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王家祖上是個修行人,文韜武略,樣樣出眾,因此被當地的知府賞識,留在府衙內做了個謀士。


    不過名字不詳,隻有個道號,叫善淵,也就是“居善地,心善淵”的意思,追求的是內心的深邃與寬廣,不被紛繁的世界所擾亂。


    這人是名散修,沒有龐大的師門做靠山,因此雖是個修行人,卻從不對外表明身份。


    直到當地妖邪肆虐。


    因為代代相傳,很多細節都已經不清楚了,就知道當時的為政者辦法用盡,卻依然沒能將妖邪擊退。


    道士僧人都請了無數,不管是開壇做法,還是真槍實戰,日日上演,但收效甚微。


    善淵急得不行,但是因為自己不想暴露身份,能做的也是少之又少。


    眼看著城內城外生靈塗炭,死傷民眾一批又一批,善淵怎也坐不住了,他向知府稟明身份,想要出戰,但是有個請求,就是事後一定要盡力地保全他的性命。


    知府看到有良將可用,連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他。


    善淵就一個人,一把刀,單槍匹馬,上了戰場。


    其實他是有個徒弟的,但是善淵覺得此去可能毫無退路可言,便沒有帶著徒弟一起去,因為他的徒弟不是旁人,就是自己的孩子。


    善淵知道自己這一去,必定是兇多吉少,甚至有可能是禍及家人。因此在去之前,就派人將自己的一家老小送走了。


    絕了後患,便再沒了牽掛。


    那時候正處在王朝的衰敗期,人們為了吃上一口飯可謂是不擇手段,包括道士都成了一種職業。


    自古以來,真正的修行人本就不多,可當地一出現妖邪,道士就跟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那數量,簡直可以跟妖邪比肩。


    不過後來就少了。


    隨著戰死沙場的道士越來越多,他們其中的很大一部分人都意識到了不對勁,便紛紛隱到了暗處。


    當然還有些不怕死的,經不住賞銀的誘惑,依然衝鋒陷陣。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或許也不難理解。


    善淵挑了挑了個陽光明媚的午後,跟知府喝了最後一杯送行酒,便上了戰場。


    他的眼睛烏黑深邃,眉毛濃密修長,本就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再加上身穿道袍,更加讓人如癡如醉。


    善淵手持佩刀,在戰場上廝殺,眼神中充滿了決絕,每一招每一式都精準地落在了妖邪身上,恐怖的力量讓人歎服。


    然而,這一切卻招來了那些道士的不滿。


    戰事還沒結束,就有人開始向府衙告狀,說善淵不分善惡,肆意屠戮,連無辜百姓都殺。


    知府極力平息這些人的憤怒,但是收效甚微,怕事情越鬧越大,幹脆直接封鎖了城門。


    就算是亂,也要在自己的管轄範圍內亂,絕不能讓這些消息飛出城區,到那時,自己想保下善淵都不能夠了。


    本以為這樣就能抵擋一時,能夠給自己留下足夠的時間尋找應對之法,但沒想到,那群人卻在城內開始到處亂放消息,說善淵濫殺無辜,是個妖道。


    如若這都是假的,那還好說,但壞就壞在這話有一半是真的。


    因為他斬殺的人裏,確實有民眾,隻不過那些人都是被妖邪所荼毒頗深,已經無法救迴,並且幫著妖邪禍害百姓的人。


    可是,人們懂什麽呢,他們隻知道,這些人都是自己昔日的好友,昔日的同窗,昔日的街坊鄰居。他們就好像不長腦子一樣,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


    因此,善淵一下戰場,就收到了知府的秘傳。


    彼時的善淵雖活著迴來了,但已是傷勢慘重。


    他那把刀因為斬殺了太多的妖邪,沾染了太多煞氣,從而難以控製。


    這把刀不再是斬殺妖邪的利器,而是反過來開始遏製善淵的元兇,他幾乎要被這把刀所控製,從而喪失心智。


    或許是吉人自有天相,就在他即將倒下的時候,被一個過路的女子所救。


    據祖上說,當時,一對金童玉女般的人從天外而來,放出一道道金光,落在那刀身之上,隻是片刻,那刀身上的煞氣便已消散,善淵的心神也重新迴到正常狀態。


    等善淵緩過神來,兩個人就飛走了,隻是交代了一下跟刀有關的事情,別的一概沒說,就連個名字都不曾留下。


    到了府衙,知府像當時送他上戰場那樣,拿著酒杯,走到他麵前,隻不過這次不是雄赳赳氣昂昂,而是滿臉哀愁。


    他說,僅憑他一人之力,可能保不了他。


    善淵笑了笑,說自己沒有師承,沒有靠山,就是這樣,早晚的事。


    自己早已知道是這種結果,所以早早地就把家人送走了。


    知府幫他想了個主意,讓他把此次叛亂的賞銀貢獻出去,分給那些道士,應該就能堵住那些人的嘴,從而躲過這場不白之冤。之後隻要找個地方隱匿個三年五載,等人們把這件事忘了之後再迴來就可以了。


    可是善淵拒絕了,他說這人世間的繁華實在是看夠了,甚是讓人糟心,他不想再踏入塵世,自此,就當他這個人不在了就好了。


    知府是個明白人,知道善淵心意已決,便沒再勸他留下,向百姓宣告善淵因為絞殺妖邪身負重傷,經救治無效身亡,才讓他得以脫身。


    死亡消息一經傳出,百姓的聲討就減弱了。


    百姓的聲音消失得還算慢些,畢竟他們是為人命聲討,本就不帶太多功利性質,但那群道士就不一樣了,他們就好像當這件事沒發生一樣,一個人都不再叫囂。


    錢啊錢,要麽都別拿,要麽都拿,要是隻有一個人拿,那就不行。


    背井離鄉之後,善淵就斬斷了自家的修行之路,他之前給自家孩子教習的術法,全部都不允許他再運用。隻有求仙問卜的東西可以學一學,就當是用來趨利避害。


    要是哪個後代實在活不下去了,可以去給人家算個命,勉強過活。


    但是那也是實在走投無路才可以這樣,要不然有這把刀存在,過多暴露的話,可能會給自己招來禍患。


    好在是那刀一直都被封印得特別好,要不是這次有邪祟作怪,這刀應該還能撐住=些時候。


    嗬,當初那金童玉女又是誰呢,真是好生厲害,居然隨手給的封印能發揮效用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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