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玲瓏深深吸口氣:“我跟你說過的,當年我與亡夫曾用上古秘術結過緣定三生的道侶契,在彼此神魂上留下契印。哪怕身死道消,隻要沒有魂飛魄散,入了輪迴就能再續前緣。亡夫不想我一個人苦苦等待,抹掉了我神魂上的契印,卻沒有抹掉他的。我曾在你的神魂上,發現了同樣的契印。”


    鍾離斐繼續否認:“這世間知曉上古秘術的,未必隻有你二人。”


    鍾離斐轉開頭不敢看她:“也許你真的看錯了。”


    “你與我那出身雍州葉氏的亡夫,有三分相似。”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人有相似有什麽奇怪的?”


    又來了又來了。


    無論她怎麽解釋,他就是不肯聽,不肯信。


    樂玲瓏簡直頭疼:“好,就算人有相似,秘術可以人盡皆知。但你神魂上有緣定三生的契印,你自己是知道的吧?這個姻緣契曾天地為證,天道是認可了的,注定你與某個女子緣定三生。這是強求來的天命,任何人都無法更改,可你喜歡上了我。”


    “……”鍾離斐張張嘴還想說些什麽,終究啞口無言。


    “別否認,你曾經對我有情,現在也是有的。你與白清瑤舊情複燃後,若真的能徹底放下我,不會做這麽多幼稚的事來刺激我。”


    “……”


    “我還曾卜過一卦,你我之間,有姻緣。你心裏始終放不下白清瑤,還與她成婚了,今生我與你之間不可能再有任何姻緣,隻能是前世未盡的緣分。”


    樂玲瓏疲憊到極致,閉著眼睛提不起一絲力氣看他:“鍾離斐,究竟是為什麽呀?為什麽這麽多證據擺在眼前,你依舊固執的認為我心裏有別人?固執的覺得當年我來到你身邊,是拿你當旁人的替身?”


    “鍾離斐,十幾年相伴,我越來越不了解你了。既然你認為我心裏有別人,認為是我騙了你,要與我一刀兩斷,去追尋你求而不得的白月光。那又為何,總是要利用她來羞辱我?我都已經躲到南境來了,你為何還是不肯讓我清靜幾日?”


    鏡子那頭的鍾離斐垂著眼一言不發。


    很久很久以後,他啞著嗓子艱難開口:“我不是……玲瓏,我不是你曾經愛的那個人,也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你為什麽總要把們混為一談?為什麽你的心裏永遠隻有他?樂玲瓏,你就不能看看我嗎?你就不能用正眼……看我鍾離斐一眼嗎?”


    又是同樣的話,樂玲瓏心累:“你究竟要我說多少次?你們倆是同一個人。你倆有著相似的麵容,相同的習性。除了沒有記憶之外,你就是他。”


    應朝顏總說鍾離斐過河拆橋,不是東西。


    實際上,他曾經對她也是很好的。


    在那一段被追殺的日子裏,他們二人像當年那樣相依為命。


    鍾離斐也像當年那樣,努力給她她想要的一切。


    直到後來,他重新步入九轉金丹境,重新成為流光城主,他說,要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


    情到濃時,樂玲瓏喊了一聲:“流雲……”


    從那以後,一切都變了。


    哪怕她當時立刻毫無隱瞞的解釋清楚,鍾離斐依舊固執的認為她心裏有別人,一直在玩弄他的感情。


    緊接著,他和曾經的白月光白清瑤舊情複燃。


    無論她怎麽解釋,鍾離斐都不肯聽,還故意用白清瑤來刺激她,兩人一步一步走到如今這個地步。


    “我不是……”鍾離斐不出意外的再次惱怒,雙眼猩紅:“前世的事根本做不得準,你與他早就過去了,以後不準再提。”


    樂玲瓏諷刺一笑:“鍾離斐,你自欺欺人騙誰呢?有時候,我是真的懷疑這麽多年你一直沒放下白清瑤。與我在一起,隻不過是當時的你別無選擇。如今你什麽都有了,又良心未泯不想辜負我,便隻能拚命往我身上扣罪名,汙蔑我心裏有別人。可真正與白清瑤在一起後,好像又不是那麽心安理得,她也沒你想象中那麽好。你舍不下她,也不能心安理得舍下我,就隻能這麽左右搖擺,給我安罪名,打著報複我的旗號自欺欺人的與她恩愛……”


    “夠了,不要再說了。”鍾離斐突然暴怒。


    “怎麽?被我猜中了?鍾離斐,你真讓我惡心。”樂玲瓏同樣變了臉,掐斷通訊的同時,一掌震碎碧落鏡。


    他們倆相依為命十幾年,她實在太了解鍾離斐了。


    他剛剛那個表情,分明就是惱羞成怒。


    也就是說,她至少猜中了一部分。


    鍾離斐什麽都明白,就是故意糟踐她。


    這種行為,跟葉淩霄那個爛人是沒什麽區別?


    樂玲瓏心累的想死,低聲自言自語:“鍾離斐,我真是越來越不認識你了。我真沒想到,轉世之後的你竟然會是這副模樣。這六千年的輪迴中,你到底經曆了些什麽?我這六千年的執著,是不是錯了呀……”


    就在樂玲瓏和鍾離斐糾纏時,薑盈飛身去了後山。


    朝顏宮後山,便是蒼瀾山脈。


    整條蒼瀾山脈起始於東州和南境的交界處萬獸森林,延綿數十萬裏至南海。


    朝顏宮三十六峰,曾經是當年妖族皇宮舊址,也是整條山脈靈氣最充沛之所在。


    向東八百裏,便是六千年前人族修士和妖族大戰的戰場。


    當年,曾有東州天工坊的陣法師在這裏布下三絕陣,天絕、地絕、人絕。


    陣法開啟後,附近幾百裏寸草不生,靈氣枯竭。


    時至今日,這片山脈依舊不適合修行。


    倒是有幾座鍛造兵器用的黑鐵礦,如今大名鼎鼎的蒼瀾王和寒舟君還曾在這裏挖過礦。


    而三絕陣的陣眼,在一片深穀之下,也就是如今的三絕淵。


    當年留下的陣法之力並未完全消失,會無差別絞殺一切入陣的活物。


    以至於穀中濁氣彌漫,看著就很危險。


    不過以薑盈如今的修為,三絕陣殘存的力量已經完全傷害不到她了。


    她輕車熟路的一躍而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個個壘起的土包和一座座墓碑。


    薑盈什麽也沒說,從儲物器中取出南境最久負盛名的果子酒,挨個放過去。


    墓碑林的盡頭就是懸崖,懸崖之下,一座威嚴的蛟龍石像赫然而立。


    那石像仿佛是條真正的蛟龍,蜿蜒盤旋數十米長。


    每個部位都雕得栩栩如生,仿佛隨時會活過來一樣。


    薑盈又取出十來壺酒在雕像前一字排開:“青州的萬年春,雍州的桂花釀,流光城的西風烈,北疆的千日醉……我都給你帶來了。”


    那蛟龍雕像仿佛能聽見她的聲音,倏然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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