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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過後的一天,爸爸媽媽終於很嚴肅地談論起離婚的問題。雲菲菲對那天晚上記的非常清楚。媽媽近來少有地早迴來了,買迴許多好吃的,甚至親自下廚燒的菜,更令雲菲菲和爸爸吃驚的是桌上還擺了一瓶好酒,而且自進門時起,她的臉一直是和顏悅色。圍飯桌坐下時爸爸還譏諷地說:“哎哎,太陽從西方出來了噯。”


    媽媽沒有理會爸爸,招唿著女兒:“來來,芸菲,吃飯。”


    雲菲菲用疑惑和奇怪的目光看著媽媽,心想:莫非真如爸爸所說,太陽從西方出來了?但她還是很高興,想:或許媽媽真的迴心轉意,想要好好過日子了。因此,她積極配合媽媽的情緒,滿臉笑容,甚至吃飯時偶爾說幾句笑話調節調節氣氛。倒是爸爸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對雲菲菲的良苦用心毫無察覺般地好酒好肴地吃著喝著,一點也不配合。雲菲菲急得直給爸爸使眼色,甚至瞅著媽媽不注意在桌下踢了他幾腳,而爸爸竟毫無反應,也不說話,也不看她們母女倆,顧自吃喝著。雲菲菲怕媽媽生氣,偷偷看看她的臉色,竟一點惱怒的神色也沒有,於是越覺得狐疑和驚奇,見沒人搭理她的話,也就悶頭自己吃飯。不過,她還是感覺媽媽的態度是誠懇的。她想:或許是前一段時間爸媽的關係太緊張了,一時還擰不過勁來。待她吃完飯,媽媽對她說:“芸菲,吃完了就到自己房間去學習吧,媽媽有話和你爸爸說。”


    雲菲菲看媽媽的表情很平和,心想:或許媽媽要和爸爸緩和一下氣氛,交交心,於是就知趣地迴到自己的房間裏。帶上門後,她又覺得有點不放心,怕爸爸上來牛勁把事弄僵,就悄悄地把耳朵貼在房門上,聽他們談什麽。沒想到,媽媽的第一句話就把她驚呆了。


    媽媽說:“日子這麽過也不是個滋味,咱們離婚吧。”


    爸爸冷笑一聲,說:“怎麽,沉不住氣了?要離也得等春節後,總得讓芸菲再過個團圓年吧?”


    媽媽問:“離婚後房子歸誰?”


    爸爸說:“你先別考慮房子的問題,想想芸菲怎麽辦?”


    媽媽說:“房子歸誰,芸菲就跟著誰。”


    爸爸說:“房子是我們單位分給我的,你就別想了。就是房子歸我,芸菲一個女孩子家的跟著我,你覺得合適嗎?”


    雲菲菲再也聽不下去了,她撲到床上,猛扯過被子蒙住自己,放聲痛哭。此刻,使她萬分傷心的已不是爸爸媽媽離婚的事,而是他們推委自己,自己不屬於爸爸媽媽,而是屬於這所她居住了十八年的房子。


    第二天清晨,爸爸看到雲菲菲紅腫的眼睛立刻明白了什麽,問:“昨晚我和你媽媽的談話你都聽到了?”


    雲菲菲冷冷地說:“什麽?我一點也不知道。”她冷眼瞧瞧爸爸媽媽,竟陌生人似的。她飯也沒吃,背起書包就走了。


    離上學的時間還早,雲菲菲漫無目的地走著。早晨的天氣十分寒冷,雲菲菲由於沒有吃飯,覺得格外地冷,凍得渾身打顫,上牙磕著下牙得得地響。她走進一個賣早餐的飯店,摸摸口袋裏的錢,猶豫著,最後隻買了一碗八寶粥慢慢地耗著時間喝了下去。她考慮這樣的日子可能要長期過下去,每一分錢都得仔細盤算著花。她忽然有些後悔給媽媽過生日,那個生日不僅沒有討著媽媽的好,還把自己的積蓄都花光了。這是這些天來,尤其是每次向同學們借錢時常常產生的念頭。身體有點暖和了,她走出了飯店。冰天雪地,又是早晨,許多商店尚未開門,實在沒有什麽地方可去,她隻好乘車到學校,在車上心裏還直念叨車開得慢一點。下車快走到學校門口時,她想到自己紅腫的眼睛,考慮一下,從路邊積雪中抄起一把,瞅著沒人注意,捂在了眼睛上,她覺得這樣似乎能幫助消消腫,也不管是否真的管用。雪化成了水,順著麵頰淌下,再讓冷風一颼,象刀子割般地疼痛。雲菲菲極力忍耐著,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同學們看出什麽來。


    上半學期的期末考試馬上就要來臨。上課時,雲菲菲無論怎樣努力,都不能集中精力聽老師講課,腦海裏總是重複著爸媽昨晚的談話。她忽然產生一個念頭,不知爸媽昨晚談的結果是什麽?這麽想著,她竟然有些後悔,沒有把話聽完。不知他們商量的怎樣?他們是否真的如開始說的那樣,要把事情留到春節後辦呢?她心裏忽然產生一股深深地恨意:還說是為了我呢。為了我你們幹嘛還要離婚?為了我你們為什麽不好好過日子,珍惜這個由你們自己建立起來的家庭?你們愛我嗎?真正地愛著我嗎?


    所有的課間休息雲菲菲都沒有離開自己的座位,她感覺自己的頭有些昏昏沉沉,便伏在課桌上假寐。秦靈雪感到她有些不太對勁,問她是不是病了?她搖搖頭說:“沒事。昨晚看書時間有點長了,感到困乏。”


    秦靈雪看她精神懨懨的樣子有點不太相信,又不好追問。


    中午,雲菲菲午飯也沒有去吃,依舊趴在課桌上睡覺。昨晚她確實很晚才睡著,胡思亂想了大半宿,現在也是真的乏了。下午上課,雲菲菲依然是那個樣子,一直熬到放學。


    告別同行的秦靈雪等同學後,雲菲菲沒有了目標,她不想迴家,卻又不知道該到那裏去。她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挨個店鋪逛著,十幾個商店過去了,都看了些什麽,她的腦海裏竟絲毫印象也沒留下。早晨那種又冷又餓的感覺又來到她的身上。她找了一家小吃店,要了一碗餛飩,熱熱乎乎地喝下去。一麵喝著她還一麵想,這家的餛飩實在沒有自己家的餛飩好吃。她忽然想到,如果自己家的餛飩攤沒有被取締,而是一直幹到現在,爸爸媽媽還會鬧成現在這個樣子嗎?她忽兒又覺得,這似乎沒有什麽直接的因果關係。


    從小吃店出來,下午就陰沉沉的天,開始下起了濃密的雪花。路燈早已亮了起來,團團雪花在燈光下飛舞,象一群群白色的精靈急著去赴什麽集會。盡管剛吃完熱乎乎的餛飩,雲菲菲還是冷得打顫,不得不再逐個商店地轉悠。當各個店鋪挨個關門,居民樓的燈光逐漸熄滅的時候,她茫然了,還到那裏去呢?不知為啥,這之前她還想轉夠了就迴家,現在卻下定決心,仿佛跟誰賭氣般地,堅決不迴去了。“爸爸媽媽會找我嗎?”她問自己。然後又對自己說:“讓他們去找吧,今晚就讓他們找不到我。”可是,現在到那裏去呢?看著周圍越來越黑,她感到緊張和害怕,盡管如此,她還是不想迴家。她盡量沿著路燈的光線走,那一盞盞被雪花圍攏的朦朦朧朧的渾濁的路燈的光亮,使她既感到安全又感到溫暖。她忽然想起安徒生的童話故事《賣火柴的小女孩》,那個小女孩是沒有親人沒有家了,在火柴的光亮之中去了天堂。自己呢?又有親人又有家,可既不想迴家也不想去天堂,卻是一樣地在冰天雪地裏挨餓受凍,都是同樣地可憐吧?


    到哪裏去呢?她把自己的同學好友都想了一遍,又都一一否決了。不能去。她告戒著自己。深更半夜冒雪到她們家,怎麽向她們解釋呢?她不願意在她們麵前出醜。她又想到了網吧,可是摸摸口袋裏的錢,她不得不止住這個念頭,剩下的錢不夠她堅持一個晚上,況且,花完了以後的日子怎麽辦呢?她又想到了家,但此時,她更不想迴家了。已經到了這個時間,她越想堅持到底,出於什麽目的?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寒冷饑餓,孤單害怕,偶爾駛過的一輛汽車,竟令她象見到親人般的感到親切。雪不時把她覆蓋成一個雪人,她抖掉身上的雪,但很快就又是全身潔白了。雪花刮到臉上,冰冷難耐,正是這種涼意深深地刺激著,她的頭腦格外地清醒。她忽然想到秦靈雪過生日時自己第一次喝酒。她想,喝酒的感覺真好啊,輕飄飄,暈乎乎,精神也張揚了,性格也放開了,想說就說,想笑就笑,沒有了禁錮和約束,那種感覺真是美妙極了,怪不得那麽多人都沉湎於酒中呢。這會兒,若是有個人和自己對坐飲幾盅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和心情呢?當然要看一同飲酒的對象是誰?和秦靈雪,是說不盡的私房話,唧唧喳喳都是女孩兒家的細瑣雜事;莫文倒能逗樂子,和她在一起,幾乎都是她一個人嘰裏呱啦的個人演講;舒暖嘛和自己差不多,少言寡語,肯定是一場悶酒;同位劉巧椏,榆木疙瘩一個,天生是個配角的料,當個忠實的聽眾很合適。還有誰呢?其他的人是肯定不能單獨對坐飲酒了。男生呢?這會兒如果有個男士相伴應該是最愜意的。誰合適呢?當然初曉寒是最好的,可以隨意聊天,可以傾訴衷腸,或許自己會撲在他的懷裏大哭一場。她想起秦靈雪的生日宴會,初曉寒坐在身邊的那種甜蜜的感覺。那天過後,她一直後悔自己顯得過於冷僻,對初曉寒的殷勤故意冷淡,極力裝出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態,並且越想和他親近,表現出來的就越是故作姿態的嚴謹,機會稍縱即逝,以後再上哪兒去找在這樣放鬆的場合和他接近的機會呢?她恨透了自己。她想,也是後來碰到媽媽在旁邊房間與人喝酒的緣故,影響了自己的情緒,不然借著酒勁,自己或許會真的能向初曉寒表示出點什麽意思來,當然一切都將在暗中進行,依初曉寒那麽聰明的人,他會悟解出來,自己是不會讓別人發現什麽蛛絲馬跡的。但是,這會兒找初曉寒是真正的癡人說夢。


    那麽,還有誰呢?她忽然想到肖方濤,不禁打個激靈,迅速否定了自己。然而思緒仿佛失控了般,肖方濤的影子又很快地轉迴了她的腦海。肖方濤是追求自己的人,還幫過自己的大忙,於無人的孤冷風雪夜裏想想他也無妨,她在心中原諒著自己。肖方濤以往和自己沒有太多的關聯,盡管和自己是一個班的同學,但因為在班裏是赤墨兩條道上的人,自己和他半點來往都沒有,誰知這樣一個人竟意想不到地給自己寫情書,真所謂人心難測。說起來現在肖方濤在自己心目中成了謎一樣的人,以前隻覺得他是一個壞學生,而且是壞得透了氣的那種,可是從僅有的幾次接觸來看,他也不是一無是處,不是因為他幫助自己家處理到餛飩攤搗亂的那幾個家夥而感激他並由此而改變了對他的看法,相反因為那次的事倒肯定了他不是一個好學生的事實。肖方濤給她留下好印象是到“瞌睡蟲”去玩的那次,趙麗娜向他要******並要給自己一粒肖方濤表現出的惱怒的神情,這個家夥倒也能分辨出好壞是非,可見骨子裏還是有正義感的。找肖方濤怎樣?雲菲菲忽然興奮起來。這個時候去找他,在“瞌睡蟲”宣泄一夜,啊,那氣氛,那刺激,不正適合今晚的這種心情嗎?說幹就幹,她迅速找到一個公用電話亭,從書包裏翻出以前記的肖方濤的手機號碼,撥了過去,一麵撥還一麵想,他千萬別換號碼,還好電話通了,在玲聲響起的一刹那她忽然想到,如果趙麗娜也在怎麽辦?管她呢?先找到他再說,她胡思亂想著,心中倒有一種豁出去的感覺。電話接通了,對方“喂,喂”了兩聲,正是肖方濤。雲菲菲忽然猶豫了,她想,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電話那頭的肖方濤急了,提高了聲音問:“誰?說話呀。”


    雲菲菲終於囁嚅著開了口:“是周、肖方濤嗎?”


    肖方濤說:“是我。你是誰?”


    雲菲菲感覺自己的聲音象蚊鳴似的:“我,我是雲菲菲。”


    電話裏傳來了肖方濤吃驚的聲調:“誰?你再說一遍。”


    雲菲菲定了定神,語氣平穩起來,重複了一句:“雲菲菲。”她想:有什麽呢?世界上的事大不了就是命一條,許多事其實就象故事裏的鬼,都是自己嚇唬自己,想透和經曆了也不過那麽迴事罷了。她問:“你在哪裏?”


    肖方濤的語氣有些緊張,他聽出確實是雲菲菲給他打的電話。他壓低聲音說:“楊哥正請我們弟兄喝酒。你有什麽事?”


    雲菲菲有些失望,說:“沒什麽事。你繼續喝吧。”


    肖方濤說:“你先別離開。一會兒我給你把電話打過去。”


    雲菲菲說:“我告訴你電話號碼。”一麵說,一麵在話機上努力辨認著。


    肖方濤說:“不用了。我手機上顯示著呢。”


    雲菲菲想:又說外行話了。自己明明知道手機上可以顯示號碼,怎麽就忘了呢?可能是沒有親自用過的原因吧?等了一會兒,肖方濤果然把電話打了迴來。他問:“什麽事兒?”


    雲菲菲說:“真沒什麽事情。翻出了你的電話號碼,就給你打了一個。”一麵說著一麵奇怪,自己怎麽會編出這樣的謊話來?


    肖方濤說:“別蒙我了,大冷的天,又這麽晚了,沒有事你不會找我。我已經和楊哥打招唿出來了。要不我請你吃夜宵?”


    “這——”事到臨頭雲菲菲猶豫了,她想了想,下定了決心,裝出輕鬆的口氣說:“好吧,反正也無聊。你在哪兒?”


    肖方濤說:“甭管我在哪兒了,說說你在哪兒吧,我去接你。”


    雲菲菲說了所在位置。十多分鍾後,一輛出租車在她身邊停下,門開了,肖方濤探出頭招了招手,雲菲菲開後門上了車。車裏開了空調,雲菲菲一進來,立刻被一股暖流給包圍了,一種舒適的暖融融的感覺刹時湧遍全身,從孤獨和寒冷中逃離,有了熟悉的人,有了溫暖,雲菲菲一時鼻子酸酸地,感動地就要哭出來,但她努力克製住了。


    坐在副駕駛位上的肖方濤轉迴頭來問:“怎麽想起了找我?”


    雲菲菲極力掩飾著自己的情緒,用俏皮的語調問:“不可以嗎?”


    肖方濤怕她生氣或反悔似的急忙用滑稽的口吻說:“可以,可以,我隨時聽候召喚。象你這樣漂亮的女同學叫我,我敢不唯命是從嗎?”


    雲菲菲嘴裏說句:“賴皮。”心裏卻還是挺高興的。她想:男孩子的討好和恭維還是滿討人喜歡的。不過,也就是肖方濤這樣臉皮厚的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初曉寒就不可能了。她心中微微有些遺憾。


    肖方濤問:“想吃什麽?”


    雲菲菲說:“大冷的天,暖和就行。”


    肖方濤說:“那就涮火鍋去吧?我知道一家新開的火鍋店,蒙古包式裝修,據說味道很純正,二十四小時營業。”


    雲菲菲暗想:倒是很合我的口味。這家夥知道我的心思似的。


    肖方濤說的火鍋店名字叫“草原風情”。真正的草原雲菲菲沒有去過,但一進“草原風情”火鍋店,給她的感覺還真有點進了蒙古包的味道。她想,也許到過新疆西藏的秦靈雪能看出破綻來。可能由於天冷的原因,這裏的生意還真不錯,幾乎沒有空位,整個前廳熱氣騰騰,氣氛很熱烈。幸好還有一個小單間,他們就進去了。坐下後,肖方濤大方地說:“想吃什麽盡管說。”


    雲菲菲說:“我是雜食動物,你隨便點吧,隻是別浪費。”


    肖方濤也沒有再客氣,按照菜譜一口氣點了十來樣涮菜。雲菲菲說:“太多了,說好別浪費的。”


    肖方濤說:“這算什麽?你要飲料還是喝酒?”


    雲菲菲猶豫一下,還是下定了決心說:“來點紅酒吧。”她還在迴味著上一次喝紅酒那種先是甜甜之後暈暈的感覺。


    肖方濤笑笑說:“沒有看出,你還挺有品位的。要什麽牌子的?”


    雲菲菲迷惑地問:“什麽品位?”


    肖方濤說:“一般上檔次的人才喝紅酒——當然不是那種幾塊十幾塊錢一瓶的便宜貨,用高腳杯,每次倒上一點,慢慢地品。”


    雲菲菲笑笑沒有說話。她想:自己有什麽品位?隻不過沒有喝過別的酒,照著簡單熟悉的來罷了。既然肖方濤這麽說了,她也不願點破。她說不出品牌,肖方濤就給她點了一瓶“幹紅”,自己則要了幾瓶啤酒。雲菲菲倒上酒後先抿了一口,咂咂口味說:“怎麽和上次的味道不一樣?一點甜味也沒有?”


    肖方濤問:“你上次喝的是什麽牌子的?”


    雲菲菲努力地想了想說:“好象‘山’什麽葡萄酒?或什麽‘山’葡萄酒?”


    肖方濤說:“是‘潤山葡萄酒’吧?很低檔,和糖水似的沒什麽度數,不過挺適合女人喝。”


    雲菲菲實在想不起酒的名字,就說:“好象是吧?不想了。管他呢,費那些神幹嗎?”


    鍋開了,菜也上齊了,兩人邊吃邊喝。肖方濤問:“你還沒說找我幹什麽呢?”


    雲菲菲說:“非得有事嗎?你答應過我的,說要請我吃飯,今晚正好無聊,就想起來了。”


    肖方濤顯然不相信,但沒有說出來,隻是招唿著吃喝。兩人說說笑笑,輕鬆愉快,毫無拘束感。雲菲菲感到奇怪,自己為什麽這麽放鬆?細思一下,主要是肖方濤的情緒自然,並感染到自己。和初曉寒就做不到這一點了,一個是他說話太正統,而自己呢又有點仰視他,愈加拘謹,所以相處就有點別扭。不知不覺,她的酒喝下去近半瓶,並有了暈乎乎的感覺,性格也愈加放開。看看肖方濤,也是五瓶啤酒下肚了。她問:“你整天在社會上混,你父母不管你嗎?”


    肖方濤臉上顯出不屑:“管我?我父親是一個酒鬼,我母親是一個蕩婦,他們憑什麽管我?我混到今天沒被槍斃,說明我還有一定的自我約束能力。”


    雲菲菲吃驚地問:“你怎麽這樣說你的父母?”


    肖方濤惱怒地說:“叫我怎樣說他們?從我懂事時起,我爸爸就沒有一天清醒過,每天拎著個酒瓶子,喝醉了就打我和我媽。其實我媽也挺可憐的,就是為了報複我爸,出去和別的男人胡搞。可是她搞就搞唄,我最恨的就是她亂搞,是個男人就行,弄得名聲很臭,連我都丟人丟得抬不起頭來。那時我還小,等我大了有能力揍那兩個混蛋時又不忍心了,畢竟是我的親生父母。”


    雲菲菲試探著問:“那——他們現在還住在一起?”


    肖方濤說:“住在一起。還是整天打。鬼曉得他們為什麽不離婚呢?我現在很少迴家,也不太清楚他們過得怎麽樣了?”


    雲菲菲問:“你在外麵,他們也不找你?”


    肖方濤說:“怎麽不找?前幾年把我找迴去,有幾次差點沒把我給揍死。現在不敢打我了,也泄氣了,幹脆不找了。”


    雲菲菲想:怎麽和自己現在家裏發生的事一模一樣呢?爸爸開始酗酒,媽媽開始在外麵不幹不淨,難道自己的結局會和肖方濤一樣,最終成為一個無人過問的社會上的野孩子?這麽想著,不覺悲從心頭起,淚水克製不住地順著麵頰流了下來。肖方濤看見,以為自己的事觸動了她的情感,就開玩笑說:“女孩子就是多愁善感。這算什麽?”


    雲菲菲的眼淚越淌越快,最後竟嗚嗚咽咽抽泣起來。肖方濤感覺不對,慌張地問:“怎麽了?怎麽了?我說錯了什麽?嗨,我這該死的嘴!”他竟狠狠抽了自己一個耳光。看到雲菲菲越哭越烈,他更慌了,起身走到雲菲菲身邊,扶著她的肩膀問:“雲菲菲,你怎麽了?別哭,別哭,有什麽難事和我說,我一定竭盡全力幫你解決,豁出命去我都不怕。”


    雲菲菲卻轉身撲在他懷裏,放聲大哭。肖方濤一時不知所措,連安慰的輕撫也不敢放肆,呆站在那裏看著她哭。他的收斂引起雲菲菲更大的好感,愈加放心地在他懷裏盡情地哭了個夠。


    雲菲菲終於停止哭泣。她用餐巾紙擦幹淨了臉,整理一下頭發,又定定神,穩定一下情緒,露出一絲笑容,對肖方濤說:“對不起!來,咱們繼續喝酒。”


    肖方濤猶豫著說:“別喝了,你有點喝多了。”


    雲菲菲舉起杯子,說聲:“沒事。”一大口酒下了肚。又拿起瓶子把杯子斟滿。


    肖方濤想製止她,似又不忍心拒絕,猶猶豫豫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飲而盡。雲菲菲望著肖方濤,心中忽然產生一個念頭:我要阻止父母的離異。她想:媽媽下決心和爸爸分手,不就是因為那個所謂的和她一起開公司的人相好嗎?爸爸的消沉,不也是因為知道媽媽有了外遇嗎?要是把媽媽和那個男人拆散,媽媽或許會迴心轉意,爸爸媽媽也許會因此而和好。想到這兒,她對肖方濤說:“還真有件事兒想請你幫忙,你肯不肯?”


    肖方濤見她情緒穩定下來,很是高興,爽快地說:“沒問題。什麽事?你說吧。”


    雲菲菲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肖方濤說:“放心吧,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了。這不象我媽,和那麽多男人亂搞,讓我想揍都不知道揍誰好了。這個狗男人,做這種事情,看我怎麽收拾他。”


    雲菲菲看他狠狠的樣子,擔心地說:“可別鬧出人命來。”


    肖方濤說:“我有分寸。你等著瞧結果吧,保證辦得利利索索。”


    雲菲菲又舉起了杯子說:“那我先謝謝你了。幹!”


    肖方濤也舉起杯子說:“幹。”


    雲菲菲醉了,一瓶紅酒被她喝個淨光。她的整個身體都酥軟了,在椅子上坐不穩,晃晃悠悠要跌下來的樣子,嘴裏咕咕囔囔地說:“我要睡覺。”


    肖方濤急忙攙住她,說:“我送你迴家吧?”


    雲菲菲口齒不清地說:“不,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這兒多好啊,還有空調。我們家可冷了,象個冰庫。”


    肖方濤無法,找來幾把椅子,兩邊對起來,扶著雲菲菲在上麵躺下。雲菲菲睜著朦朦朧朧的眼睛看著肖方濤說:“你可別亂來啊?”嘴裏說著,人很快就沉睡過去。


    清晨,雲菲菲口渴得醒了過來。她詫異地看著周圍的一切,隻見桌上杯盤狼藉,肖方濤用椅背頂住門,自己坐在椅子上,躬著身子,頭埋在雙腿間正熟睡著。雲菲菲警惕地悄悄檢查了一下自己,確認沒有發生什麽事情後,把肖方濤叫醒了。


    肖方濤問:“你沒什麽事吧?”


    雲菲菲笑著說:“沒事。喝醉酒就是這種樣子和感覺?”她拿起酒瓶看看,容量500毫升,整整一斤。她詫異地想:原來我能喝這麽多酒啊?


    肖方濤說:“以後可別再喝這麽多了。那件事還辦不辦了?”


    雲菲菲問:“什麽事?”


    肖方濤苦笑了一下,說:“就是教訓破壞你們家庭的那個混蛋的事啊?”


    雲菲菲終於想起昨晚說的話了。她考慮一會兒後,下定決心說:“辦。隻是要謹慎點,別惹出什麽禍來,免得又把你牽扯進去。”


    肖方濤知道她是什麽意思,說:“不到萬不得一,我是不會拿生命開玩笑的。那個男人是誰?住哪兒?”


    雲菲菲說:“我也不知道。我沒有見過他。”


    肖方濤說:“沒關係,這難不住我。隻要他們還來往,我就能逮住那小子。你現在上哪兒?”


    雲菲菲說:“還能上哪兒?去學校唄。”


    肖方濤拿出手機看看時間,說:“現在還早。咱們先去吃點早點吧。”


    吃完早點分手時,肖方濤試探著問:“缺不缺錢花?我給你一點?”


    “不用。”雲菲菲堅決地說。然後,背著書包走了。


    臨近寒假前的期末考試,雲菲菲真的拚上了,和以前不同的是這次她把複習的重點放到了語文上。除上課認真聽講,每天放學她都早早迴家,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朝著語文上的弱項文言文和作文猛攻,背解古詩,翻譯文言文,做模擬作文。她自信理科無論怎麽考成績都會在班裏甚至級部名列前茅,再努力也不會增加多少分,如果考試時碰到某道題出偏了不會做也隻是運氣問題,而語文考好了,則可把總成績提高一大截。另外,她也有心把語文考出個樣來給李老師瞧瞧。她憋了一口氣,要向李老師和同學們證明,自己是很優秀的。這裏麵當然包括初曉寒,而且往內心深處說,她好象就是衝著初曉寒來的。不知為啥,自從和肖方濤有過那次接觸後,她就有了這種想法,而且越來越重,她要向初曉寒顯示或證實什麽,和肖方濤走的越近,她就越想向初曉寒靠攏,好似害怕失去什麽,隻不過這是一種潛意識,她自己都沒察覺到並深究其所以然。然而,正當她感覺複習大有成效,胸有成竹,勝券在握時,就在考試的前一天,家裏發生了火山爆發。


    那晚剛吃完飯準備拾掇飯桌,門“砰”地一聲被撞開,媽媽挾著一股寒風闖了進來。盡管媽媽脾氣暴躁,但雲菲菲還從未看到過媽媽這麽可怕的模樣,她的眼瞪得很大,象要噴出火來,臉上的肌肉不斷地抽搐,她的身體前傾著,兩臂前伸,雙手作爪狀,一見坐在沙發上正準備看電視的爸爸,立刻撲了上去,拖著哭腔喊到:“我和你拚了!”


    爸爸慌忙扔掉剔牙的牙簽,雙手架住撲過來的媽媽,不知所措地說:“你怎麽了?瘋了你?”


    媽媽尤在歇斯底裏地喊著:“你這混蛋!我和你拚了!”


    她拚命地撕打著爸爸,已完全喪失理智,象一頭瘋狂了的野獸。爸爸已來不及問清緣由,死命地招架著。茶幾被踢翻了,茶杯煙缸等被掀翻在地,發出叮咣嘩啦的響聲。沙發也翻了,爸爸媽媽滾倒在地,還在撕打著。終究爸爸的力量要大些,最終把媽媽壓在身底,並按住她的雙手,而媽媽的腳還在兀自亂踢著。


    雲菲菲從媽媽進屋的一刹那就驚愣在那裏不知所措,手裏還端著兩個準備送到廚房裏去刷的菜盤。此刻,她忽然模模糊糊意識到媽媽發火的真正原因。想到這裏,現在真正讓她吃驚的是媽媽此時的態度和反應,她明明白白地感覺到,媽媽已全不顧和自己及爸爸的感情,她的心已完完全全屬於別人。


    爸爸還在氣喘籲籲地問媽媽:“你說,你到底怎麽了?”


    在爸爸身底下掙紮著的媽媽忽然癱軟下來,嚎啕大哭,一麵哭一麵說:“你毀了我。你毀了我的幸福。”


    爸爸見媽媽不撕打反抗了,從媽媽的身上起來,疑惑地大聲問:“我毀了你?我毀了你什麽?”


    媽媽沒有動,就那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放聲痛哭。“你為什麽?為什麽要找人把他打成那樣?”


    爸爸更加迷惑了,問:“誰?我把誰打成什麽樣了?”


    媽媽自顧自地哭喊著:“咱們商量好要離婚的。你毀了我後半生的幸福。”


    爸爸好似忽然明白了什麽,竟一時不知所措,愣在那裏。


    雲菲菲插話了,她鄙夷地看著躺在地上的媽媽,冷冷地說:“是我幹的。是我找人揍的那個混蛋。”


    媽媽突然止住了哭聲,探起身,詫疑地問:“是你?”


    雲菲菲堅定地說:“是我。如果還有哪個混蛋再敢破壞我的家庭,我還找人拾掇他。”


    媽媽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又歇斯底裏地撲向雲菲菲,破口大罵:“我這個傻瓜,我早就應該想到是你。上次就是你找的人收拾攪咱家餛飩攤那個小子的。好啊,你個小婊子,竟敢勾搭外麵的小野種管起你媽的事來了。看我不撕碎了你。”


    媽媽伸手兩個重重的耳光,雲菲菲頓覺兩眼金星亂冒,頭也有些暈眩,兩個盤子從她手中落到地上,摔得粉碎。但雲菲菲站著沒動,她的腦海裏深深刻進了媽媽剛才說的那兩個字——婊子。她愣愣地想:媽媽叫我婊子?她叫自己的女兒婊子?她自己在外麵鬼混,竟然叫女兒婊子?我被自己的媽媽叫了婊子?媽媽在拚命撕打她,然而她一點也不覺得疼。她的眼裏流出兩行淚水,淚珠順著麵頰吧嗒吧嗒一滴一滴滑落到地上。


    爸爸怒吼一聲:“你瘋了?”揪住媽媽的衣服把她拽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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