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錦陽別墅那間布置精美的臥室裏,穆小吉宛如一尊被抽去靈魂的雕像,孤獨地蜷縮在陽台那張藤條精心編製的椅子裏。


    他的身旁,小桌子上整整齊齊地排列著江程煜的一係列物品,那些曾經代表著他身份、地位和他們之間情感羈絆的物件。


    護照上有著他在落山機留下的印記,身份證見證了他的成長歲月,醫師證書承載著他的理想與抱負;


    還有塞德裏克先生,出於賞識和慈愛父親的角色贈送他的黑金卡。


    閃耀著令人炫目的光芒,那是路虎攬勝的車鑰匙,曾經開啟過他們無數次的浪漫旅程。


    以及他每日不離身的手機,如今卻都沉默著,似在悲歎主人的離去。


    穆小吉那空洞而呆滯的目光,機械地掃過這些大大小小的物件,思緒如脫韁的野馬,奔騰迴那個改變一切的婚禮。


    江程煜,那個曾經在他生命中占據著最重要位置的男人,在給範偉擔任伴郎之後,便陷入了命運的泥沼。


    他的母親沈柔,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姿態逼迫他放棄梓東國際集團公司的掌控權,那是他力挽狂瀾,傾注心血才挽迴公司癱瘓的局麵,卻在一瞬間化為泡影。


    婚禮現場,熱鬧非凡,然而江程煜的世界卻已天翻地覆。


    當新娘將那象征著幸福傳遞的捧花高高拋起時,命運似乎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人群的推搡中,捧花不偏不倚地拍在了江程煜的懷裏。


    他手持著那束花,緩緩起身,身形在明媚的陽光下顯得那麽落寞。


    他穿過熙熙攘攘、歡聲笑語的人群,每一步都似有千鈞重,最終停在了穆小吉的麵前。


    他的臉上努力擠出一抹溫柔的淺笑,可那笑容無比無奈,他輕聲祝福道:“小吉,借花獻佛,祝你早日覓得良人,陪伴一生。”


    那一刻,穆小吉的心猛地一揪,一種不悅湧上心頭。沒有去接捧花,江程煜直接放進他的懷裏,大步流星的離開了結婚現場。


    夜幕降臨,榮石山護送大家迴到半山腰別墅後,空氣裏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榮石山緩緩從褲兜裏掏出手機、銀行卡和車鑰匙,動作緩慢而沉重,像是在進行一場莊嚴而悲傷的儀式。


    他將這些物品輕輕放在茶幾上,然後慢慢推到穆小吉的麵前,聲音低沉而沙啞地說道:“這些是江程煜讓我交給你的東西。”


    穆小吉的身體猛地一顫,他瞪大了雙眼,死死地盯著這些熟悉的物件,仿佛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帶著無盡的絕望與無助問道:“他去哪兒啦?沒有手機和銀行卡,他還能去哪兒?”


    窗外,狂風驟起,如憤怒的野獸般唿嘯著席卷大地,那猛烈的風聲好似江程煜內心深處無助又無所依的呐喊,在天地間迴蕩。


    穆小吉心急如焚,他和榮石山毫不猶豫地調動了保安部所有的人力,發瘋似的四處尋找江程煜的蹤跡。


    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他心上割下一刀,他在別墅門口不安地翹首期盼,雙眼緊緊地注視著鉛灰色的天空,任由雨水打濕他的臉龐和衣衫。


    他輕聲呢喃著,那聲音被狂風扯得支離破碎:“程煜,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我們說過一起麵對的,你快迴來吧!”


    那聲音裏飽含著深情與眷戀,以及深深的恐懼和擔憂。


    雨依舊傾盆而下,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最終,監控畫麵顯示江程煜消失的方向是海邊。


    穆小吉不顧一切地衝向海邊,他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找到江程煜。


    在海邊,他聲嘶力竭的唿喊:“程煜…江程煜…”他的聲音被狂風暴雨與浪潮聲所吞沒,直到潮水退去,露出那塊巨大而冰冷的石頭。


    石頭上,幾行用手指寫下的字跡在雨水的衝刷下依然清晰可見:“天地寬,山河闊,卻無容身處;此生何處依,所依亦何處。”


    蒼勁有力的字體,卻仿佛帶著江程煜無盡的痛苦與迷茫。穆小吉的雙腿一軟,癱倒在石頭旁,淚水奪眶而出,與雨水交織在一起。


    他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那些字跡,仿佛這樣就能觸碰到江程煜的靈魂。


    海風唿嘯著,吹起他的發絲,他的心中充滿了悔恨與自責。


    如果當初自己多一些對他的信任和理解,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而如今,江程煜消失在了這茫茫天地之間,隻留下他獨自守望著這份破碎的愛情,在風雨中彷徨無依,不知該何去何從。


    那海邊的石頭,成為了他們愛情的墓碑,見證著曾經的甜蜜與如今的絕望,而未來,在這無盡的黑暗中,看不到一絲曙光。


    在金匠灣那座奢華而不失典雅的別墅裏,靜謐宛如一層輕柔的薄紗,悄然籠罩著每一個角落。


    臥室中,潔白的大床之上,江程煜如同一隻受傷後疲憊歸巢的倦鳥,沉沉地睡著,然而他那不停翻動的身軀,卻似在無聲地訴說著其內心深處潛藏的不安與波瀾。


    夢境之中,江程煜仿若迷失的孤魂,獨自一人在那片浩渺無垠的海邊徘徊。


    海風攜著鹹澀的氣息,肆意地撩動他的發絲,卻無法吹散他心頭的陰霾。


    潮水洶湧而來,恰似他那破碎不堪、千瘡百孔的心境,一波尚未平息,一波又已湧起,白色的浪花像是大自然伸出的溫柔觸角,緩緩地向他的腳邊奔湧而來,卻又帶著無盡的眷戀與無奈逐漸退去。


    在那熟悉的海邊,他再次看到了那塊突兀而又親切的大石頭,往昔的迴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與自嘲,輕聲呢喃道:“喂,你怎麽還在這裏?我又被拋棄了,你沒有離開,是在這裏等我嗎?”言語間,滿是被世界遺棄的落寞與孤寂。


    此時,大石頭上曾經清晰的字跡在歲月與風雨的侵蝕下已變得模糊不清,江程煜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苦澀至極的笑容,那笑容中飽含著對命運的無奈與歎息。


    他緩緩地看向自己的右手,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情不自禁地在原有的字跡上,一筆一劃地複寫起來,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他心底深處擠出的血與淚。


    “可能天下沒有在乎我的人了吧!隻有你,隻有你默默在這裏等我、懂我!”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在空曠的海邊迴蕩,隨後,他像是要把內心所有的情感都宣泄出來一般,對著波濤洶湧的大海嘶喊道:“小吉,穆小吉,我愛你;我…愛…你…”


    然而,大海似乎並不願傾聽他的深情告白,瞬間,狂風掀起巨浪,如同一頭憤怒的巨獸,張牙舞爪地撲麵而來,無情地將江程煜卷入了那深不可測的大海之中。


    冰冷的海水迅速包裹住他的身體,他拚命地揮舞著雙臂,奮力地向著岸邊遊去,口中一邊喃喃自語,聲音中帶著無盡的疲憊與堅定:


    “我不能死在海裏,小吉他還需要我為他保駕護航呢!我是小吉心血凝結而成的本體,我就是死,也應該把屬於他的東西還給他。”


    那聲聲唿喊,在大海的咆哮聲中顯得如此渺小,卻又如此執著。


    猛地,江程煜從噩夢中掙紮著驚醒,他的雙眼猛地睜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浸濕了枕頭。


    他環顧四周,隻見臥室裏的擺設正是自己在金匠灣的房間,熟悉而又陌生。


    他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試圖抹去夢中的恐懼與疲憊。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推開,一道溫暖的光線透了進來,沈柔和小嶽抱著臭寶走了進來。


    沈柔的臉上洋溢著甜美的笑容,眼神中滿是關切,輕聲問道:“程煜,你醒了?餓不餓?下去一起用晚餐吧!”


    江程煜微微一愣,隨即努力擠出一絲微笑,應道:“嗯好,小嶽,給我抱抱臭寶,小家夥讓我好一頓想念。”


    小嶽笑著說:“臭寶,小爹爹抱抱哈,臭寶也特別想小爹爹是不是?”一邊說著,一邊將臭寶小心翼翼地遞給江程煜。


    江程煜雙手接過臭寶,小家夥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著他,一瞬間,江程煜仿佛看到了穆小吉那雙靈動而迷人的眼睛,往昔的迴憶如潮水般再次將他淹沒。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頭,輕輕地吻著臭寶伸到嘴邊的小手,臉上的愁容在那一刻仿若被施了魔法,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臭寶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動著,好奇地打量著這位久別重逢的小爹爹,嘴裏咿咿呀呀地說著什麽?


    那含糊不清的聲音仿佛在傾訴著這些日子分別的思念,又像是在講述著一個隻有他們才能聽懂的故事。


    江程煜緊緊地抱著臭寶,像是抱住了這世間最珍貴的寶貝,在這溫馨的氛圍中,暫時忘卻了夢中的痛苦與不安。


    然而,那深藏在心底的思念與牽掛,卻如同一顆種子,在這短暫的溫暖中,悄然生根發芽,等待著下一次的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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