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牢出來,時日尚早,楊士鈺喊來隨行衙差,吩咐道:“你們都去換一身常服,暗中查一查曹子磊的家眷可有異樣,別弄出太大動靜出來。”


    衙差們麵麵相覷,帶班衙差小聲說道:“大人,出來的急,小的們沒帶常服。”


    楊士鈺隨即從懷中掏出一張麵值五十貫的錢票,含笑道:“倒是本官疏忽了,這錢你們拿去購置常服,多的當是本官請你們喝酒。”


    這麽進了一趟京畿縣大牢還轉性了?帶班衙差心有惶恐,佯裝推脫了幾次。


    楊士鈺正色道:“一切都是為了辦案,辛苦你們了。”


    當差這麽多年以來,何曾聽過上官說出如此客氣之語?帶班衙差本就惶恐的心情瞬間變得忐忑不安,生怕這裏頭有什麽門道。


    “若隻是尋常百姓服飾,值不了幾個錢,小的們雖說月錢不多,倒也還買的起,不敢勞煩大人。”


    “這話可就外道了,你們在本官手底下當差,豈能夠委屈了你們?快些拿著,速速去將事情辦妥,今夜本官尋間上好酒樓,好酒好菜管夠。”


    “那小人就卻之不恭了,多謝大人恩典。”


    衙差們各個臉上喜笑顏開。


    刨去買常服的錢,每人還能夠分到不少。


    他們對於不趁早趕迴京城這件事倒也不在意,若天天都有這樣的好事,就算是待上一年半載也值得。


    衙差得了賞錢,辦起事來也是認真,在天黑之前就將事情辦妥。


    髙繇縣,某間酒樓。


    好酒好菜上罷,房門一關,衙差們紛紛開口:


    “大人,曹家祖上出過四品京官,在當地也算小有名氣,算是書香門第,家有良田、莊子,吃喝不愁,小有家資。”


    “大人,曹子磊父母都還在世,隻一房正妻,尚未納妾,膝下幼子剛滿一歲,上有老下有小。”


    “你們這些隨便問個路人都知道,大人您聽我的,據可靠消息透露,曹父半月前巡視自家莊子,歸途中馬車失控,翻了車,壓斷了曹父的腿。”


    “這事我也打聽到了,還有十日前曹母到寺廟燒香,也是歸途中腳下一滑險些摔到腦袋,多虧她兒媳眼疾手快,最後曹母沒事,倒是曹家媳婦扭傷了腳。”


    “還有還有,五日之前,曹子磊的幼子在府中玩樂,險些掉進水池裏。坊間有說是曹家遭了太歲,也有說是何展康冤魂索命,反正事兒傳的很是邪乎。”


    衙差們將打探到的事情逐一匯報。


    楊士鈺聽後,總算是弄清楚了曹子磊為何會是那副模樣。


    用曹家老幼婦孺性命相要挾,這樣的手段令人不齒,但不得不說在這樣的手段之下,沒有幾個人能夠承受的住。


    若是想要讓曹子磊開口說出實情,那就必須要保護曹家人的安全。


    因此就不得不麵對一個問題:護得住一時,護得住一世嗎?


    那些人敢對曹家下手,必定是吃定了曹子磊,眼見事情就要“圓滿”結束,這個時候突然橫插一杆,無疑是會將對方徹底得罪。


    這麽做值得嗎?


    楊士鈺捫心自問,卻沒有一個答案。


    衙差都是刑部裏頭的老油子,見過更加曲折離奇的案件,心知這裏頭的事情不會小。


    於是有人心中念著幾分“錢義”,提醒道:“大人高升,小的們還沒好好恭賀,此刻算是借花獻佛,鬥膽提一杯酒祝賀大人。”


    楊士鈺麵色微動。


    是啊,自己才升官,還是刑部郎中這樣的職位,正是前途大好之事,何必為了何展康的案子得罪暗中不知名的勢力?


    當官當官,當的是自己的官,裏頭多的是人情世故,為民伸冤這種事情得分時候。


    明知對方來頭不小,還非要去碰上一碰,到時候撞出一頭血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楊士鈺看了眼說話之人,點了點頭,含笑道:“你有心了。”


    言罷,舉杯,一飲而盡。


    ......


    “呦嗬,可算是醒了。”


    迷糊之間,楊士鈺聽到極為陌生的粗獷之聲。


    四周光線昏暗,隻一盞油燈隨風跳動。


    楊士鈺努力睜開眼,就見三名黑衣蒙麵人站在身前。


    “你什麽是誰?這裏是什麽地方?你們想要做什麽?”


    本該是在酒樓喝酒吃菜,沒曾想睜開眼就見到了一身劫匪打扮的三名壯漢,楊士鈺滿心疑惑,動了下身子,卻發現身上被一根麻繩困得結實。


    “你們好大的膽子,可知綁架朝廷命官是何等罪名?還不速速解開繩子,晚了本官饒不了你們。”


    楊士鈺隻覺得腦海昏沉,說出的話也有氣無力。


    三名黑衣人高大壯碩,蒙著黑麵也能感受到身上透露出來的煞氣。


    為首之人“嘿嘿”笑了幾聲,說道:“你怕是不知道本大爺幹的都是些什麽活,這般與大爺說話,是不想要腦袋了嗎?”


    言罷,大刀出鞘。


    楊士鈺感受到了脖頸間傳來的冰冷與刺痛,想那刀是極為鋒利,輕輕觸碰便劃破了肌膚。


    “這位好漢,本官與你們素不相識,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是不是中間出了什麽誤會?”


    “哈哈哈,誤會?你是不是刑部來的郎中,名叫楊士鈺?”


    “正是本官。”


    “那就沒錯了,這裏頭沒有誤會,你自個做了什麽事情,自個心裏沒個數嗎?”


    三名黑衣人態度囂張,言語間戾氣橫生。


    楊士鈺心跳飛快,強忍著恐懼,溫言道:“本官第一次踏足髙繇縣,隻為核查刑部一起案件,沒有和任何人結......”


    話音戛然而止。


    是了,從踏足髙繇縣那一刻,他隻做了一件事情。


    聯想到曹家人的遭遇,楊士鈺心中漸漸明悟。


    “你們是為了曹子磊一案?”


    “哼,倒也不笨。本大爺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有人要本大爺好好教訓教訓你,好叫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說完,不等楊士鈺反應,就見一隻大腳筆直踹了過來。


    哢嚓一聲,好似骨頭碎裂。


    楊士鈺隻覺一陣劇痛,身體倒飛出十步之外,生生撞倒了一麵土牆。


    倒地那一刻,他看清了周圍的環境,是一間廢棄的茅草屋,料想應該是身處荒野之地。


    天空泛起魚白,已經過了一夜的時間。


    “嘿,這小子骨頭還挺硬啊!”


    三名黑衣人怪笑一聲,齊齊動手往楊士鈺身上招唿。


    痛,劇痛。


    三人明顯都是高手,每一拳都落在人體最痛之處。


    楊士鈺發出一聲聲慘叫。


    他越叫,三人打的越歡,下手也越來越重。


    楊士鈺連連哀嚎道:“住手,快住手,本官乃刑部郎中......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啊......我求求你們了,再打下去就要將我打死了......”


    許是最後一句話起了作用,三名黑衣人同時停下動作。


    他們下手極有分寸,不打臉,隻打身子。


    楊士鈺沒了先前的氣勢,虛弱哀求道:“我可以給你們錢,隻要你們放過我。”


    黑衣人冷笑道:“你把爺們當做什麽人了?本大爺先收了人家的錢,那就要把事情做好,你要是想拿錢請爺們辦事,那也得在這之後,一碼歸一碼,不能混作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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