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遠侯見長子沉默不語,料想他是心中覺得委屈,於是緩和了些態度,開口道:“你四弟之事已經弄得滿城皆知,為父想遍全京城,也沒想到有誰會對他做出那樣的事情,心急之下才會說出不當之語。”


    江景辰收斂心神,好奇追問道:“父親,四弟到底怎麽了?”


    威遠侯細細觀看長子的臉色,見他不似作偽,長歎一聲,方才開口道:“你四弟遭人算計,在南風館待了一整夜,今早才被人抬了迴來。”


    江景辰天真道:“南風館?是酒館?該不會四弟喝多了酒,與人起了爭執吧?”


    若真隻是這般簡單,那就好了!威遠侯聽得長子連連追問,心中疼痛又重了幾分,深深吸氣幾次後方才平複了些許,陰沉著臉道:“南風館裏是男娼匯聚之地。”


    江景辰恍然大悟,繼續追問道:“四弟都成那樣了,還跑去南風館做什麽?”


    每多問一句,就如同是一把刀紮進心髒,威遠侯胸膛起伏,嗬斥道:“現在是問這樣事情的時候嗎?”


    他的臉色越難看,江景辰越是欣喜,故作茫然道:“那我應該問什麽?”


    威遠侯被噎得講不出話,捧起桌上的茶盞猛灌了幾口,轉問道:“京兆府那邊又是為何尋你?”


    江景辰將事情添油加醋說了一遍,末了信口胡謅道:“那個黎少尹親口說是要讓父親難堪,所以才會處處針對我......哎!父之所為,子代其償,我這也算是盡孝了。”


    威遠侯氣勢陡然一變,沉聲問道:“他真這麽說了?”


    江景辰堅定點頭,接著說道:“不僅如此,他還說背後有人大人物撐腰,哪怕是父親也不能把他怎麽樣。”


    威遠侯將茶盞重重砸在桌上,冷哼道:“不過就是禮部尚書那個老家夥罷了,狗屁的大人物。”


    江景辰雙眼一亮,沒想到竟然真把話給套出來了。


    六部尚書雖都是平級,可要是論起職權來當以吏部為首,工部排在最末,禮部雖無多少實權,但執掌朝廷中的禮儀、祭祀、宴餐、包括科舉這等為國選取棟梁的大事,哪怕是刑部與兵部掌著實權,也比禮部要遜色一籌。


    聖上登基之後並未更換禮部尚書的人選,江景辰依稀記得那位兩朝重臣是姓閔不姓黎,不由好奇問道:“禮部尚書和黎少尹之間有什麽關係?”


    威遠侯不屑道:“幾年前榜下捉婿,禮部尚書把姓黎的捉了去,費力好些年,也才捧到從四品京兆府少尹的位置。”


    江景辰頓時明悟,原來黎少尹就是傳說中的贅婿啊!可惜他這個贅婿並不強,手段實在是一般的很,倒是那個禮部尚書,能讓便宜爹這麽失態,想來應該是個硬茬,躲在背後搞事情的人,會是禮部尚書嗎?


    威遠侯繼續說道:“自從為父上任刑部尚書,閔老頭便多有微詞,直到去年聖上有意透露出幾絲想讓為父入政事堂的意思,閔老頭從此之後就更加視為父作眼中釘肉中刺。”


    入政事堂可不是邁著步子走進政事堂,而是意味著將加封參知政事、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江景辰再不懂官場也能明白,真到了那個時候威遠侯就將成為人人口中稱道的江相爺。


    眼前的便宜老爹,在朝堂上已經走到了這個高度了嗎?江景辰不禁想起當年之事,心中恨恨想道:當年放棄親子之舉,博來今日偌大成就,好一個有失有得,老天爺還真是公平的很啊!


    威遠侯見長子臉上不經意間流露出幾分怨憤,出聲安慰道:“區區一個黎少尹,抬抬手也就收拾了,你無需擔憂,一切自有為父替你做主。”


    這話說的......不如將錯就錯?江景辰念頭一轉,瞬間換了一副麵孔,乖巧詢問道:“父親打算怎麽對付黎少尹?”


    威遠侯淡淡道:“此事你無需過問,為父自有安排。”


    江景辰不再說話,心中開始重新估算一座世襲罔替威遠侯府的分量,越想越覺得能這麽順利收拾江景昭,實在是有不少幸運的成分在裏頭。


    最狠辣的複仇之舉,乃是誅其心,滅其魂,而後再毀其屍,世襲罔替的威遠侯府便是江家人的魂之所在。


    以便宜爹如今的權勢,三種方法之中,毀屍最易,誅心次之,滅魂最難,事情好像變得......更加有趣了!江景辰忽然笑出聲,轉頭看向父親,突然開口道:“父親,再過一些時日,我身上的餘毒就能夠完全清除了。”


    威遠侯身子一顫,猛地抬頭看向長子,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江景辰調整好心態,用略帶撒嬌的語氣說道:“我的身體能夠治愈這件事情連祖母都不知道,我隻告訴父親你一個人。”


    身體康健的嫡長子,和已經廢掉的嫡次子,十年前一樣的選擇,隻不過這次換作是江景昭,父親,你到時會做出怎樣的選擇?一定會無情拋棄吧,就像十年前一樣!江景辰隻要一想到即將發生的場景,臉上笑容越發燦爛。


    威遠侯心中多出一抹異樣,猶豫了一會,緩緩開口道:“這種事情,多一個人知道,你便多一分危險,就算不與為父說,為父也不會怪你。”


    知道會有危險,卻依舊放任不管,嗬嗬......江景辰壓下心中恨意,將所有能夠表現出的信任都匯聚到雙眼,堅定道:“我相信虎毒不食子,誰都會害我,但父親絕對不會。”


    分別十年,威遠候直到這一刻,才真真正正的覺得眼前的是親兒子,下意識伸出手拍了拍長子的肩膀,感慨道:“能聽到你說這句話,為父十分欣慰。”


    世間最傷人的不是刀劍,而是情之一字,該如何利用這份親情去達成最終的目的,江景辰腦海中已經有了個大概,當即裝模作樣的擦了擦眼角,笑著說道:“父親也要保重好身體,不要太過操勞,也不要太過擔心,四弟會好起來的。”


    威遠侯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驚人的想法:嫡次子廢了,可嫡長子卻有機會好起來,老天爺是不是在暗示著什麽?不自覺間,再次看向長子的眼神又有了全新的變化。


    “為父無礙,你到壽安堂去向你祖母請安吧,為父這裏還有事情要處理。”


    “好,我這就去。”


    江景辰應聲後便離開。


    威遠侯待長子走後,將穆大管家喚了來,吩咐道:“讓人去好好查一查,打從辰兒搬出府後的這些天,都見了哪幾個人,做了什麽事情。”


    穆大管家猶豫問道:“是全都要查一遍嗎?”


    威遠侯壓下心中泛起的複雜情緒,神情凝重點頭道:“把能查的都查一遍,包括他身邊的那些人,從頭到尾、事無巨細,本侯要清清楚楚知道他近來是否背著本侯爺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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