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露初色,霞光異彩,依稀見當空之中的蒼鷺成行而西去……


    穿過街巷,風雅閣之後便是易宅,紀冥宇繞開街市,許是不經意,許是刻意迴避,這世間繁華人煙早已不屬於她。


    來到易宅前,已無喧嘩熙攘,卻有一小廝在門外等候著。


    “紀先生。”小廝恭敬開口。點了點頭,紀冥宇邁步便要入府,卻見那小廝不知何故,跟在她身後。


    “你跟著我作甚?”她語氣平平開口,卻有幾分厭煩。


    小廝聞言,便開口道:“總管派小人保護紀先生在府中的安,先生是江湖中人,大人府中整日人來人往,總,總要有些避諱才是…”小廝話聲漸小,卻不難聽出弦外之音。


    紀冥宇開口問:“這是易君堔的意思?”聞言,小廝點頭,對她的懼意不難看出,“這是總管的意思,我們大人也應允下,您看…”


    “既然如此,我這便走了,告辭。”言罷,紀冥宇拂袖清風飄然而去,一時不見,那小廝卻是納悶兒的很,原本想著這逐客令一處定會叫紀冥宇不悅,卻萬沒想到,她聽了這話之後,沒有怒氣反而還一臉愉悅,江湖中人,真是難以捉摸!


    而於紀冥宇而言,卻是巴不得的好事,闕染對她的戒備之態顯而易見,自上次夜風來府中,他便想來個借刀殺人將她供出,從而不牽連易府。


    這點兒門道,在走江湖的她看來不過是小把戲,而她本對當官的恨意極深,對於闕染此舉更不在意,她留在此地至今原因是等待幽門中人在此出現,而易君堔便是幽門必殺的標靶。


    而今看似風平浪靜,朝廷那處風聲又緊,許世卿與李輔國招供之前,東瀛必定派人前來滅口,而許世卿與當年那案子脫不了幹係,故而紀冥宇必然要搶在許世卿被殺之前問出當年真相。


    事不宜遲,紀冥宇本打算明日動身,可巧今日闕染就下了逐客令,原先紀冥宇還想著自己這突然一走,易君堔必生疑,而闕染所為當真是給了她一個再好不過的借口。


    如此想著,紀冥宇便躍身而上,避開街市向西行去,明日去大理寺牢房,得補好裝備才是,上次與天宮交手,暗器損毀頗多,幾番修補也無法發揮出十成力道,此去西郊二十裏有一廟宇,此中有一人助她,越過牌坊門,便出了城去,眼下便有人議論……


    “唉,東郊外的那獨宅走了水,據說啊,燒的一點兒不剩!”路人道。


    “什麽時候的事兒?”旁人皆驚。


    “就是三個時辰前的事兒,你們不知道啊!”……


    ……


    禍不單行一詞,在江湖中,紀冥宇道是盡數領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牌坊下馬嘶挑了批馬,折道而向東郊而去,一聲鳴翠之聲響起,玄鳳自東而來,落在她肩頭,撫了撫翎羽,輕聲對它道:“好姑娘,你且先去顯通寺尋他,”說著便將一物藏在玄鳳那豐盈的翎羽之下,“迴家尋老七和你老四來尋我。”似聽懂一般,玄鳳親昵的輕啄她的麵頰,展翅便去,一聲厲嗬,紀冥宇飛馬揚塵。


    宅中,東閣青煙散盡,隻餘得那嗅間的幾分馨香……


    “公子,紀先生今早走了至今也不見迴來,小的去西廂才見到案上留有字條。”府中叨擾多日,紀某人告辭……


    清俊的眉眼好似畫中謫仙,空洞的眼神之中最後一抹光亮漸漸暗淡,他輕歎一聲絲毫不能將心口之處的解鬱舒緩些許,反倒愈加沉重,此番憂鬱為何?


    “公子?公子?”小廝在旁,案旁之人許久愣神,未曾言語,隻見易君堔莫名搖搖頭,揮揮手,便又迴到自己的思緒之中。


    恍然間,門外傳來一聲邪魅笑意…。“涼忱啊,多日不見,可曾想我?”這般風流奔放,非長安城秦淮公子無疑了。


    見某人一臉鐵青,毫無理會他的意思,這便有趣了,秦淮還是極少看到這樣麵色沉重的易美人,也不見外,他轉個身倚在軟塌之上,開口逗趣問道:“易公子,你今日這般,又鬧的哪出?”


    言罷,隻覺的周身一寒,從脊梁直到那尾骨!


    “正事說,沒事滾…。”言語冷絕,人家易大人擺明了很不爽;秦淮又是一驚,他們相識十餘年,世俗中事鮮少能引的他大動肝火,素來翩翩君子的易君堔那都是舉止風雅,言談有度,今日這般真是邪了!能叫他這般的人,定不是常人!


    心下一轉,便開口道:“莫不是你藏在府中那小美人兒與你~”此言一出,案上杯盞便瞬間向秦淮飛去,直中命脈,秦淮心下一驚,瞬間躲閃間將杯盞掐在指尖,“易君堔,你嗜殺摯交!”


    “放下,你可以走了。”話語簡介,秦淮也聽出這易君堔是真生了氣,也不在打趣,斂了笑意,便道:“不與你玩笑,我來自然有正事。”易君堔雖依舊不言,秦淮卻知他在等他的下文…。


    “那日貴妃被你,不,”自知失言,秦淮忙改正,“被呂凊擒住之後,陛下命我將其鎖在丹房之中,幾日過去,我見她毫無蘇醒征兆,縱是施了針也無療效,隻好你去親自醫治,今晨許世卿招供那宮中貴妃是假的,還有…”言語微頓,秦淮思前想後也覺得事關者大,不得不言。


    “青雀不知從何而知那許世卿開了口,竟是,一頭撞死在欄杆上!”對於此事,秦淮心中難免有些不自在,“想她也是苦命之人,實在是命運多舛……”


    “夜風如何?”久久不言的易君堔開口,問道。


    秦淮搖搖頭,無奈道:“他?他能如何?他這人本就執拗的很,許世卿供出假貴妃,再加青雀一死,他便更加堅決要翻起那樁案子,眼下皇帝旨意要狄丞相與他同審許世卿一案,隻怕這許老賊是要受些皮肉之苦了。”


    “此案疑點甚多,那具屍體不是許末的,卻也未知那真的許末是生是死。”


    “那青雀之後可還見過許柔?”易君堔跫眉,問道。


    “青雀說了當日歹人將許末帶入荒廟之後,她就暈死了,從此之後在沒見過許末。”秦淮搖頭,思索片刻…。“假設許末活著,那找到她的唯一方法隻有將當年劫持許末的歹人找出。”心下想著要去大理寺。


    便見,那一旁之人,眸子看向他,輕撇一眼,幾分鄙夷之意,之後便聞輕哼,“你當那歹人是寺廟的和尚,若此人不必遮掩身份,大理寺還用這般費力?”


    此言一出,秦淮怔住,一時間卻還真難以辯駁,易君堔所言不假,若那人不必掩飾身份也不必在千鈞一發之際動手,之所以避開青雀便是此道理,那人既刻意掩蓋身份,覺不會遺留後患,若是如此,那夥歹人隻怕……早已成為刀下鬼。


    秦淮心下煩悶不已,就算是許世卿說出賊人的下落,也是無用,因為那夥賊人早已不再世間了,如此一來,許末的生死便無從而知。


    隻聞一聲,淡悠悠飄出,悠然平和:“生死自有天定,且先解了活人的局,‘死的’自當後斷。”


    無奈輕歎一聲,眼下也隻可如此,但隻怕那夜風不可善罷甘休……“夜風一心隻想著案子,我怕那太守趁機動了賊心思,查出…。”見他今兒是第二次欲言又止,易君堔便猜到怕又是什麽難以啟齒之事,心生幾分厭倦便沒好氣道:“要說就說,怎跟個婦人似的。”


    秦淮翻個白眼,心下委屈,隻好開口:“還不是那許末對夜風心生愛慕,此事許府中人皆知。”又是俗套的怨女曠夫的,輕哼一聲,易君堔便問:“他們怎麽認得?”


    “這我怎知!”秦淮聳肩,便朝窗外看去,“許世卿是丞相,擺個宴,請個客也常有啊,沒準兒就是那時見到的。”心下方才想到,他們所言似乎又跑了題!


    “張俜此時正急著搶功,我怕,那太守從這其中大做文章,對夜風極為不利,而夜風心直口快,欠防人之心,不屑暗箱操作,恐為歹人利用。”張俜這廝為人狡詐,慣於見風使舵,兩麵三刀,眼下此案前朝後宮皆牽扯進去,眾人避之不及,可夜風不但不明哲保身,反而節外生枝,秦淮怕他死於小人之手。


    易君堔突然問道:“曾聽人說許柔有個相好,二人自小青梅竹馬,感情甚好?”


    秦淮思緒正亂,聽易君堔卻又扯那毫不相幹之事,便不耐煩開口:“是又如何,那相好的便是樓將軍的公子,此人有勇無謀,被許柔騙慘了,這會兒不一定在哪哭呢!”


    徒然聽到丞相府幾字,易君堔心中悵然,便道:“你將樓公子與許柔的告訴張俜,便可解一時之困。”此言一出,秦淮先是一怔,而後方才領悟其意。


    其中有二好處,一是,既然張俜想搶功,那他們便順水推舟,將此事透露於他,張俜何等人也,想到此案皇帝這般重視,定會帶人去將軍府,也定會將帶去樓然見許柔。


    “許柔何等聰明,將軍府是她的唯一生機,定然將當年之事盡皆推到許世卿身上,以來博得樓然對他的庇護,從而從她口中得知當年的真相。”


    笑聲漸起,邪魅而不羈,桃花眼微微眯起,薄情的唇微歎一聲,“涼忱啊,涼忱,你不入大理寺真是屈才,也難怪那大理寺卿季大人都要次次屈尊來向你請教,既如此,我便去了。”秦淮轉身,邊走邊道:“話說那小美人給你留的字,還真有幾分管家賬目的風骨。”聞言,易君堔微微起眉,眸子漸冷。


    此時,西涼……


    人流之後,國師府卻是死寂一般,府門半掩,鴉雀無聲,蕭條敗落之境。辰時,東辰官兵闖入府門,將其搜刮殆盡。


    “這日子可真快…這一轉眼,咱在外漂了個把月了,”輕風望著不遠街市出神,眸子之中幾分掛念與擔憂。


    明滅在旁正倚著軟塌假寐,聞言便知他這位大哥又是想家了,出言寬慰,語氣如常懶散,“你放心,咱娘自有老陳照應,你大可寬心。”這位老陳便是大理寺典獄司,為人忠厚,寫的一手好字練得一手好槍,與他二人交情甚重,輕風臨行前將老母托付於老陳,自然不會出差錯。


    輕風點點頭,心中雖知老陳可靠,卻到底放不下母親,“我娘的寒濕病隻怕是又犯了,今年長安的冬天可是冷的很,往常我在家時,總是給她熬糖粥,將屋子裏的籠火燒的旺盛…”他陷入思緒,唇角勾起一抹溫暖笑意。


    明滅懶懶起身,見他如此,自己心下倒有幾分酸澀,想來,他明滅生來便無牽無掛,孑然一身,直到遇見師傅教導他為人事理,師傅仙逝後便飄零江湖,居無定所,心中從來都是涼的,從來沒有牽掛的人,當然亦無人牽掛於他。


    “你為官身,總不是個長久之計,不如早些取個媳婦兒迴家此後咱娘才是硬道理。”釋然一笑,明滅道。輕風先是一怔,而後無言。


    “你說,這東辰的兵來搜這國師府,這楊雲卻無動於衷,這國君做成這般,也真是可悲。”明滅靠在窗口,探出去看了幾眼,風平浪靜令他不僅有些厭煩。


    輕風搖了搖頭,語氣平和,“西涼皇室氣數已盡,楊雲昏庸無能,我們替他除了這孫遜州也當是為民除害。”


    明滅眉頭一挑,說起楊雲,腦海之中的兩道身影漸漸重合,見他如此,輕風覺察出異樣,問道:“怎麽?何有不妥?”


    明滅微起眉頭,再三搖頭,輕風則是個急性子,自然耐不住他這不清不白,“你可是發覺了什麽?”


    聞言,明滅看他著急模樣,便開口,“那日我夜潛寢宮,見那西涼皇帝與妃子安寢…二人熟睡之後,我在梁上,才看清那皇帝的模樣,竟是與楊翎…有有幾分相似!”此言一出,輕風怔住,眸子之中有些驚訝。


    “若是真講,那也不是幾分了,我瞧著那模樣…”他陷入自己的思緒,而輕風心下便想著另一件事兒。


    “那西涼皇帝雖不及楊翎般嬌俊,卻也是眉眼清秀,亦可以以假亂真。”明滅當時便心下一陣,而後便未來得及細想,方才輕風提起,他才想到。


    “你所言若真是如此,那楊翎與西涼皇室有牽連也非無可能。”輕風心下思量著,此次他們同行,出去大理寺的人,底細皆不清楚,白庭羽少言寡語,楊翎一路來此也總是心事重重。


    “可,楊翎是易大人府上的人,那……”明滅隻覺得此時頭腦混亂,一時間線索的片段皆拋於腦海之中,令他無法理清,若楊翎與西涼皇室有瓜葛,那司祭酒……


    輕風於一旁,他搖搖頭,便對明滅道:“此事日後再議,現在我們隻需知道此二人對季大人無惡意便可。”


    “我倒是好奇,楊翎如何能將那太醫院的金印弄到手。”明滅輕歎道:“今日袁昭進宮,我就盼著季大人早些迴來最好。”


    於此時翎羽宮中……氣氛陰霾,令人難以透氣。


    正殿上,西涼皇楊雲周身火氣,怒不可竭,其下眾臣皆不敢言語,當中跪著的,便是那日接待輕風明滅二人的內侍局掌事。


    楊雲在上,冷聲開口:“一夜之間,我翎羽宮中草木凋零,百人重蠱,查查緣由,竟是你內侍局招來的禍患!”


    那掌事在下,早已雙腿發軟,頭上冷汗,在聽楊雲這一質問,便更是驚慌失措,“陛下,臣…臣…。”


    方才太醫將驗屍結果交於楊雲,之上所述,中毒者不察覺毒性一刻生效,意識模糊癲狂失心;然而那日季俞入殿之前就喝的那一盅茶,便是重了此毒,此有醫官證明,之上有翎語宮太醫的墨印。


    “唐皇派來的欽差到此,你下藥毒害於他,意欲刺駕於朕,你們……!”楊大怒,拂袖起身。


    “陛下,大唐官差求見…。”內侍匆匆而來伏在楊雲耳邊道。


    楊雲不得不斂了幾分怒意,“宣上來。”


    “大唐使臣覲見…。”此言一出,群臣皆先後看去,便見袁紹大步流星,氣宇軒昂。


    “參見陛下。”說話之人便是六扇門主袁昭。


    楊雲心下更是怒氣大起,季俞在翎語宮中中毒,便落的大唐口實,在袁昭麵前自然也無法擺他皇帝的架子隻得裝作一副笑臉道:“朕知唐皇派人來此,早已遠迎在城外,尊臣可見?”


    袁昭隻一笑,道:“多謝陛下,這人我們見了,我等皆受諭旨來此西涼,為的是查查餉銀一案。”楊雲隻說是有人迎接,實則是謊話,袁紹也不揭穿他,也不想節外生枝,直入主題,“臣初到貴地便見西涼城中東瀛人甚多,而當日劫餉之人便是東瀛人,此事陛下可知?”


    楊雲衝動,張口便言:“難不成大唐丟失餉銀是朕指使的?!”


    袁紹也不惱,平和開口:“臣怎敢懷疑陛下,隻是臣覺得,翎語宮飛來橫禍便是與著東瀛脫不了幹係,可令百官於一夜之間人死燈枯的,想來隻有那東瀛的蠱術。”此言一出,四下異語紛紛,地上跪著的掌事更是心虛。


    “微臣聽言,那日季大人入殿之前喝過內侍端來的茶品,那內侍蓄意將毒下在季俞的碗中,意圖刺駕,試圖離間西涼與大唐通好;贖,臣直言,當日劫餉,群賊脫身之時在現場流失得一物,乃西涼當朝國師府牌。”此言一出,楊雲大驚,其下群臣對


    此反應道是淡淡,國師私通東瀛朝中多人知曉,可他權傾朝野,君王無能,誰人敢言!隻得作罷。


    百名官員死於非命,楊雲所為卻含糊其辭,畏首畏尾,著實令人寒心,寒的是眾臣的心,然而他卻怎也沒想到孫遜州覬覦的竟是他的皇位。


    朝罷,群臣散去……傍晚,季俞便被宮內車駕送到館驛,楊雲還特派兩名丫鬟侍候,輕風明滅快馬趕到館驛,卻隻得見季俞一人,楊翎不見,問後才知,楊翎不知被誰所劫,下落不明!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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