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現在,是隻跟我這樣抱,還是跟別人也會這樣?”林紈迴答得不假思索:“我隻跟你這樣。”祝馳舟問出那個問題:“為什麽隻跟我這樣?”他期待聽見林紈說“因為我隻喜歡你”,哪怕林紈說的是“我隻喜歡你的身體”,祝馳舟都認了。可是林紈沉默片刻,迴答祝馳舟:“因為你不會欺負我。”非常意料之外的迴答。祝馳舟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沉默半晌,他順著林紈的迴答想到一種可能,心裏霎時間湧起絲絲縷縷的疼:“你……你是不是被人欺負過?”這個問題令林紈沉默得更久。祝馳舟忍不住胡思亂想,是不是有人趁林紈發病欺負過林紈,所以林紈才那麽不願意被人知道他的病?欺負到什麽程度了?摸過還是抱過?那個人渣是誰?還活著嗎?……然後又想,林紈遇到危險的時候,他在哪裏?他為什麽,不早一點認識林紈?各種念頭在腦子裏翻湧,懷裏人卻好半天都沒有動靜。祝馳舟低頭,看到林紈已經閉上眼睛,唿吸平穩地睡著了。祝馳舟:“……”一到關鍵時刻就睡著是吧?這時褲兜裏的手機突然嗡嗡地震動起來,祝馳舟摸出來看,是司機楊海。祝馳舟接起來:“海叔。”“我到了,”楊海說,“在小區門口等你。”祝馳舟低頭看一眼,林紈睡得很熟,應該能一覺睡到明天早上,於是他準備把人抱進房間就走,小聲跟電話裏說:“我大概十分鍾下來。”講電話的動靜吵到林紈,林紈皺眉,張開手臂抱住祝馳舟的腰,一副不願意放人離開的樣子。祝馳舟簡直要懷疑林紈是在裝睡了,因為他一動,林紈便把他摟得更緊。“等等……”祝馳舟在心裏掙紮了幾秒鍾,很沒有原則地決定留下來,“算了,我現在還有點事,你把車開迴去吧。”楊海問:“那我晚點再來接你?”祝馳舟說謊:“我可能有點晚,待會兒我自己打車走。”可能要明天早上才走了。掛斷電話,林紈不僅更用力地抱住他,還往下出溜一點,臉頰貼上了他的腹肌。祝馳舟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他剛剛被撩起來的火還沒退下去,林紈又在添油加柴。好像是真的篤定了祝馳舟不會欺負他。大學畢業以來,祝馳舟經曆的各種嚴酷考驗都是林紈給他的,而眼下是無疑其中最嚴酷的一次。隔著布料,祝馳舟甚至能感覺到林紈唿出的熱氣,就毫不收斂地噴在他小腹下麵。可是始作俑者睡得人畜無害,一副全然信賴的樣子趴在祝馳舟身上,乖巧得讓人想掐他的臉。這麽想著,祝馳舟就伸手在林紈臉上掐了一把。林紈隻是皺了下眉,繼續無知無覺地睡。這麽趴著到底不舒服,祝馳舟想把人弄到床上,便箍住林紈的腋下準備把人提起來。林紈比被掐臉反應大多了,抱著祝馳舟腰的雙臂驀然收緊,眼睛沒睜開,喉嚨裏卻發出拒絕的哼聲,臉也在祝馳舟腹肌上蹭。祝馳舟想笑,這是怕他走,在撒嬌?“我不走,”祝馳舟彎腰籠在林紈身上,摟著林紈光潔的肩膀,親昵地哄,“我們去床上睡。”林紈好像聽懂了,乖了。祝馳舟把他打橫抱起來,搬到臥室的床上,抖開被子幫他蓋好。醉酒的人挨到枕頭徹底睡熟,裹著被子往旁邊一滾,空出來一半位置也不知道是不是特意給祝馳舟留的。房間裏窗簾合著,沒開燈。客廳裏的光從門口透進來,太昏暗了,隻能勉強看清房內物品的輪廓。一張床,一個開放式衣帽間,靠窗一個單人沙發。床頭櫃在床的右側,上麵放著書本、藥瓶和水杯。落地閱讀燈是觸控的,屏幕指示燈亮著幽幽白光,祝馳舟怕吵到林紈,沒去摸開關,隻用手機光照亮床頭櫃上的東西。玻璃杯裏有半杯清水,藥瓶上寫著“褪黑素”,書是黑塞的《德米安》。在蓉市時,他們曾討論過這本書,關於德米安究竟是不是故事裏真實存在的人。林紈覺得是,祝馳舟覺得不是。他們沒有討論出結果,因為林紈發病了,所以祝馳舟很快抱著林紈去睡了。最近,他總是因為林紈一次又一次放棄原則。去衛生間簡單衝了個澡,祝馳舟坐上床,卻沒有一點睡意。拿手機屏幕的光照著林紈的臉看了一會兒,還是覺得很在意林紈那句“因為你不會欺負我”。林紈以前究竟是不是因為這個病被人欺負過?那以後呢?以後每一次發病,林紈都能平安度過嗎?祝馳舟不敢肯定每一次林紈發病他都能及時趕到,如果能徹底幫林紈治愈這個病就好了。他把手機屏幕轉迴來,點開微信,戳進好兄弟嚴律的對話框。嚴律在mit念神經科學,他應該比較了解這個病。考慮到嚴律太聰明,祝馳舟不想引起嚴律的好奇,於是先狀若隨意地閑聊:你什麽時候畢業典禮?嚴律那邊是白天,很快迴:下月初,你要來參加嗎?祝馳舟:有空就來。迴國的時間定了嗎?嚴律很快迴複:下個月二十號。祝馳舟又問:創業的啟動資金準備好沒?嚴律跟他開玩笑:種子輪我自己解決,天使輪還要仰仗祝老板。祝馳舟:沒問題。聊得差不多了,祝馳舟才敲字過去:對了,你知不知道渴膚症?嚴律:有一些了解,我有個師兄是渴膚症方向的博士。祝馳舟頓時欣喜:那你師兄有沒有什麽科研成果能治好這個病?嚴律:他博士念了七年還沒畢業,你猜是為什麽?祝馳舟:我靠。嚴律:怎麽?你得渴膚症了?祝馳舟:不是我,是我一個朋友。誰知道嚴律直接叩問祝馳舟的靈魂:是那位想要抱你摸你,但是不想和你發生關係的朋友嗎?祝馳舟:……祝馳舟:季尋那個大嘴巴!嚴律發過來的語音都是帶笑的:“季尋隻說你被人白嫖,失魂落魄去買醉,沒說那位還有渴膚症。”嚴律:“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祝馳舟:一點也不有趣!祝馳舟:那個病發作起來挺難受的。祝馳舟:我希望幫他治好。腦子聰明的人都想得比較多,嚴律提醒:要是他治好了,可能就不需要你了。祝馳舟默了一會兒,迴:就算他不需要我,我也希望他能治好。嚴律敏銳地抓住重點:他???嚴律:原來這位你希望他能進入你靈魂的朋友,是個男的。嚴律:你繼續。祝馳舟欲哭無淚:季尋到底給你說了多少???嚴律:從你被白嫖,到你將使你的肉體讓步於你的靈魂。祝馳舟:艸嚴律沒有對祝馳舟的性取向發表太多意見,很快言歸正傳,發來一大段語音:“這個病是治不好的,藥物也隻能緩解情緒壓力和身體不適,並沒有實質性的治療效果。”嚴律:“醫學上通常推薦病人采用接觸療法和認知行為療法來緩解症狀。擁抱和撫摸都可以起到很好的作用,你繼續讓他摸讓他抱就行了。”這個祝馳舟倒是知道,他打字問:如果他發病的時候我不在身邊呢?嚴律迴複文字:那他可以找別人。祝馳舟隻覺刺眼,在輸入框裏打字:我他媽不想他找別人!這句話發出去的同時,又收到一條嚴律發來的語音:“我們學校的神經皮膚研究中心有觸膚關懷實驗室,經過專業訓練的觸膚治療師應該有辦法幫助患者應對突發情況,我去找一份操作手冊給你。”祝馳舟撤迴[我他媽不想他找別人!],重新打字:好。嚴律:我已經看到了。嚴律:占有欲這麽強,你完蛋了。祝馳舟瞬間覺得手機燙得要死,趕緊摁滅了屏幕扔到一邊。旁邊熟睡的林紈,在他和嚴律聊天的時間裏,從床的那邊滾到了這邊,眼下正貼著他的腰側,光溜溜的胳膊環在他大腿根上,嘴唇在離他大腿不到兩厘米的地方,唿吸溫熱。好不容易偃旗息鼓,這下又有了被點燃的趨勢。祝馳舟把林紈整個人團了團,用被子裹緊,然後連帶著被子一起抱進懷裏。媽的,祝馳舟閉上眼睛想,老子完蛋了!第37章 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是直男?第二天是個大晴天,窗簾被早起的人拉開一小半,陽光灑進來落在祝馳舟眼皮上,把他從睡夢中喚醒。入眼是乳白的天花板和陌生的頂燈,他側過臉,看到床頭櫃上的玻璃水杯、褪黑素藥瓶和那本《德米安》。意識逐漸清晰,哦,這是林紈的房間。轉頭看向另一側,床鋪空著,林紈已經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