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縣令以為是小丫頭害怕了要認罪,擺擺手讓執杖的人暫停。


    “錢明府,你這麽瞎判案,就不怕遭報應?”天苓月抱著死也要罵個痛快的心思,剛要繼續說什麽,忽然腦中靈光一現,恍然笑道:“我說自己咋這麽點背,之前我許願來著,估摸隻有死了才能實現,那妥了,你別打板子了,直接砍吧,快點!”


    不僅錢縣令愣神,原本議論紛紛的百姓聽到這樣的話也都傻了,還頭一次碰見上趕著要砍頭的,嗑瓜子的人都脫手把瓜子嘩啦啦撒了一地。


    驀地,一陣笑聲從人群後麵傳出。看熱鬧的百姓下意識讓出道路,一個身著青衫的俊俏公子搖著紙扇信步邁進門檻,彎彎的眼睛下是飽含譏誚的笑,剛及弱冠就有著攝人氣勢,令人不敢小覷。


    “我今兒可真是開了眼界了,六歲幼童毒殺主子,割喉護院,小小年紀就有這等身手,著實有趣的緊。”


    “堂下何人如此放肆!”


    青衫公子把扇子合上,拍打著手掌,嘴角上揚,眼神清冷盯著高堂坐著的人:“錢縣令,本官雖還沒去過現場,但用腳趾也能想到這件事絕不可能是一個小孩子能辦到的,你又是如何判定的?”


    錢縣令臉上的肉氣的直顫,並沒注意對方說話自稱為本官,一臉跋扈囂張,叫嚷著這人擾亂公堂,拖上來打二十大板。


    “這是狗急跳牆承認自己蠢了?”青衫公子麵對來勢洶洶的衙役,絲毫不慌張,慢悠悠摘下腰牌向前晃了晃,朗聲道:“監察禦史寒風狸,前來巡查。”


    撲通!


    錢縣令聽聞大驚失色,猛然站起,肥胖的身軀在下台階時太過慌亂一腳踩空,結結實實摔了個狗啃屎,身邊的衙役七手八腳將他攙起,他不顧滿身灰塵,一路小跑,十分諂媚的對青衫公子作揖:“下官不知寒監察大駕光臨,多有得罪,還望寒監察恕罪。”


    寒風狸一個眼神都沒給他,用扇子指著被綁在高凳上的小孩:“錢縣令,你還沒迴答我的問題,你憑著什麽證據定這小女孩的罪?”


    錢縣令如鯁在喉,他哪知道這具體怎麽迴事,他就是拿了趙二公子的錢辦事而已,誰知道今天監察禦史趕巧來了,這可真是坑苦他了。


    “說不出來?”寒風狸一直上揚的嘴角慢慢變平,不怒而威。


    “寒監察,這小賤、丫頭,會些功夫,這次借由老爺要去林中小屋避暑,在老爺最愛吃的糕點裏下了毒,被我們發現後更是要斬盡殺絕,若不是護院拚死抵抗,我……我恐怕也活不成了……”一直老老實實跪在一邊的女人恐生變故,忍著懼意,淒淒慘慘的哭訴著。


    “你又是誰?”


    “奴家顧氏,是陸老爺的妾。”


    寒風狸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搖著扇子向著小女孩的方向邊走邊問:“小丫頭,你可有話要說?”


    趴在凳子上看戲的天苓月突然被點名,一時有些懵,她剛來啥都不知道啊,連這具身體的名字都是通過斬立決知道的。


    “我。”認罪,天苓月話還沒說完,就被寒風狸一雙眼睛深深吸引,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瑰麗的綠色眼睛,碧綠眼眸中有一絲絲紅光遊走,就像夏日碧綠的湖水中浮遊的魚兒。


    “我的天啊,這綠眼睛簡直美哭了……”


    寒風狸聞言,有些不可置信,但很快就將這情緒壓了下來,剛想說些什麽,卻見剛剛還滿眼星光誇他眼睛好看的小女孩,此時閉上雙眼在高凳上一動不動。


    寒風狸一驚,急忙收起扇子向前緊走兩步,纖長白皙的手速度極快的解開女孩身上的綁繩,小心翼翼抱起,眼裏閃過一絲心疼,這小丫頭太輕了。


    “看我做什麽,還不趕緊找大夫來。”


    ……


    錢縣令戰戰兢兢送走大夫後,迴去的路上心裏不住的打嘀咕,這丫頭難不成跟寒監察有什麽關係,要真是這樣,他這官帽怕是保不住了,想到這錢縣令不由得將趙二公子暗罵了一通。


    寒風狸則趁著這個空擋,閃身到了縣衙後院牆外,有一黑袍人負手而立,聽到聲音轉過身,是個極美的男子,弓一樣漂亮的眉輪骨上是墨黑的眉毛,冰冷的黑眸下是個酷似女子的笑唇,濃黑的長發襯得發鬢下白皙的脖頸散發珍珠似的光澤。


    “她怎麽樣?”


    咳,寒風狸垂下眼,不敢看眼前妖冶邪氣的人,恭敬的迴道:“迴主子,那小女孩麵上看隻是有些營養不良,比同齡人更弱小些外,無其他症狀,但脈象卻是中了毒。”


    黑袍男聞言緊蹙眉頭,寒風狸額頭一緊,嚇得後背冷汗涔涔:“不是什麽奇毒,是與陸家老爺中的同一種毒,砒霜。按脈象看,至少得出現頭暈惡心嘔吐腹痛等症狀,不應像她現在如此平靜。”


    “說清楚。”黑袍男麵色不顯,但語氣十分急促。


    寒風狸實屬不理解為什麽向來冷情的主子會對一個陌生小女孩如此在意,剛剛路過縣衙,聽到糊塗官竟然判一個小女孩謀殺三人的死罪,他今兒個休沐懶得管閑事,卻不想主子一反常態,竟然要求他去救人。


    當時被主子的反常嚇住了沒去細想,這時緩過味兒來,此行的目的是為了找主子流落在外的妹妹,難不成是她?


    黑袍男壓下怒氣,冷聲催促:“風狸。”


    寒風狸迴過神打個寒顫,不再糾結小女孩的身份,頂著主子的怒氣,硬著頭皮接著說:“我用靈識探測過,她體內別說靈力連內力都沒有,不清楚是什麽原因抑製了毒素蔓延。”


    黑袍男聽後,從袖袋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琉璃小瓶,遞了過去:“這個,每日一粒,連吃三天。”


    寒風狸接過後倒吸一口涼氣:“主子,這個可是用天階耳鼠煉製,服之可抵禦百毒的靈藥?那小女孩人類之軀,身體還如此弱恐怕無法承受其藥性。”


    “她可以。”黑袍男子說完掉頭就走,沒走幾步頓了下:“那邊有急事需要我迴去處理,你留下,保護她。”說完走了幾步後就消失在空氣中。


    寒風狸就站在那盯著手裏的琉璃瓶,良久後歎了口氣,他先小劑量小劑量混合在飯菜裏喂吧,如果出了問題還能搶救一下。


    陸府。


    聽聞噩耗的陸夫人趙氏,換上一身素衣,獨自一人站在迴廊上,盯著緊閉的大門,麵色蒼白,眼淚懸而不落。


    忽然,大門被打開,陸夫人手顫抖著扶住欄杆,並沒看到棺材,疑惑間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急匆匆向她走來。


    “青池、青非,你們怎麽這麽早就迴來了。”


    “娘,我們聽說了,你別難過,父親、父親他死的好。”


    “娘,孩兒今天被任命為聿國翊衛司正八品左郎將了,以後娘和弟弟都不用擔心,我會護佑你們平安。”


    陸夫人聽後眼圈又紅上了幾分,一手攬過小兒子,另一隻手撫摸大兒子如雕刻般硬朗的麵容,雖然還有稚氣未退,但眼眸裏已然有血性男兒的英氣。


    “娘不難過,娘隻是擔憂你們受到影響。”陸夫人放下了手,低垂著眼眸,雖嘴上說著不難過,可心裏多少有些感傷,往事一幕幕如走馬燈在腦海裏轉啊轉,成親不過短短16年,就仿佛過完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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