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蛟龍雕像仿佛能聽見她的聲音,倏然睜開眼。


    緊接著,一聲龍吟響徹雲霄,赤紅色的龍影騰空而起。


    那龍影躍入雲海間翻騰盤旋,霎時天地變色,電閃雷鳴。


    豆粒大的雨珠一啪啦落下來。


    薑盈早有準備,從儲物器中取出一把紅傘遮在頭頂,傘邊上有亮晶晶的珠簾垂下。


    她就這麽站在雨裏,看著那蛟龍在雲海中肆意撒歡。


    不知過了多久,赤紅色的蛟龍終於鬧騰夠了,將碩大的腦袋拱到薑盈麵前:“朝顏,你身上的氣息變了。你身上,有了強者的味道,有了君王的味道。”


    薑盈依舊將傘撐在頭頂,淡淡道:“我修成了九轉金丹。”


    蛟龍搖搖頭:“不,真正的強者除了修為,還有心境。朝顏,你成長了。”


    她成長了嗎?


    或許吧。


    薑盈仔細迴憶了一下這一年以來的所有經曆,煞有介事點點頭:“可能吧,迴了趟東州,了結了些前塵往事。報了仇,還了恩。一路走來世間百態,人間疾苦。還交了個朋友,遇到個人。”


    那蛟龍尾巴一甩,化為一名三十來歲的青年男子站在她麵前。


    一身紅色滾金邊長袍,頭戴金冠,腳踏追雲靴。


    威儀不凡,氣度超然。


    正是頻繁出現在各種傳說中的最後一位妖主,妖皇應均。


    應均用見鬼一樣的神情打量了薑盈半晌,最後竟誇張的伸出手想摸摸她有沒有發燒。


    可惜他隻是一縷殘魂,伸在半空中的手就這麽從她身上穿過去。


    應均隻好退後兩步,滿臉狐疑打量她:“薑朝顏,你這是被人奪舍了嗎?東州那幫孫子什麽時候這麽有本事?竟能動到妖主頭上?”


    “應朝顏。”薑盈糾正他。


    “什麽?”


    “忘了告訴你,我已經正式脫離薑家,改跟你姓了。從今以後,我叫應朝顏。我的子子孫孫,都跟你姓。”


    薑盈說著抬起手,在空中一筆一畫寫下自己的名字——應朝顏。


    當初她在這裏見到應均後,應均隻是望著崖壁上盛開的朝顏花,為她取字朝顏。


    縱使一直將她視為後裔精心教導,也沒提過改姓的事情。


    薑盈那時候尚年少,沒有念過太多書,根本沒那個腦子往這方麵想。


    但這次迴東州,她漸漸明白何謂血脈傳承。


    尤其那日在鎖妖塔,葉氏長老們看見她的真身,第一反應都是蛟龍應均。


    正好她要爭霸妖界,沒有哪一族能比應氏的血脈更正統。


    更何況,她已經跟薑家鬧翻了。


    在種種考量之下,薑盈毫不猶豫改姓了。


    不隻是嘴上說說,從那一刻起,她在所有意義上都是應朝顏。


    應均真沒想到她會這麽做。


    盯著那個應字看了半天,突然仰天大笑:“好,好啊,姓應好啊。從今以後,我們蛟龍族應氏一脈,又有了傳承。雖然我們這一脈截至我為止也沒有一人能修成真正的應龍,但我相信,你的子子孫孫一定行。”


    薑盈文化水平低下,不太能聽得懂他的意思。


    但憑直覺,她感覺自己好像上當了:“什麽意思?我自己修成不行嗎?為什麽要等我的子子孫孫?”


    應均尷尬咳嗽一聲:“是這樣的,我們應氏一脈的先祖,乃是莽妖與燭龍混血。在上古時代,說好聽點咱們是蛟龍,說難聽點就是……雜交蛟妖。所以先祖立誓要修成龍族中最厲害的應龍,便取應為姓。可直到後來天柱坍塌,神界覆滅,所有上古神獸全部死在天劫之下,我們一脈也無人修成應龍。如今靈氣枯竭,妖族式微,就連想修成真龍都不可能。


    薑盈嘴角抽了抽:“……之前你跟我說,我們應氏一族是上古四大神龍之一燭龍的後代,我還以為很厲害呢。結果你現在告訴我,咱就是個雜交品種。”


    “忽悠後輩嘛,當然要往死裏吹,吹牛又不花錢。你看,你現在不就改跟我姓了嗎?”


    “……”


    “你不會想改迴去吧?跟薑昊那小白臉姓有什麽好的?還得跟我姓,以後才能名正言順做妖主。”


    “我知道啊,所以我已經開始了。”


    “嗯?開始什麽?”


    “打天下。”


    狂風暴雨已經停了,薑盈淡定收起紅傘,目光前所未有的堅毅:“陛下,我好像突然明白什麽是我族苦厄了。”


    應均神色一凝。


    薑盈退後幾步,對他深深一禮:“陛下,一直以來你這麽悉心的教導我,就是希望我能拿起渡厄,能還我族安寧,保護我族子民吧?你希望我能成為一個真正的領主,而不是像之前那樣渾渾噩噩得過且過。”


    應均目光更呆滯了,完全沒想到他能說得出這種話來:“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以你的年紀還是條幼崽。倒也不能說渾渾噩噩,隻是讀書不多又心智未開。這是每個人每隻蛟都要走的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我給自己的佩劍取名渡厄那天,你說,要我以手中渡厄,渡我族一切苦厄。我當時似懂非懂,可是現在,我明白了。”


    薑盈轉身對著密密麻麻的墓碑們再次一禮:“當年,正是因為吸納了他們遺留下的妖氣,我才能覺醒血脈,蛻變為妖。也正是因為有他們妖氣的淬煉,才有渡厄的出世。我在冥冥之中,得到了千百年前我族英烈的遺澤。那麽我就有責任,承擔起他們未盡職責。以前我不懂,不敢來承擔。可是從今以後,我想擔。”


    應均緩緩迴過神:“那你想如何擔?”


    薑盈召出渡厄,手指緩緩劃過劍鋒:“以我手中渡厄,護佑我族每一寸領地,每一位子民。渡我族一切苦厄,渡我想渡的一切苦厄。”


    應均突然笑了笑:“當年,我原想替你取名鯨落的。誰知道你平常大字不識幾個,那會倒突然有文化了,這也許就是天意吧。”


    薑盈輕撫著劍身,目光悠遠:“一鯨落,萬物生,寓意不錯。可惜那時候的我從來就沒什麽運氣可言,來處容不下我,歸處遠在天邊,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是無根浮萍。哪怕萬物生,可能也生不到我頭上吧。渡厄挺好的,我不用信天,不用信命,隻需要信我手中的劍就好。”


    應均這次真沉默了。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朝顏,你真的變了。”


    【女主早就改名了,我沒有改變描述上的稱唿是因為有很多小夥伴喜歡跳著看。改了以後,他們可能會以為後期換主角了,看的雲裏霧裏。而且,女主現在是應朝顏,但她也永遠曾經是薑盈。所以,就不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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