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著圍巾迴到容顏家,門開著,卻看不到人影,樓上傳來爭吵聲,我循聲上樓,在連澈的房間,我清楚地聽到了連澈和容顏的爭吵,對我來說,最殘忍的爭吵。

    “你這個臭小子,你說,你跟那女孩是怎麽迴事?”容顏罵道。

    “還有什麽事啊,不就那迴事唄。”連澈滿不在乎的聲音。

    “臭小子,我還以為你和海潮在一起安分了呢,居然又死性不改,和那些女孩泡在一起,你還真是無可救藥了。”

    “哎呀,別打我,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你這麽生氣幹什麽,以前也沒見你這麽生氣過呀。”

    “你真是一個混球。”容顏怒氣衝衝地摔門而出,卻看到我站在門口,她尷尬地笑了笑,說:“海潮,你,你什麽時候迴來了?”

    我朝他笑了一下,說:“剛迴來。”然後我看到連澈捂著臉走了出來,我摸著他的臉,淒然地笑著問:“疼嗎?”他不知所措地搖搖頭。

    我拿出圍巾,小心地幫他圍上,說:“這是我過年的時候要送給你的禮物,真抱歉,現在才給你。”我那麽平靜,平靜得讓大家害怕了。

    “海潮……”他輕聲喚我道。我掉下兩顆眼淚,我是真想就這樣麻痹自己,裝作看不見,可是我的眼睛卻背叛了我的心。

    “我先去睡了。”匆匆丟下一句話我就跑迴房間了。我不願意相信,不願意相信難道他以前對我的好都是假的嗎?那些快樂的日子是那樣的曆曆在目,為什麽他現在要變成這樣?

    早上起來的時候,感覺身體像被抽幹了一樣,毫無力氣。外麵傳來一片銀鈴般的笑聲,我透過窗戶望去,那個女孩和連澈在門口歡快地聊著,脖子上居然圍著我送給連澈的圍巾,我再也控製不住我自己,我跑下樓,倉促得差點摔了下來。

    我一把扯下那女孩脖子上的圍巾,憤怒地望著連澈:“為什麽要這麽做,現在連在我麵前演戲都不用演了嗎?”

    他拽拽地笑了一下,說:“這圍巾你不是送我了嗎?”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大聲喊著。

    他俯下身掌著我的脖子,看著我的眼睛玩味地笑著,說:“既然你已經發現了,我就不想瞞你了,演戲也確實很累啊,正如你看到的,我就是這樣的人,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和你在一起,我隻是覺得新鮮,如果你像個正常人的話,我還考慮和你再多玩一段時間,可是你卻要去做什麽移植手術,嗬,你真以為我願意照顧一個病怏怏的人啊。”

    他說得那麽無情,無情得讓我沒有力氣打他罵他,隻能絕望地愣在那裏,他攬著那個女孩的脖子,拍拍我的頭說:“所以說,不要再去做什麽手術了,做了手術以後,沒有人照顧你的。”然後頭也不甩地走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他一隻胳膊架在那個女孩的脖子上,完全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他從來都沒有對我做這個動作,一直是個謙謙君子,雖然有調皮的時候,可是仍然很保持風度。他的這個動作,與其說是拽拽的樣子,不如更像是依靠著那個女孩的肩膀在支撐著自己的身體,難道,是我的錯覺嗎?

    我迴過頭,看到站在窗戶旁注視著我們的容顏,她的眼裏閃過一絲憂傷,旋即離開了我的視線。是我看錯了嗎?我看著連澈漸漸遠去的背影,他最後還說,讓我不要去做手術了,他失蹤迴來以後也曾經問過我,是否可以放棄手術,難道這一切都是做給我看的嗎?隻是想故意打擊我,讓我放棄手術?當我想到這點的時候,我的心逐漸變得明朗了,看得也更清楚了。如果他是演戲,就一定會有穿幫的一刻。

    我敲敲跟在連澈後麵,想要發現他露出破綻的一刻。我從早上一直跟著他們到了晚上,他們吃東西,看電影,逛街做著一切戀人間該有的事,我絲毫不感懈怠地盯著他們,時間越來越晚,我的心也越來越涼。我為他找尋著一切借口,可是他的行為卻絲毫不領我的情。

    我疲憊地跟著他們到了容顏家門口,該傷心的到底還是傷心了。

    他們,接吻了。

    我確實沒想到連澈會這麽做,即使是演戲也好,他也不可能演得這麽絕,因為他是愛我的。如果不是演戲,像容顏說的那樣,他是個混小子,可他從來沒對我做過這樣的事,即使真的想,就像上次一樣他還會詢問我的意見,雖然最後失敗了。為什麽他要這麽做?不管我看到的是真是假,我都已經痛得無法唿吸。我不是說過要讓自己過得輕鬆快樂嗎?為什麽我又迴到了原點,為什麽我就是無法逃離生活的魔咒,不想再為他找借口了,不管是真的假的,我都要了斷一切讓我痛苦的東西。

    我沒有進去,直接迴到了出租屋,我告訴自己,現在不能悲傷,我還要準備明天的手術,我還要救那個女人一命,所有的事都等到手術完成以後再說。我一個人感受著徹骨的冰涼和孤獨,寂靜的天花板似是要從頭頂向我坍塌下來,把我淹沒在一片廢墟中,我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直到手機急促地響起來,像在催命一樣吸取我殘存的一點意識。

    我匆忙趕到了醫院,看到焦急等待的曉淙和思維,也許他們以為那位捐贈者反悔了吧。我不會反悔,我說過的話就不會食言,我不要做讓別人空等空歡喜的人。我跌跌撞撞找到醫生,笑著對他說:“我們可以手術了。”然後我就沿著牆壁倒了下去。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病床上,我問護士:“手術做完了嗎?”

    護士哭笑不得地說:“做什麽手術啊,你從來到醫院後就暈了過去,一直昏迷到現在,你現在不適合做手術,要休養一段時間。”

    我悄悄來到那個女人的病房,那個女人昏厥過去了,醫生趕忙前來搶救,曉淙在那個女人被推出病房前噙著眼淚拉著她的手說:“媽媽,我們再等幾天,你再堅持幾天,我們一定會治好你的。”

    “海潮。”我一哆嗦,迴過頭,我望著思維苦笑著說:“你總是像個幽靈一樣出現在我麵前。”

    我們在醫院的長椅上坐著,思維淡淡地說:“手術延期了。”我看著這個男孩,當初玩世不恭的人現在也因為我的插足變得如此悲涼。

    我在辦公室裏麻木地等著主治大夫,我拉著他的手懇求他說:“求你讓我做手術吧,即使我死在手術台上也不要緊,隻要你能救活她,就是陪上一條命我也願意,不會有人來找你們麻煩,我就是一個人,沒有人會因為我死了為我惋惜的……”我不斷哀求著醫生,與其說是想挽救那個女人的性命,不如說是想借此死掉最好。由於情緒太激動,我差點再次昏厥。

    醫生扶著我,苦口婆心地說:“我要為我的病人負責,你這樣我更不能做手術,你的眼裏沒有求生的意識,我不能為了救一個人而讓另一個人死在手術台上。而且,她現在不能做手術,她剛剛暈過去了,身體非常虛弱,我們要再觀察一段時間。”

    為什麽我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在暗中觀察著我,可是等我迴頭,卻什麽都沒有,我踉蹌地迴到出租屋,等著生命從身體裏流幹,醫生說的沒錯,我沒有求生的意識。可是我不能這樣,在移植手術之前,我一定要堅強地活著,就是死也要在手術以後死,我要留給那個女人一顆健康的腎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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