。”


    初曉寒有些吃驚:“就咱們倆?”


    雲菲菲問:“怎麽,不願意?”


    初曉寒忙不迭地迴答:“願意,願意。”


    雲菲菲雖然看不到初曉寒的表情,但對他的語氣還是十分滿意的。初曉寒問:“為什麽選擇爬山呢?多累啊。”


    雲菲菲說:“我可不願意碰到什麽熟人兒。”


    初曉寒恍然大悟似的說:“好,爬山就爬山。”他接著問:“是不是要帶點什麽吃的東西?”


    雲菲菲猶豫了一下,隨即撒了個嬌:“那我可不管。反正我是什麽也不帶。”


    初曉寒反應也快,說:“我帶,我帶。”


    電話掛了。雲菲菲象吃了一罐蜜,從心裏甜到心外。她想:自己也不能真的空著手。帶什麽呢?最好是讓初曉寒能有點驚喜感的,要是知道他喜歡吃什麽就好了。她眯著眼細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個結果。她開始閉著眼睛,慢慢地體會著和初曉寒一起爬山的幸福感。她想:兩人單獨在一起,荒郊野外的,會發生什麽事兒呢?最初級的拉手?能擁抱嗎?能接吻嗎?會不會更進一步,一起做那事兒呢?她的臉燒了起來,自己都感覺到燙人。她忽然打個激靈,睜開眼睛,自責到:我現在是個什麽人了?怎麽一想就想到那事兒上了?那麽下流。自己是不是真的墮落了?她忽兒又想到,初曉寒應該是個處子吧?裸體少女可能從沒見過,如果自己真的大膽一些,做出些出格的舉動,他會怎樣呢?驚慌失措?魂不附體?落荒而逃?激動萬分?想到這兒,她忍不住偷偷地笑了。她忽然又想:他會不會認為自己是一個輕薄的女子,憤然而去?她憂鬱起來,想:自己本性如何,就如何去表現吧,切莫妄自菲薄。


    第二天一早在約定的地點碰頭後,他們便向望山出發。到望山是雲菲菲選擇的。這座山地處市區的邊緣,是座未經開發的荒山。這是一座真正意義上的荒山,山上沒有什麽土,到處裸露著石頭,石質酥鬆,抱起偌大的一塊,往地上一扔便粉身碎骨,因此,即不適合於種植,又不適合於開采石料,整個山體上稀稀落落地生長著一些生命力頑強的鬆樹和叫不上名字的野草。同時,山型也不美,宛如一大幾小擠在一起的幾個饅頭,又無水,也不具備旅遊開發價值。叫望山,是因為此山毗鄰海邊,若幹年前山下有幾個漁村,逢魚船出海後算算時日將要返航時,村裏的人常跑到山上眺望歸來的魚船,因此起了這麽個名字。現在,這座山已基本被城市包圍進來。由於荒涼而無景致,平日裏很少有人來。不過,望山雖然不美,但站在山頂,大半個市區可盡收眼底。也是基於這個原因,據說市裏正考慮要規劃改造此山,並已立項。


    不知為啥,雲菲菲很喜歡爬望山。她莫名其妙地喜歡這裏的荒涼。尤其心情鬱悶煩躁時,她經常不自覺地想到望山,如果不是家離的較遠,她或許會每天都爬到山頂去坐坐。望山不高,最大的那座海拔也不過一百四、五十米,又無曲折峰險,所以很輕鬆地就可以爬到山頂。


    雲菲菲和初曉寒到山頂後,並排坐在一塊巨石上休息,遠眺著市區的風景。


    今天的天空很晴朗,藍澄澄的,飄逸著幾縷淡淡的雲絲。太陽已經升了起來,和煦地照耀著。風不是很大,從海上吹來,潮濕潤滑,拂在臉上和從衣縫吹進撫吻著肌膚,柔爽清涼,很是舒坦。


    初曉寒問:“怎麽想到爬這麽座荒山?”


    雲菲菲側頭看著他說:“讓大山作證啊。”


    初曉寒一臉疑惑,不解地問:“作什麽怔?”


    雲菲菲笑了,有點神秘。她把眼睛望向遠處,反問:“你說呢?”


    初曉寒沒有說話,似乎悟覺到什麽,臉竟有些微微地發紅。他低下頭,撿起幾塊小石子,在手中把玩著,掩飾著自己的羞澀和激動,或許還間雜著欣喜和幸福。


    雲菲菲下午迴到家裏已是做晚飯的時間了。盡管爬了一天的山,但她並未覺得累。看看還有時間,就把整個房間拾掇了一下,都利索幹淨了,再開始準備晚飯。爸爸迴家時四菜一湯已端到桌上,飯菜的香味彌漫了整個房間。爸爸驚訝地看著,嘴裏發出“嘖嘖”的響聲,即有讚賞,也有誇張的饞的要流口水的意味。雲菲菲正在桌邊沉思,細細地品味著白天和初曉寒在一起的幸福時光,想到甜蜜處,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兩個酒窩時隱時現。爸爸說:“不喝口酒,有點辜負這些美味佳肴。”幾杯酒下肚後,忍不住問:“芸菲呀,今天是個什麽日子?你的心情這麽好,做了這麽豐盛的晚宴?”


    雲菲菲知道爸爸的意思,俏皮地說:“我的生日啊。”


    爸爸一下愣住了,想了好半天,狐疑地說:“不對呀。你的生日應該在十一月份。”


    雲菲菲笑了,良久,說:“我今天獲得了新生。”


    “新生?”爸爸疑惑地望著她,“什麽新生?”


    雲菲菲雙手托腮,眼睛上望,一副憧憬的樣子,緩緩地說:“新生就是新生——鳳凰涅磐。”


    爸爸更加狐疑,眼盯著雲菲菲,想問什麽,話卻沒有出口。他呷了一口酒,說:“唉!閨女大了,爸爸不懂你嘍。”


    雲菲菲覺得爸爸的神情有點滑稽,忍不住笑出聲來。之後,她把碗筷一推,說:“爸,吃完你拾掇吧。咱們分工明確,各負其責。”


    迴到自己房間,雲菲菲順勢仰在了床上。她陷入了深思:初曉寒是真心愛我嗎?如果是真心,能持久,能永恆嗎?她想:男人不到關鍵時刻,不到生死關頭,是考驗不出真心假心的。生死攸關他能挺身而出嗎?她知道,肖方濤能。初曉寒能嗎?她忽然陷進無盡的煩惱,在床上翻來覆去,心情變得焦躁。肖方濤對自己誓言旦旦,而且關鍵時刻也能為了自己把命豁出去,可就是他,卻把自己出賣給別人。這個世界還能相信誰呢?她就這樣胡思亂想著,不知何時,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雲菲菲起床時已經很晚,她覺得頭有點疼。爸爸已經走了。他最近找了一份工作,薪水不高,可他幹得很努力認真。雲菲菲想:爸爸也許隻適合做這樣的工作,他不適合創業。她到衛生間洗刷的時候,電話機響了。她一陣激動和欣喜,急忙跑過去接起電話,她和初曉寒今天有個約會,中午一起吃午飯,拿起話機的那一刻她還想:這家夥這麽猴急,不是約好中午的嗎?聽到話筒裏響起的聲音,她才陡然一愣,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電話是肖方濤打來的,這段時間他找雲菲菲簡直可以用找“瘋”了來形容。由於雲菲菲從來沒有告訴過他自己家裏的電話號碼,也堅決不容許他往自己家裏打電話,有事或見麵都是雲菲菲找他,因此,雲菲菲不給他打電話或不去找他,兩人就等於失去了聯係。開始,雲菲菲忙於高考,肖方濤不想打擾她,現在高考已過去很長時間,一直不見雲菲菲的影子,他就急了。雲菲菲一聽是他的聲音,真是萬般心緒,恩怨情仇,一齊湧上心頭。肖方濤焦急地在電話裏叫著:“芸菲,是我。你說話呀。”


    雲菲菲冷靜下來,然而,心中無限的恨意卻無論如何也克製不住。她冷冷地問:“找我幹什麽?”


    肖方濤聽到她的口氣,有些吃驚和意外,問:“怎麽了,雲菲菲?有什麽事嗎?”


    雲菲菲怒氣衝天地說:“沒有什麽事。就是有什麽事我也不用你管!”


    肖方濤急了,他大聲地說:“芸菲——”


    雲菲菲沒等他說完,就把話筒狠狠地扣上了。她還在兀自生著氣,忽然發覺嘴裏還含著滿嘴的牙膏沫。她到迴到衛生間,正用水漱口,電話又響了。雲菲菲過去拿起了話筒,還是肖方濤打過來的。他問:“雲菲菲,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雲菲菲說:“我不想和你說話。”不等肖方濤迴話,又把話筒扣死了。她在電話前愣愣地站了一會兒,正要轉身離開,電話鈴又倔強地響了起來。雲菲菲簡直氣急了,她抓起話筒,大聲吼到:“我不願意和你說話,你聽到沒有!”她正要把話筒扣迴去,忽然聽到裏麵驚訝地“咦”了一聲,感覺不對,是個女人的聲音,又把聽筒送迴了耳邊。


    這次的電話是雲菲菲的媽媽打來的,她靜靜地聽了一會兒,才問:“芸菲,和誰發脾氣哪?”


    雲菲菲忍耐了許久,才壓製住怒氣。她問:“什麽事?”


    不知為啥,她現在對“媽媽”兩字很難叫出口了。有時媽媽迴來,兩人偶爾說話,她想叫聲:“媽媽。”可是話一出口,“媽媽”這兩個字便省略掉了,好似語言裏已沒有了這兩個字般。


    媽媽猶豫一下,但還是囁嚅著說:“芸菲,媽媽想求你件事,你可一定要幫媽媽啊。”


    雲菲菲說:“我一個學生,能幫你什麽事?”


    媽媽在電話裏迭不聲地說:“能幫上。能幫上。媽媽想來想去,隻有你能幫媽媽這個忙。”


    雲菲菲說:“你還沒說什麽事呢,我怎麽知道能不能幫上忙。”


    媽媽露出哀求的聲音說:“芸菲,你一定要幫媽媽這個忙。不管以前媽媽做過你什麽不滿意的事,你生媽媽的氣,可我畢竟還是你的媽媽,那個——那個——叫什麽來著?——對,血濃於水——血濃於水的親情還是割不斷的,你說是不是?”


    雲菲菲說:“煩不煩呢?快說是什麽事吧。”


    媽媽又猶豫了,囁嚅著:“是,是——”


    雲菲菲急了,說:“你再不說,我就把電話扣了嗬?”


    媽媽急忙說:“別扣,別扣。是這樣,你那個叔叔——”


    雲菲菲即刻打斷了媽媽的話,譏諷地問:“我哪個叔叔?我從那裏冒出個叔叔來?”


    媽媽在電話裏陪笑說:“媽媽說錯了。哎,就是你叫朋友把他打傷的那個人,也就是我們現在公司的總經理。”


    雲菲菲在心裏說:狗屁總經理!三個人的一個小公司,合不合法都成問題,還總經理呢。


    媽媽說:“是這樣。我們公司現在資金有些緊張,一時周轉不過來——周轉,你明白什麽是‘周轉’吧?——噢,不搞經營你可能不懂,‘周轉不過來’就是咱說的缺錢。我們也借過別人一些錢,也進過別人一些貨還沒付款。現在,這些債主來討債,有的還威脅我們,我想,能不能請你的朋友幫幫忙,帶人去鎮鎮那幫討債的家夥,叫那些家夥別催得那麽緊。當然,錢我們肯定是要還的,隻是把日子向後緩緩。這事兒呢我和我們總經理匯報了,他說,隻要這次幫了忙,以前他挨打那事兒就算了,還要付一筆酬金給你的朋友呢——”


    雲菲菲都聽暈了。讓她吃驚的是,媽媽竟讓她去求肖方濤。若沒有那次找肖方濤處理到自己家餛飩攤鬧事的那幾個人的事,也就沒有自己和肖方濤後來的事,也就沒有——也就沒有——那自己和初曉寒之間的交往,或許也就沒有障礙了。她賭氣似的說:“我早和那個人沒有了來往。”


    媽媽說:“噯,噯,芸菲,幫幫媽媽吧。我們公司現在確實陷入了困境。”


    雲菲菲說:“你們公司陷不陷入困境和我有什麽關係?”


    媽媽說:“怎麽沒有關係?我在這個公司啊,裏麵有我的股份。我是你媽媽,怎麽能說和你沒有關係呢?你是我的親生女兒。那有女兒見媽媽有困難不幫忙的?”


    雲菲菲說:“我和你說過,我和那個人已經沒有了來往。這事兒你願意找誰幫忙就找誰,和我沒有關係。有沒有別的事了?沒有我要掛電話了。”


    媽媽說:“別掛,別掛。得,你等著,媽媽一會兒迴家和你談。”


    雲菲菲說:“別迴來,我馬上就要出去。”沒等她說完,媽媽已經掛機了。


    雲菲菲焦急起來。她想:媽媽怎麽弄出這麽件事?不要說自己現在不願和肖方濤來往,就是繼續來往,還能讓肖方濤再去處理這樣的事嗎?正想著,電話鈴又響起來。她氣惱地想:今天這是怎麽了?電話一個接著一個,而且都是自己不願意接的。此刻她聽著電話鈴聲覺得格外刺耳。想不理吧,又怕是初曉寒打來的,猶猶豫豫拿起話筒,又是肖方濤打進來的。雲菲菲不耐煩起來,她問:“你還有完沒有?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我現在不想見你。”


    肖方濤說:“雲菲菲,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和我說清楚呀,不要讓我幹著急。你知道我現在多麽想你嗎?”


    雲菲菲說:“你想我幹什麽?你先不要著急,到時間我會找你的,有件事還真要你當麵解釋清楚。”


    肖方濤說:“還真有什麽事兒。你說,我現在就給你解釋。”


    雲菲菲說:“現在還沒有必要。你等著,我肯定會找你。”


    肖方濤說:“雲菲菲,我真的很想見你。要不我現在上你家?”


    雲菲菲說:“別來,我就要出門。”


    肖方濤哀求說:“雲菲菲,在家等等我好嗎?我這就去,見見麵說幾句話馬上就走。”


    雲菲菲想:真是奇怪了,媽媽要迴來,肖方濤也要來,而媽媽迴來的目的就是找他,現在這兩個人碰得巧的話,可能要在家裏見麵了。她想:自己是不能在家裏呆了,要是三人真湊在一起,還不知是怎樣一種尷尬的局麵呢?她知道,媽媽肯定坐公交車迴來,時間可能要長一些,而肖方濤出門就打的,說到就到,可不能讓他堵在家裏。她急忙給初曉寒打了個電話,問:“你現在有沒有事?咱們約定的中午吃飯的事能不能提前一點?”


    初曉寒在電話那端笑了,說:“現在才幾點啊?你是不是早飯還沒吃,想合一頓?”


    雲菲菲作出一副無聊的口氣說:“在家閑得沒事兒,悶得慌。怎麽,不行啊?”


    初曉寒說:“那裏那裏,你想怎麽樣都可以。這樣,離午飯時間還早,你到我家來先玩一會兒好不好?”


    雲菲菲急忙說:“好啊,好啊。你家怎麽走?”


    初曉寒告訴她乘車路線,然後說:“我在車站等你。”


    雲菲菲怕肖方濤來堵住自己,急忙簡單拾掇一下,出門乘車到初曉寒家去。路上她想:從高二就幻想初曉寒的家會是個什麽樣子?沒想到,由於今天的突然事件,竟成全了自己一直想到初曉寒家去看看的願望,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到了初曉寒家,雲菲菲感到似曾相識,恰如自己的想象,非常符合初曉寒平日在學校的穿著風度留給她的印象。她心裏想:這就是軍人家庭啊,裝修和擺設嚴謹簡潔。在客廳裏,她看著初曉寒父母的結婚照片,一種崇敬的心情油然而生。她想:也許隻有這樣的父母,才能養育出初曉寒這樣的傑出人物吧?初曉寒看她一臉怪怪的表情,在各個房間來迴轉悠著仔細觀看,問:“怎麽?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


    雲菲菲笑著說:“我在考察,能培育出你這樣一個人物的家庭該是個什麽樣子?”


    初曉寒忍不住笑了,說:“我算個什麽人物啊?首先在學習上,我連你也比不上。”


    聽了初曉寒的話,雲菲菲心中產生一種甜蜜的自豪感。她想:如果不是自己在功課上拚出那樣的優異成績,初曉寒此時能這樣說嗎?她故意用一種玩笑的口氣說:“彼此,彼此。高中三年來,是你一直占據著班裏的頭把交椅啊。”


    初曉寒也玩笑著說:“抬舉,抬舉。到最後階段,還不是讓你給一腳踹下來了?”


    雲菲菲笑了,臉上泛起一朵紅雲。看著初曉寒父親的一張單獨的照片,她問:“你爸爸肩章上那麽多的星星,是個什麽官啊?”


    初曉寒說:“那是去年照的,大校。”他猶豫了一下又說:“我爸爸現在正在軍事學院進修。聽我媽媽說,我爸爸進修完,要提拔成集團軍副司令,很快就會晉將軍銜了。”


    雲菲菲驚訝地說:“真了不起!你爸爸是個將軍。”


    初曉寒不好意思地說:“現在還不是。你可千萬別出去和別人說啊,這可是真正的軍事機密。”


    雲菲菲認真地說:“怎麽會呢?你把心一百個放到肚子裏吧。”隨即又笑了,說:“你都知道了,還軍事機密呢。”


    一起迴到初曉寒臥室的時候雲菲菲想:和初曉寒在一起的感覺就是不一樣,陽光,熱情,給人一種豪放的男子漢的感覺。肖方濤的男人味也很足,但那是另一種感覺,簡單的粗獷強悍,象一個獵人,又象一頭野獸,有時你還真分不清他是獵人還是野獸。可能是


    人,又象一頭野獸,有時你還真分不清他是獵人還是野獸。可能是她緋紅的臉色和羞澀的神情引發了初曉寒的情感,他的眼神裏慢慢揉進和彌漫開一縷深深的柔情。他用手去搬雲菲菲的肩膀,把她擁進自己的懷裏,開始親吻她。隨著情緒的高漲,或許是本能使然吧,初曉寒的手開始不老實起來,當就要觸到雲菲菲的敏感部位時,雲菲菲突然一個激靈,猛然掙脫初曉寒的懷抱,用一種複雜的眼光看著初曉寒。初曉寒臉色通紅,緊張而慌張,急忙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雲菲菲,我不是故意的。我太激動了。”


    雲菲菲沒有說話。盡管冥冥中渴望過這一天這一刻,可是,當心中的希冀真的來到時,少女的矜持,性格的剛烈,這一切讓她猶豫了。


    初曉寒則是更加惶恐,他怕雲菲菲因這個荒唐的舉動而鄙視自己,他怕雲菲菲因此而離開自己,他惶惶然不知所措。雲菲菲卻出奇地平靜,兩眼如深邃的湖水,平靜深幽,不見波瀾,不見湖底。凝視良久,她問:“初曉寒,你真的愛我嗎?”


    初曉寒似乎得到大赦,忙不迭地點頭說:“愛,我是真的愛你。”


    雲菲菲很認真,說話卻象是自言自語。她問:“愛到什麽程度呢?你肯為我赴湯蹈火,你肯為我犧牲生命嗎?”


    初曉寒一連聲地說:“肯。肯。”


    雲菲菲還在呢喃著:“關鍵時刻,你不會出賣我吧?”


    初曉寒迷惑了,說:“怎麽可能呢?我決不是那樣的人。”


    雲菲菲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她繼續問著:“為一個女孩子的名譽,你肯舍死捍衛嗎?”


    初曉寒激動起來,語氣堅決地說:“隻要是你,你的一切,我都會用生命去保護。雲菲菲,相信我吧。”


    雲菲菲沒有再說話,良久地注視著他,然後慢慢依偎在他的懷裏。她的頭在初曉寒的懷裏蹭著,哽咽著說:“我相信你,相信你!”


    初曉寒擁著她,不敢再莽撞造次。雲菲菲仰起了頭,渴望地等待著。初曉寒試探著吻了下去。他們吻得很輕柔很溫馨,彼此用心感受著。


    自從去過初曉寒家後,一連幾天,雲菲菲沒有再和他約會。她也沒有出門,而是天天把自己憋在家裏,整日思索著,她的思維複雜而淩亂。這種思索很痛苦,她不斷地反思著自己:和初曉寒的來往對不對?自己和肖方濤有那種關係,可以說自己已不是純潔的女孩,這對初曉寒是不是很不公平?另一方麵,盡管自己恨肖方濤,但還沒有宣布和他斷絕關係,在這種情況下和初曉寒來往,是不是對肖方濤也不公平?自己怎麽會是一個腳踩兩隻船的女孩呢?她想應該找肖方濤弄清事實的真相,讓事情盡早有個了結。這些天來,肖方濤象個鎖進籠裏的野猴子似的,焦灼煩躁,電話不斷,哀求和她見麵。這讓雲菲菲實實在在地感覺到,肖方濤內心深處對她的愛,這更增加了她的煩惱。她下定決心盡快弄清事實的真相。做出這個決定後,她給肖方濤打去電話,說:“你不是想見我嗎?我說過有件事一直想問你。明天上午十點到望山見麵,怎麽樣?”


    肖方濤急忙說:“好,好。一切聽你的。”


    雲菲菲說:“十點整在望山頂上咱們野炊過的那塊大石頭旁見麵。你爬北坡,我從南坡上去。你要遵守諾言。如果你從別的方向上去,或是沒有遵守時間,那麽,你這一輩子也別想再見到我了。”


    肖方濤說:“我打個車接你,咱們從家裏一起出發好不好?”


    雲菲菲嚴厲地說:“我不是和你開玩笑。”


    肖方濤嚇得語調都變了音,說:“好,十點我準時在那塊大石頭旁等你。午飯在山上還是下來吃?我用不用帶點吃的?”


    雲菲菲冷冷地說:“不用了。可能以後永遠沒有午飯了。”說完把電話掛了。


    扣死話機後,雲菲菲考慮著明天該怎麽辦?若被楊戩汙辱的事情是真的,自己決饒不了肖方濤,打鬥起來,自己肯定不是肖方濤的對手。從這個角度講,應該找個人陪著,要找當然找初曉寒,也正好考驗一下他對自己的感情是否象他發誓的那樣。若沒有此事,她決心和肖方濤和好,自己一輩子跟定了他,忠誠於他,永不有外心。可如果那樣,一起去的初曉寒怎麽辦?豈不是狠狠地傷害了他?既傷害了他的感情,又傷害了他的尊嚴。她知道這兩樣對於一個男孩子意味著什麽,每一樣都是可以拿生命去換取的。在她的潛意識裏,在感情和尊嚴兩方麵,她寧可傷害肖方濤,也不願意傷害初曉寒。這些問題攪得她心煩意亂。正沒有個頭緒,忽然她想:若事情是真的,但肖方濤否認了怎麽辦?自己再從哪裏去證實呢?這是個更複雜的問題。


    突然一絲陰影掠過她的心頭,使她內心產生深深的不安和慌恐。為什麽會突然產生這樣的心情?她苦苦思索著。是恐懼害怕?顯然不是。依自己的素質和性格,自小到大還沒有怕過什麽事。那又是什麽事情這樣惶然地觸動著自己呢?忽然間她豁然開朗——一個她在這一段時間裏忽略了的沒有想過的問題突然冒上心頭:趙麗娜有沒有撒謊?萬一她是出於報複心理欺騙自己怎麽辦?雲菲菲真的惶恐起來。如果真是這樣,那麽自己這一階段所做的事不是有點太荒唐了嗎?如果是趙麗娜欺騙了自己,自己不僅辜負了肖方濤的一片真心,真正背叛的則不是肖方濤,恰恰是自己,自己把感情出賣給了另一個男孩——盡管自己是那麽喜歡和愛戀這個男孩。想到這兒,雲菲菲的心猛然戰栗幾下,整個身體都在顫抖,仿佛遭到電擊般,站立不穩,頭也感到昏眩起來。她想:如果事情真是這樣,自己該怎麽辦?怎麽辦?她想著,思考著,頭上沁出細密的汗,本來就淩亂的思緒更成了一鍋粥。她這樣癡癡愣愣地站立著,爸爸迴來了也不知道。爸爸看到她的樣子,關切地問:“芸菲,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雲菲菲懶懶地說:“沒什麽。”陡然間感到莫名的疲憊和倦意襲遍全身。她晃悠悠地迴到自己的房間,倒在床上便睡了。


    爸爸做好晚飯來喊她吃飯。她睡意朦朧地說:“你吃吧。我不餓。”然後繼續睡著。


    那晚,雲菲菲做了一晚上的惡夢。她大汗淋漓,不停地扭動著身軀,嘴裏喃喃地囈語著什麽。半夜,她被窗外一陣嘩嘩的響聲驚醒。她睜開眼,外麵電閃雷鳴,震耳發聵。她下了床,懵懵懂懂走到窗前,外麵正下著很大的雨。一陣寒風夾著雨絲迎麵撲來,她的身體驟然一涼,不禁連打了幾個寒戰。她掩好窗扇,走出自己的房間。打開客廳的燈,爸爸躺在沙發上睡得正香,並發出很響的鼾聲。雲菲菲知道,爸爸昨晚又喝多了。沒有媽媽的節製,爸爸晚飯時飲酒的數量幾乎增加了一倍,鼾聲似乎也隨著酒量的增加而加大,越來越響。雲菲菲知道爸爸現在睡的很死,根本不知道下雨。她把家裏所有的窗戶都關緊。再迴到自己房間躺到床上時,隻覺得渾身冷得很,不住地打顫。她用毛巾被裹緊身體,還是覺得冷。她卷縮著身子,又睡了過去。


    早晨,爸爸叫雲菲菲吃早飯,喊了幾聲沒有反應,就進到她的房間。雲菲菲已經醒了,隻覺得頭昏昏沉沉,身子虛弱乏力,見爸爸站在身邊,一種親切依賴的感情油然而生,叫聲:“爸爸。”


    爸爸試試她的額頭,熱得燙手,驚異地問:“芸菲,你發高燒?”


    雲菲菲感覺十分難受,抓住爸爸的手央求到:“爸爸,我不好受,在家陪陪我吧。”


    爸爸說:“我送你到醫院去看看吧?”


    蕭芸說:“不,我不想上醫院,隻想在家裏躺一會兒。”


    爸爸猶豫一下,說:“我到上班時間了。”


    雲菲菲眼中流出淚水,她一扭頭,在枕巾上拭去。


    爸爸又要用手去試她的額頭,被她推開。爸爸說:“要不我先去上班。你要是感覺不好,就趕緊去醫院。”


    雲菲菲臉朝著床裏,淚水順著眼角汩汩流下。


    爸爸說:“我上班去了。你要實在不行,立刻給我打電話。”


    雲菲菲聽到爸爸關上外麵門的聲音。她渾身酸軟,頭漲疼得厲害。她感到口渴,掙紮著到客廳倒了杯水喝,再迴到床上躺下時已全身無力,出了一身的虛汗。她想自己病成這樣卻無人照顧,覺得委屈,嗚嗚咽咽抽泣起來。她想:爸爸上班去了,媽媽整天不著家,他們的女兒病了,沒人送自己去醫院或在家照顧,多麽孤單可憐?她忿忿地想:他們關心我嗎?他們愛我嗎?她越想越難過,翻身伏在枕頭上,嚎啕大哭起來。


    雲菲菲哭得累了,又昏昏迷迷睡了一會兒,然後掙紮著起來。她的頭昏沉和疼得厲害。她想起和肖方濤的約會,抬頭看看表,已經快九點了。她愈加感到孤單,考慮一下,下決心給初曉寒打了個電話,說:“今天我有個重要的約會,你能和我一起去嗎?”


    初曉寒聽著她的聲音,關切地問:“你怎麽了?嗓音這麽沙啞?是不是病了?”


    雲菲菲說:“沒事兒。可能是感冒了。你在家門口等我,我馬上打車去接你。”


    初曉寒問:“上哪兒?”


    雲菲菲說:“望山。”


    初曉寒驚訝地問:“什麽事兒?怎麽又到那裏?”


    雲菲菲說:“你不用問了。你不是說如果我被人欺負,你肯舍出生命來保護我嗎?今天可能就是你兌現諾言的日子。”這樣說著,心裏卻不禁打個戰栗:如果到時肖方濤否認此事並確實是子虛烏有,那該怎麽辦呢?


    初曉寒似乎猶豫了一下,說:“芸菲,高考分數下來了,咱倆都考了高分,你的成績比我還好,咱們上名牌大學都不成問題了。”


    雲菲菲被這個喜訊驚呆了。盡管自己對高考很有信心,但聽到這個消息,還是十分激動。她想:高分?這麽說自己的大學夢就要實現了?而且還是名牌大學。可是,自己還能上大學嗎?麵對目前麵臨的問題,她顧不上考慮太多。她克製住自己的情緒,輕描淡寫地說:“見麵再說吧。”


    雲菲菲簡單地洗了把臉,頭發也沒梳,隻是用手指攏了攏,就出了家門,打的到初曉寒家去。接到初曉寒,雲菲菲的心情十分複雜,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初曉寒感到她的神情有些異樣,但見她表情凝重,一臉的嚴肅,就沒有問。初曉寒看雲菲菲坐在後座,本想和她並排,拉開車門,見她沒有往裏讓的意思,就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往望山行駛的路上他們許久沒有說話。一段時間後,初曉寒忍不住打破了沉寂,他問:“雲菲菲,去望山到底有什麽事?”


    雲菲菲淡漠地說:“到那兒你就知道了。”


    初曉寒不知她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又不好再問,便說:“咱們都考了六百多分,你比我還高出十多分。你沒想想咱們報哪個學校?”


    雲菲菲的眼裏就要湧出淚水。她極力克製著,用平淡的語氣說:“一切等過完今天再說吧。”


    初曉寒迴過頭來問:“雲菲菲,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和我說說不行嗎?”


    雲菲菲麵無表情地說:“咱們一起去見個熟人。所有的事情等見過麵之後就有結果了。”她沉默一會兒,幽幽地說:“初曉寒,如果由於某種原因咱們斷絕了關係,請你不要怪我。”


    初曉寒聽她這樣說急了,連聲問:“為什麽?為什麽?”


    雲菲菲一句話也不願多說了。此刻她的思緒被諸多問題困繞著,加上感冒,頭昏眩得厲害。她想:一切等見到肖方濤再說吧。可是,見到肖方濤後,等待自己的會是一個什麽樣的結果呢?


    初曉寒盡管焦急,卻一點辦法也沒有。他想:熟人?會是誰呢?


    到了望山,他們向山頂登去。由於昨夜的雨,山上的一切顯得很清新,土地濕潤,草樹碧綠,石頭清潔,甚至陽光都有些濕漉漉的感覺。當逐漸走近他們一起坐過的那塊大石頭時,初曉寒看到一個人雙手抄在褲兜裏,背身站在那裏,感覺熟悉,卻又一時沒有認出來。當他們走近到十幾步遠,初曉寒快要認出那個人時,那人也似乎感覺到身後的來人,轉過身來。初曉寒不禁大吃一驚,失聲叫到:“肖方濤?”


    肖方濤卻要冷靜得多,他看了初曉寒一眼,把目光又轉到雲菲菲的臉上,略帶疑問地凝望著。雲菲菲和初曉寒在離肖方濤幾步遠的地方站住了。因為在海邊的山頂,風比較大,吹得他們的頭發和衣裳都飄逸起來。雲菲菲用審視的目光和肖方濤對望著,初曉寒則帶著更大的疑惑看著他們兩個人。這樣過了很久,肖方濤打破了沉默,從他的神情上看,仿佛初曉寒不存在一樣。他語氣鎮靜,說:“芸菲,那天我到你家,你已經走了。你媽媽在家,她托我的事我正在辦著。”


    雲菲菲說:“今天找你來不是問我媽媽的事。”她的眼光裏透出帶著深深寒意的冷峻,說:“我問你,那天在‘瞌睡蟲’你老板的辦公室裏,是誰先和我發生了關係?”


    肖方濤聞言大吃一驚,臉色都變了。旁邊的初曉寒更是被雲菲菲的話驚得目瞪口呆。肖方濤結結巴巴地問:“你,你什麽意思?”


    看到肖方濤驚慌的神色,雲菲菲的心陡然涼了下來。她什麽都明白了:趙麗娜沒有撒謊,她的話是真的。悲憤的淚水溢出她的眼眶。她戰抖著問:“這麽說確實是那個混帳的楊戩zhan有了我的初貞?”


    肖方濤的眼裏露出極大的惶恐,不知所措地看著雲菲菲。他突然“噗嗵”一聲跪倒在地,狠命地抽著自己的耳光,哭嚎地喊著:“芸菲,我對不起你!楊哥對我有大恩,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啊。那天他趁我在舞廳看場,你又喝醉了酒,人事不知,就——你打我吧,狠狠地打,打死我也沒有怨言。”


    雲菲菲大叫一聲,猛撲過去,雙手在肖方濤的臉上頭上*般地狠命地煽著。肖方濤閉目忍受,當雲菲菲雙手停止瞬間他睜開眼睛時,猛然發現,雲菲菲的手裏握著一把半尺多長的水果刀,正死命地向他胸膛刺來。肖方濤驚悚得全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本能使他猛然用力,把雲菲菲掀倒在一邊,兩人撕纏在一起。肖方濤聲嘶力竭地喊著:“芸菲,你聽我說!”


    然而,雲菲菲根本聽不進他要說什麽了,握刀的手掙紮著拚命地向肖方濤刺著。肖方濤死死壓住她的胳膊,大聲叫著:“你冷靜點!冷靜點!”


    雲菲菲喊到:“初曉寒,你還不來幫我?”


    初曉寒似乎還沉浸在某種思緒中,他的目光疑惑而痛苦。


    雲菲菲完全瘋狂了。她歇斯底裏地大叫著:“初曉寒,你是個混蛋!”


    初曉寒大夢初醒般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卻又不知如何是好,猶豫片刻,跑過來拉壓住雲菲菲的肖方濤。高度緊張著的肖方濤見他過來幫雲菲菲,頓時憤怒得象一頭發狂的獅子,厲聲吼到:“你小子想找死啊?你再動我一下,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然而,此時一心想幫雲菲菲的初曉寒顧不得他的威脅,卯足勁拽他。初曉寒的身材高於肖方濤,力量也大許多,一下子就把肖方濤從雲菲菲的身上拉開。但肖方濤畢竟在社會上撕打了多年,經驗十分豐富,在被拽開倒地的一刹那,一使勁,把雲菲菲的刀掰脫了手,又一記反肘擊在初曉寒的臉上,打得初曉寒頭暈目眩,眼前金星亂冒。脫了身的雲菲菲又伸手去抓地上的刀,躺在地上的肖方濤來不及多想,順勢一腳把雲菲菲蹬了幾個滾,初曉寒趁機把刀子搶到手。肖方濤一個鯉魚打挺躍起來,在初曉寒拿著刀子正不知所措,愣在那裏時,一個黑虎掏心拳把初曉寒打得疼彎了腰,右膝借勢頂在初曉寒的臉上,把他擊得仰麵跌出四五步遠。


    初曉寒被打懵了,當他爬起身來,還懵懵懂懂看不清事物時,肖方濤又衝到眼前。他被激怒了,感覺眼前身影一晃,並判斷出是肖方濤時,揮拳向他胸脯擊去,迅速又擊出第二拳,恍惚中,他感覺那個身影在自己麵前坍倒下去。迅疾他的眼睛光亮起來,他看到肖方濤雙手捂著胸部,蹲跪在他的麵前,滿眼驚愕地看著他,雙手指縫間正往外湧著鮮血。肖方濤的喉嚨象被什麽噎住了,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你,你——”他的眼光逐漸暗淡下來,身體也慢慢癱軟著,在快要倒下的瞬間,他努力迴過身去,向雲菲菲看去,喉嚨響了幾聲,嘴唇蠕動著,卻沒有說出什麽。


    雲菲菲被肖方濤一腳蹬在小腹上,疼得她流出了眼淚。淚眼朦朧中,她看到初曉寒被肖方濤擊倒在自己的身後,她還看到,肖方濤在擊倒初曉寒後,迅疾又撲了過去。她想:初曉寒那麽強壯的身體,怎麽會不是肖方濤的對手呢?她掙紮著爬起來,想要過去幫初曉寒。她咬牙站立起來,轉過身去,卻看到初曉寒揮刀猛然向肖方濤的胸部刺去,一刀,兩刀——肖方濤倒下了。雲菲菲有些吃驚,驚訝初曉寒有這樣的膽量和勇氣。她被初曉寒的舉動驚愣在那裏,看著肖方濤的身體慢慢地倒下。她看到肖方濤在倒下的最後一刹那迴過身來,看了自己一眼,嘴唇還動了動。她沒有讀懂他的眼光,也沒有聽清他說的什麽,她隻感到他的身體扭曲的很吃力,十分別扭,那是他蹲跪著就要完全倒地的刹那努力向迴轉身造成的。


    雲菲菲又看向初曉寒。她想過去安慰他,可當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時,又猶豫了。初曉寒從肖方濤開始倒地就一直站著沒動。雲菲菲看到,初曉寒的雙臂無力地垂落著,手裏握著的刀的刃上,還掛著絲絲血縷。她看到,初曉寒目光茫然,還帶著些許的疑惑,此刻,他正用這樣的眼光看著自己。陽光從側上方照耀著他,象照耀著一尊雕像,在他的臉和頭發上鍍上一層灼亮的金光,隻是風還象來時一樣大,掀動著他的衣角和發縷,使他變成了一尊富有動感的雕塑。


    風同樣吹動著雲菲菲的衣襟和發縷,飄動著的長發不時掩映住她的半個臉龐。她和初曉寒對望著,早晨起來時頭的昏沉疼痛,身體的虛弱乏力,似乎都隨著風被吹到浩瀚無際的太空裏去了。她想:他後悔了嗎?自己向肖方濤複仇時,他並沒有象自己開始想象的那樣,立即奮不顧身地和自己一起撲向肖方濤。現在這樣的結果,是因為肖方濤的猛烈攻擊造成的。他害怕了嗎?她繼續想著:他的爸爸就要成為將軍了,一個將軍的兒子遇到生死攸關的大事時就是這樣的表現和這副模樣嗎?自己一直認為他是一個男子漢,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一個轟轟烈烈的男子漢,一個無畏無懼藐視一切的男子漢,一個為朋友為愛人為事業為理想可以舍生棄命的男子漢,一個將來可以成為大英雄的男子漢,現在看來好似又不是那樣,他擁吻自己卻那樣輕率地把手伸向自己的*,肖方濤都沒有這樣做過,他用刀子捅了肖方濤,卻表現的這樣迷茫甚至是懦弱,一點男子漢的勇敢和豪氣也沒有,如果反過來是肖方濤用刀子捅了人,他不會是這副神情吧?她忽然對初曉寒產生一縷陌生感。她想:盡管自己約他同來,希望在關鍵時候他能幫自己一把,希望他能挺身而出,置生命於生死之外,當然不是見義勇為,而確確實實是為自己義無反顧舍生忘死,但自己還是不願意傷害他,不願意因為自己而毀了他的前程甚至生命。她想:自己應該把他手中的刀子拿過來,讓他迴家,全當他沒有來,沒有參與此事,沒有親手殺死肖方濤,一切的責任都由自己承擔。她想:但願事情的結果能按自己的意願發展。


    雲菲菲把目光投向地上扭曲著身體的肖方濤,默默地想:他死了嗎?肖方濤在倒下的一刹那想對自己說什麽呢?她又看向初曉寒,想:如果公安局破了案,他會因此而判死刑嗎?自己是什麽結果她已不在乎了,她隻是歎息:因為自己,毀了兩個男孩的一生。盡管道不同,但他們兩個都是很優秀的男孩——不管別人怎樣評價肖方濤,起碼她的心裏是這麽認為的。


    雲菲菲慢慢仰起頭,向上看去:那是經過昨夜一場暴雨洗刷後的天空,清澄碧澈,陽光明媚,萬裏無雲。瞬間她腦海裏閃過一連串的鏡頭:同學好友、大學錄取通知書、冥冥中向往但沒有去過的新疆西藏——她喃喃自語道:“多美好的天空啊!現在,這一切都不屬於我們了!”可惜嗎?——她在心裏默默地向自己問道——然而,她已沒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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