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開朗的性格,接過話筒就說:“叫我章恪山先生啊,聽著年紀好大哦。”台下的倒伏水稻抬起來了幾顆。這樣優秀的表達能力,孟醒十分羨慕,不用說多少話就能帶動氣氛走向高潮,和孟醒是完全不一樣的,不然蔣霽也不會抱怨他天天冷著個臉,誰都欠他的一副樣子。畢竟這是一場有關心理方麵的講座,章恪山沒說太多別的,直入重點,巨幅顯示屏亮起,出現一個英文單詞。“這是我們團隊新研究的軟件,已經投放市場,可以下載使用了。”章恪山介紹,“mood,情緒,做這款軟件的初衷是為了幫助部分在社交關係上有困難的人群,據我們的數據分析師調查,全中國有2到3億人存在心理障礙……”“這款軟件在研發過程中,我們也諮詢了本校心理專業、醫學專業相關的同學,邀請他們一同加入軟件的製作,實地考察了香港、北京、青海、福建、雲南、新疆等地醫療覆蓋的實際情況……”孟醒聽過,隻是記得,但瞥到好幾個人在前排搜索了這個軟件,再點擊下載。他當時並沒有對線上軟件的需求,現在恰好在時少觀發來的消息裏看到,熟悉中帶著點親切。既然巧合,又是校友匠心製作,支持一下合乎情理。於是,《mood》就這樣留在了孟醒的手機裏,占據一畝三分地。下載好,已經過了夜晚的十二點,是新的一天。孟醒看了一眼桌上放著,再沒有什麽勇氣打開的兩個筆記本,藥效帶著瞌睡慢悠悠浮上來,便沒有再多想,陷進被子裏睡了。孟醒睡到早上五點鬧鍾就響了,研三很忙,即將畢業投身社會,嚴肅的教授偏偏很看重他,幹什麽活都喜歡把孟醒叫在身邊。老古板和小古板天生一對。今天法學院要填實習意向表,孟醒把表格整理好再打印出來,拿到辦公室的時候,人已經到齊了。一共十個學生,其中有個很顯眼的蔣霽。兩個人似乎很默契地都裝作沒看到對方,導師從孟醒手裏接過意向表格,每人發了一份,說:“好好考慮你們想要選擇的實習地區,這是學校給你們爭取下來的。”老古板拍拍桌子,眼神掃視一圈,“另外,這些律師事務所都是各地比較出色的機構,機遇大差不差,機會要自己把握和爭取。”發完表格,再說一些別的事情,導師便揮揮手遣返眾人,孟醒動作慢,收拾好東西的時候人快走光了。表格上的文字編織成一張小幅的世界地圖,從香港本地延伸,橫跨亞歐大陸。香港、杭州、景德鎮,倫敦、意大利、阿姆斯特丹……每個地區有限定人數,最多兩個人。沒有思緒,考慮的時間有一個星期。孟醒把紙張捋平,放在文件夾裏才裝進書包。他正要抬步往外走,卻透過玻璃窗看見靠在門口的一個身影。蔣霽和他分手後沒有頹然的姿態,家裏有錢的少爺做派是到哪兒都容光煥發,當時孟醒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往街上一走,養眼得不行。他在門口站著,手上拿著手機,背對著孟醒看不清表情,但明顯是在等什麽人。難道是在等自己?畢竟就堵在他出門的必經之路。複雜。孟醒蹙起眉,唿出的氣都在空中糾成結。現在的自己是什麽樣的感受?開心?沒有嗎,有一點,但和喜歡不沾邊,那他在開心什麽,或許是等到前男友主動認錯的暗爽?孟醒說不清楚。這是什麽情緒?迴去寫到筆記裏應該怎麽表達?他苦惱著,走向他的難題,卻在距離門口隻有兩步之遙頓住了腳。有人先他一步開始解題,孟醒看到另一個年輕男孩,從走廊另一邊跑過來,奔向蔣霽。那人的打扮活力到有些誇張,染了明顯但不突兀的紫色頭發,身上穿的皮夾克上掛著丁零當啷的銀色骷髏頭。是藝術學院的陶諺,以前似乎是蔣霽的朋友之一,時常一起行動。“我不是和你說了不要去那些你狐朋狗友的飯局?為什麽昨天又去了?還不接我的電話。”陶諺說,怒氣衝衝,十分生動,“我不喜歡那些人,我不是和你說過好幾遍了嗎?”蔣霽說:“為什麽不能去?他們又不會做什麽。”陶諺還要吵:“不會做什麽?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他們私下玩得多花你不清楚?”蔣霽開始有一點不耐煩:“我又不玩那些。”陶諺依依不饒:“我怕他們把你帶壞!”蔣霽開始顯露出他脾氣不好的本質:“你怎麽總是這麽多事?我和你在一起才三天,你管這麽多,我前任都不會像你這樣。”三天。照理是熱戀期,該對另一半還懷有高濃度的戀愛濾鏡,互看應該很順眼。孟醒和蔣霽剛在一起的那幾天,就算和現在一樣,情緒很淡,但臉很好看是長期優勢,當時蔣霽還誇讚他是美麗的高嶺之花。分手的時候就說他是不正常的神經病了。而現在蔣霽新的熱戀期不知道是不是被誰偷走了,三天就開始不耐煩,嫌棄人管得多。陶諺說:“知道你前任不管你,那你迴去找他啊,幹嘛還來招惹我?”蔣霽的臉冷下來:“別給臉不要臉。”陶諺也是個脾氣大的,當即就和蔣霽說了分手,走前還火上澆油:“你迴去好好和你的前任在一起吧,別出來禍害別人。”絲毫不顧前任的死活。陶諺先走,蔣霽在原地頓了一會兒,走廊裏竄進來的風把他吹醒,他才暴躁地從口袋裏掏出煙盒。“操。”與此同時“啪嗒。”身後傳來關燈的動靜。蔣霽嚇了一跳,手一抖,煙沒點著。孟醒的一張冷臉從門後出來,他終於在這一刻成功地捕捉到了自己的準確情緒。心髒像泡泡一樣快樂地飛出去了。但很快,他就飛不出來了,因為蔣霽叫他:“阿醒。”【作者有話說】要不我明天也更一下吧,有人兩章不見蹤影了第0004章 祝你夜晚愉快蔣霽想要和孟醒複合。“什麽?”孟醒避開了蔣霽想要拉他的手,說,“為什麽?沒必要,我是精神不正常的神經病。”“不是的,”蔣霽說,“我那天是情緒上頭,我說的是氣話。”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比起驕縱的陶諺,蔣霽深刻地認識到,像孟醒這樣長得好看又講道理的人其實不多,人怪點就怪點吧。孟醒奇怪:“可是你和我分手才一個星期就找了別人,你怎麽好意思說出這話?”蔣霽沒想到孟醒居然也給臉不要臉,也沒想到他這麽直接。他沒什麽道德感,有些事情想做就做了,也不覺得自己有錯,隻是現在明顯處於理虧的境地中,所以必須要想點辦法。很快他就想到:“阿醒,你聽我說,這件事情確實是我處理得不好,但是我願意補償你。”“實習我打算選倫敦,那裏有最好的機會,我爸爸認識那邊的人,他們不敢和我搶的,剩下那個名額我和他們說,讓他們讓給你,好不好?”孟醒嫌惡地看了他一眼,說:“我不要。”“去哪都是一樣的,況且你也是學法律的,幹這種有失公平的事情你不害臊?”孟醒分析出,現在應該是憤怒在占領他的大腦,他很少生氣,所以對衝動的產生也無知無覺。“蔣霽,我不喜歡你這樣,我討厭你了。”對於孟醒來說,這是史詩級的一大步!原來情緒的表達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被硬生生逼了出來。他生硬地拒絕蔣霽:“我要迴去了,再見。”蔣霽似乎也愣住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於是收獲了今天第二個離他遠去的瀟灑背影。一晚過後,蔣霽反應過來了。他開始給孟醒打無數個電話,拒接、不理就一直打,whats和號碼被拉黑也沒用,因為他還有好多部手機,好多張電話卡,實在不行還能借別人的。他給孟醒發好多好多的短信。【蔣霽:阿醒,我發現我還是喜歡你。】【蔣霽:阿醒,今天有空嗎,導師今天出差,你肯定沒有任務,我請你吃飯好不好?】【蔣霽:阿醒,我跟陶諺是玩玩而已,我犯錯了,我腦袋不清醒才答應他的表白的。】【號碼xxxxxxxxxx9:阿醒,在不在,我到你公寓去找你好不好?】【孟醒:不好。】【號碼xxxxxxxxxx9:好吧,這次我會慢慢來,我尊重你,給我一個機會行嗎?】【號碼xxxxxxxxxx5:阿醒,不要拉黑我,你拉黑不過來的。】【孟醒:我可以告你騷擾。】【號碼xxxxxxxxxx5:哦,你可以去試試。】【號碼xxxxxxxxxx1:阿醒,和我去倫敦吧,我和我爸打過招唿了。】孟醒看完最後這條消息,重重歎了口氣。特權階級,確實可以不顧人死活。其實蔣霽說得沒錯,他確實是精神不正常的神經病,時少觀給他開具的診斷證明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所以為什麽還要為難一個神經病,對神經病窮追不舍呢?那邊的蔣霽應該是發消息發累了,手機屏幕暗下去,短時間內沒有動靜。孟醒對著反射出他的臉的黑色屏幕陷入沉思。鼻子是鼻子,嘴是嘴。唯一在外貌上和身邊人有顯著區別的就隻有他透亮的綠色眼珠。綜合來看,還是最為普通的滄海一粟了。孟醒不是沒有欣賞美的能力,他覺得蔣霽的長相就很帥氣,濃眉大眼,他隻是缺少對自我的認知。他隻覺得自己長得不醜,但也不至於把蔣霽那樣的公子哥迷得神魂顛倒吧?孟醒對著手機屏幕照了半天,試圖以嚴謹的工作態度找出自己的可取之處。還沒研究透徹,屏幕亮了,伴隨著手機鈴聲,震動的觸感,以及一個出現在屏幕正中的名字。孟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