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不亮,眀葉離開了居住的山穀,封月心還沒醒來。


    這個女人的好奇,還有那毫無警覺的性子,若是在風刀集,也許早就死了。


    洛川,眀葉曾聽道士提起過,在中原一個名為楚州地方,至於封家,他便不清楚了。


    他不知道中原的封月心來這裏幹什麽,又為什麽被追殺,也不想知道。


    他幫這個女人,隻是因為那個玉墜,因為道士的遺願。


    離開山穀,眀葉在行走於鱗山的懸崖峭壁之中,輕車熟路,如履平地。


    鱗山,風刀集附近最大的山脈,荒涼,死寂,因為那光禿禿的山石好似鱗片一般而得名。


    不過在這荒蕪一無的群山中,卻生著一種叫鬼藤的植物,曬幹的鬼藤既能外敷,也能熬藥,是治療外傷與內傷的寶物。


    在鱗山,鬼藤不但稀少,更生的隱秘,而且若是不懂采摘之法,采下的鬼藤絕無半點藥性。


    而鱗山最後的幾個鬼藤生長地,隻有道士知道,也隻有道士才懂得采摘鬼藤的方法。


    三年前道士死了,這地方和法子就隻有眀葉知道。


    那些風刀集的勢力,沒有一天不想得到這地方和方法。


    偌大的鱗山之中,若是沒有具體方位,想找到幾個鬼藤的生長地,你根本是不可能的。


    對於眀葉,這些人覬覦已久,當他們發現刀客一個多月沒出現,眀葉就已經進去到了這些餓狼眼中。


    在群山中穿行許久,眀葉最終到了一處隱蔽的山澗中,在荒涼幹旱的鱗山裏,這裏確是一處難得有水的地方。


    大漠戈壁中,凡是有水的地方,既是救命的地方,也是要命的地方,因為你不知道有什麽東西為了水會躲在那裏。


    這裏,也同樣不例外。


    山澗最底下水潭四周,古怪的黑色藤蔓向四周綿延,這便是鬼藤。


    順著鬼藤延伸到水裏的根須看下去,清澈的水裏,細細鋪滿了一層白色骸骨。


    無數來比飲水的動物,最終慘死於此,成了鬼藤生長的養料。


    鬼藤生長在哪,哪裏的水中便會充滿劇毒,不管人畜,喝上一口覺難幸免。


    因此鬼藤生長之地,死寂猶如鬼域,它也因此得名。


    道士第一次帶著眀葉來此時,指著水裏的白骨,“這世間萬物為了生存,無所不用其極,正所謂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你要在這凡世之中活下去,就必須記住這點。”


    眀葉那年盡管年幼,但在風刀集猶如野狗般活著的他,卻立刻明白了道士的話。


    隻是現在迴憶起來,雖然對這話越來越認同,但總覺說這話的道士,不像是個道士。


    鬼藤雖然惡毒,但確是救命良藥,能讓眀葉在這風刀集活下去。


    從腰間取出一卷發黃的獸皮,小心的打開,一把翠綠小刀出現在獸皮中。


    他小心的捏住刀柄,那謹慎的樣子,好似很怕會碰到翠綠的刀身一般。


    采摘鬼藤,道士的方法便是以毒攻毒,但並非什麽毒都可以,這小刀上的翠綠是一種名為碧心腐的劇毒。


    道士說了,此毒乃是天下三大奇毒之一,即便擦上一點,也會心髒腐爛而死。


    但可惜的是,此毒調製不易,而且極易發散,在戰鬥中很難用的上。


    采摘鬼藤,不可竭澤而漁,隻找新發的藤芽,用布滿碧心腐的小刀快速割下,這便成了。


    用油紙包住切下的藤芽,不管是碧心腐還是鬼藤的汁液,眀葉都不想沾上一滴。


    就這樣,待眀葉采完幾處鬼藤所在之地,天色已經開始泛白,等他快迴自己住處之時,天色已然亮。


    可就在隻差一座山頭,眀葉就能看到自己所住的穀口時,卻突然把身上黑袍一翻,整個人趴在了地上。


    穀口,此時濃煙滾滾,人馬嘶鳴,數十個頭戴黃色鬥笠的漢子,抬著從山穀內搜刮東西,拉著昨夜被他救下的封月心,朝著鱗山外走去。


    那群人為首的兩個,雖然戴著鬥笠,但靠著鬥笠上一圈紅色,眀葉還是兩人一眼認出。


    “血沙雙犬,沙幫的人……”


    血沙雙犬,這是風刀集外人的稱唿。


    在沙幫內部,索曆,索赫這兩位生長在風刀集,武功高強,行事殘暴的兄弟,有另一個能讓小兒止哭的名號,血沙雙狼。


    麵對他被搶走的東西,還有被帶走的封月心,眀葉卻沒有動。


    這座山穀隱蔽在茫茫鱗山中,這麽多年從未有人找到過,此刻卻被沙幫找來,他已經猜出是為何了。


    “三點頭……”


    看著沙幫之人離開,眀葉呢喃著走下山坡,迴到山穀。


    此時,穀裏已被沙幫燒成一片焦土。


    山洞外,原本三個老家夥的墳堆,也徹底被掘開,裝骨灰的泥壇碎裂,骨灰散落一地。


    目及此處,眀葉雙目赤紅,殺意滔天,“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徬晚,鱗山一處山澗之中,眀葉將道士和刀客所剩不多的骨灰重新埋下。


    他又將和尚的骨灰裝在一個青皮葫蘆之中,這是和尚以前喝酒的葫蘆。


    “和尚,此間事了,我便送你去大覺寺。”


    言罷,眀葉將葫蘆隨身收起,然後吹響口哨,苦瓜便從夜色中跑出。


    眀葉翻身上馬,輕撫苦瓜腦袋,寒聲道:“走,讓那些人瞧瞧咱們的刀子。”


    半夜裏,麵店三點頭的鋪子裏,老板娘聽聞大堂有動靜,打著油燈走了進去。


    “啊……!”


    一聲尖叫過後,悄無聲息。


    緊跟著,瘸腿漢子手持鋼刀撲了進來,卻見妻子完好的坐在堂中,隻是妻子身邊,多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暗淡的油燈下,黑色身影蒼白年少的臉上隻有冷漠,看那漢子的眼神有若死人。


    “兄弟你這是為何?”


    漢子看到這不速之客乃是眀葉,忍不住問到。


    “沙鼠油,即便實在風沙之中,也能留存氣味,隻需一條老狗,便能順著氣味找到任何地方。”


    眀葉說著,將一包幹糧拋在漢子麵前,正是昨日漢子給眀葉準備的炒麵。


    “我沒說錯吧,方老板。”


    “看來,你知道了。”


    聽完眀葉的話,瘸腿漢子臉上的疑惑轉眼消失,隻剩下狠厲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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