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情緒激動,說了些過激的話,當然他也沒有好到哪裏去,總之都非常不體麵,最後我讓他滾了出去。”“呃,那餘茉呢?”傅苔岑笑了一下:“她第二天又來勸我,說肖雲峰同意減掉一兩場直播來滿足我的要求。”“她還在替肖雲峰說話?”“是的,有點寒心吧。”傅苔岑的背影看不出情緒,“我說過我是個很小氣的人。發現我可能以後都沒辦法再放心用她以後,也不想再耽誤她,就幹脆辭掉了。”“但是呢,她一畢業就跟我跑場子,三四年了吧。”傅苔岑聳聳肩,故作輕鬆地說,“她爸透析,我借了她不少錢,說是借,也不指望還。至於她現在的公司,也是我私下打的招唿,還算仁至義盡吧。”他轉過身,看到夏賒雨的表情愈發凝重,好像很想安慰勸解卻又不知從何開口。他一下笑出聲來。“夏賒雨,你看看你現在的眼神,可別太愛我。”這個人好像就是有種把自己的情緒輕而易舉淡化的能力,等你想捧著心送出去的時候,他突然後撤,好像完全不需要,更不想顯得軟弱。夏賒雨有點自討沒趣,隻得凜了凜眉,把眼神裏的感情全剝了去:“那這個事,我確實沒法代替肖雲峰來道歉。”傅苔岑無所謂地擺擺手:“跟你沒關係。不過我挺想知道,你對這件事怎麽看。”“哪件事?”“我的顏值。”夏賒雨的嘴角抽了抽,當麵評價對方長相這種經曆好像並不常有,夏賒雨發覺自己很難開口,但良心又使他沒辦法在這時候說違心的話,進一步傷害傅苔岑。“你確實非常帥。”目睹夏賒雨臉上一本正經,暈紅的耳廓卻暴露了他,傅苔岑笑得偏過頭去,襯衣的領口很低,一扭頭鎖骨的形狀就很明顯。“雖然很感謝,但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用顏值來賣書這個說法,我應該接受嗎?”夏賒雨被自己的誤解攪得怪窘迫的,但還是沉下心想了想,迴答:“這個問題的話,我覺得每個人都要接受自己的兩個維度。一個是自己認同的自我,一個是社會性下,也即旁人眼中的自我。”傅苔岑的表情認真了些,似乎很意外從他這樣經曆不多的年輕人口中聽到這麽成熟的答案。夏賒雨繼續說道:“就像我不認為我隻會做題,但在很多人眼裏,就是把我稱為小鎮做題家。”“還有很多人覺得我是小地方出來的,沒什麽底線,狗皮膏藥似地爭取版權,比別人願意花時間,比別人更不要臉,有人私下議論我太舔了,可以做到卑躬屈膝,一個連自尊都不要的人,自然比別人更容易受你的青睞。”傅苔岑聽到這裏,頗有些義憤填膺:“真是無稽之談!”夏賒雨有些感動,想進一步聆聽他的認同,結果卻聽到他說:“我倒是想知道被你舔是什麽感覺。”“?”傅苔岑聳聳肩:“因為每次都是我舔的//你。”“……”剛剛竟然會萌生出想要安慰對方的想法,夏賒雨感覺自己簡直是不可理喻,他清了清嗓,決定速速結束這場突如其來又掏心掏肺的對話。“總之!我們無法改變別人的想法。你當然可以堅持自己,沒必要和社會性的那部分置氣。但是如果有一天,你覺得你需要社會性的那一部分來生活,當然也可以利用。一切都取決於你的需求。”傅苔岑不置可否:“非常實際的一個答案。也可以說,非常夏賒雨的一個答案。”夏賒雨認為這聽上去不是什麽好話:“如你所見,我就是這麽一個挺功利的人。”傅苔岑看著他,還是笑笑的,似乎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麽問題,隻是說:“幸好。我沒有早早把版權放給你。”潛台詞是,夏賒雨一旦拿到了想要的東西,他就完全不香了。這究竟是不放版權的真實原因,還是一句用來做托詞的玩笑話,夏賒雨無從判斷,他甚至也沒有想過,一旦他簽到版權,他和傅苔岑的關係將會有怎樣的變化。不過,也許最功利的人也會有不計迴報的時刻,比如這個時候,他突然想,下一次是不是也該由他主動奉獻一下,讓“舔狗”這樣的批評名副其實。【作者有話說】傅苔岑:好好好!第16章 給你補一補時光飛逝,一星期後就是朝花文學獎公布的時間。本來夏賒雨覺得對於傅苔岑這樣的人來說,應該是不太在乎的,結果這人嘴上不說,實際難以免俗。新書的創作進度顯而易見的下降了,他把更多的時間用在健身和練字上,能看出他有些煩心,靜不下來,而夏賒雨不在的時候,他顯得更加百無聊賴。夏賒雨此時正在繪風修改其他作者的合同,朝花的準備工作處理得差不多,他還有別的工作要做,畢竟說是說不考勤,但給他發工資的是劉熠,而不是傅苔岑。此外今天還有意外收獲,他終於有機會跟蔣辛華打了個照麵。他去茶水間打咖啡,一推門就看到偌大的茶水間就鄭小箏和蔣辛華兩個人。也不知道他們兩個在聊什麽,夏賒雨一進來,就立刻拉開距離、相視無言,以往哪會是這場麵,絕對是把夏賒雨拉入群聊。今天的氣氛對於夏賒雨來說很是陌生,也被搞得有點莫名其妙,隻能硬著頭皮寒暄了句:“喲,都在呢。”蔣辛華牽起一個略顯尷尬的笑容,揚了揚手裏空空如也的水杯:“咖啡豆沒了,打算去行政處領,我先走一步。”話音一落,立刻走得背影都不剩。夏賒雨隻好又去看鄭小箏,半開玩笑似的:“才半個月,你倆就搞小團體,孤立我呢?”“哪兒能啊。”鄭小箏勉強笑了一下,和夏賒雨並肩往迴走,“我剛剛逗師父呢,看到個好好笑的視頻,給他過了一眼,結果這人一點都沒笑。”她說著舉起手機示意,夏賒雨敏銳地發現,手機殼上的情侶貼紙不見了蹤跡,不過原本的貼紙也有點卷邊了,掉了或者打算更換也很合理,但有點奇怪的直覺作祟,夏賒雨正猶豫要不要問,結果手機響了,他掏出來一看是傅苔岑,於是一邊接起電話,一邊示意鄭小箏先走。“傅大作家……”夏賒雨有些無奈地說,“我才兩天沒去雅漱別苑報到。”剛抬起前腳的鄭小箏聽到這句對話,擠眉弄眼,露出了一種你男人聽起來很黏人的戲謔表情,夏賒雨搡了她一下,意圖送她離開千裏之外。傅苔岑好像捕捉到笑聲,問:“你和別人在一起嗎?”夏賒雨確認鄭小箏真的走遠了,才迴答:“鄭小箏。”“誰?”夏賒雨知道貴人多忘事,隻好解釋:“上次你來的時候,跟你打過招唿的,鄭經理。”傅苔岑有點想起來了:“你們關係很好嗎?”“還不錯。”夏賒雨覺得這個問題簡直莫名其妙,“畢竟我和她共事三年了。”“嗯。我懂我懂,而我認識你才不到一個月而已。”傅苔岑雖然嘴裏在抱怨,但沒有幾分真情,聲音反倒是聽起來有點走神的。他好像正在用pad上自帶的音樂軟件彈電子琴,可能在試音階段,乒乒乓乓地往外蹦音符,夏賒雨幾乎能想象得出他躺在沙發上,用修長的手指敲擊琴鍵的樣子。“剛剛周吝強給我打電話。”這個突如其來的轉折讓夏賒雨有些意外,竟然不是使喚他去幹活的。他停頓了兩秒才迴答:“他怎麽說?”“他說晚上請我吃飯。”周吝強一直跟版權跟得很緊,倒也不意外,夏賒雨說:“你答應了?”“沒有。”傅苔岑漫不經心地迴答,手裏的音符逐漸連成完整的曲調,變成悅耳的《菊次郎的夏天》,“我說我不想應酬,想做一點有益身心的活動。”夏賒雨愣了一下:“什麽活動?”“我見你第一麵就告訴過你。”傅苔岑說,“見你,就是有益身心的活動。”夏賒雨還沒來得及為這句話怦然心動,下一句就隨著音樂聲又來了:“我記得你提過,你喜歡久石讓對不對?”他記得他的喜好,並且專門去學,學得漫不經心,卻一上手就不錯。對於這樣的男人,根本抵抗不了一點。夏賒雨坐在開往雅漱別苑的車上,懊惱地想。他有點分不清到底是傅苔岑該死的魅力作祟,還是他真的有點動心,總之他拿傅苔岑沒辦法。但五分鍾後,這點心動又破滅了。他收到傅苔岑的微信,第一條是朝花文學獎的日程安排,請他知悉,並請他跟進明天的作者訪談,第二條是請他順路到服裝店取文學獎評選的那天要穿的定製西服。這人套路太深,騙他過來,其實活在這裏等著呢。夏賒雨砸了一下方向盤,然後調轉方向,向高定服裝店開去。路是一點不順,等取了衣服再到雅漱別苑已經晚上八點半,他饑腸轆轆地掃開指紋鎖,看到傅苔岑端著一杯冰球威士忌,慢條斯理地蹲在電視櫃那裏試cd。一般這個時間,傅苔岑都在寫作或者查資料,這時候在客廳娛樂是他沒想到的。“寫作進展不順利?”他說著把包裝整齊的西裝放到沙發上,順手扯鬆領帶好讓自己舒服一些。“卡住了。苦思盤算不如閑,不如醉,就幹脆出來喝酒。”不知道傅苔岑喝了幾杯,看起來有點醺然,連詩詞歌賦都冒出來了,“我覺得我可能需要出去一趟采采風,抽煙抽得嗓子都要啞掉了。”他似乎遲遲沒能決定看什麽電影,仍在那裏低頭擺弄。“我比較喜歡自然景觀好的地方。草原、海洋都可以,但是不太喜歡山,我有一點點恐高。”夏賒雨不信:“你住16樓你恐高?”傅苔岑解釋道:“這種在封閉的房間裏沒關係,不能是敞開的空間,比如我站在山上看山下,或者讓我在一個高度往下跳就不太行。”他繼續說道,“所以你有沒有什麽建議?青海?新疆?國外有點太遠,我怕我沒有時間。”他甚至聊到一些沒影的計劃上去了,都沒有想到出言關懷他一句,夏賒雨突然覺得自己也不能太逆來順受了,他站在那裏冷臉看著他。“也許新疆。但你休想讓我現在幫你做行程,因為我很餓。”傅苔岑蹲在地上,終於抬起頭看他:“上麵還是下麵?”“……”夏賒雨提高音量,“肚子很餓……”然後掏出手機,“我打算出去吃飯,你要不要帶……”傅苔岑笑著打斷了他:“急什麽,我要知道你的需求是什麽,才知道應該在哪裏解決你的需求。”他還是提著酒杯蹲在那裏:“你去廚房,我煲了湯,蔥花我切了,你不忌口就自己加,電飯鍋裏有醬油飯,我有點粵式口味,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聽完夏賒雨還覺得將信將疑,等走到廚房一看,果然都給他溫著。真要命啊。夏賒雨又覺得取西裝這件恩怨可以忽略不計了。他把飯和湯端到餐桌上,禮貌詢問:“你要不要再吃點。”傅苔岑終於作出選擇,把光盤放進光驅,“嗯”了一聲。過了幾秒,見人絲毫沒有動作,夏賒雨疑惑地望著他:“那你不過來?”傅苔岑支著腮看他,眼神有點無辜:“腿麻了,我緩一會。”“……”過了一會傅苔岑才麻得齜牙咧嘴地晃過來。也不知道這人這兩天是怎麽過的,頭發沒特意打理,本來長度就略長,不特意燙出紋理的話就顯得淩亂,但看起來反而怪溫馴的,胡子也剃得不算幹淨,又或者是長得太快。總之有種沒了夏賒雨就過得一團糟的感覺。不過這個男人哪怕亂七八糟的也不會不好看,那種放蕩不羈的文人氣更明顯了。夏賒雨打開湯盅嚐了一口,加了白胡椒,很香,也沒有任何肉腥味,可是湯勺一舀,是蓮子排骨豬腰湯。這個搭配也不算常見吧。夏賒雨奇怪地問:“怎麽想起來加豬腰?”“不好吃嗎?我覺得你可能需要補一補。”傅苔岑把杯子裏的酒喝完,眨了眨眼,端起酒瓶,“你要不要來一杯?”夏賒雨覺得這話調情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看了他一眼,然後迴答:“來一杯吧。”飯後他們在沙發上一起看傅苔岑“精心”挑選的電影,片名叫《香水》,是一個蠻小眾的文藝片,講的大概是一個香水製造師,沉迷於不同少女獨特的體香,為了調配出相同氣味而不斷獵殺女性,將她們提煉成香水的瘋狂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