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個女人會在固定的時候到一家叫“紅色森林”的咖啡店喝咖啡,基本上每天都會去。在得知這“紅色森林”招服務員以後,我把音像店的工作辭掉了,轉而來到這家店打工。

    “紅色森林”的經理叫容顏,是個很漂亮很年輕的女人,其實她和那個女人是認識的,而且交情甚深。容顏是從國外留學迴來的,這家店就是她父親開的,兩年前迴來後就一直管理著這家連鎖店,我很欣賞她,才二十六歲就如此能幹,而且沒有富家小姐的驕橫,體貼員工,空降過來時自願從基層做起,她能管理這麽大的店完全是靠自己的能力。她和那個女人認識並不是因為那個女人是常客的原因,相反正因為她們認識,所以那個女人才是這裏的常客。

    晚上在酒吧的時候,連澈轉悠過來了,他故意在我麵前咳了兩聲,我沒有理他。

    “喂,幹嘛不說話。”他怒道。

    “……”

    “你也太小心眼了吧,也太記仇了吧。”他說。

    我按捺不住:“我這麽記仇那你不要找我好了,幹嘛整天陰魂不散地跟著我,你不是被辭職了嗎?還來這裏做什麽?”為什麽我一見這小子先前發的誓統統都會忘掉。

    他臉上變了色:“我說你有完沒完啊,每次都不服軟,我都這樣了你也不肯給個台階下。”

    “你怎麽樣拉,我又沒要你怎麽樣了,你是掉塊肉了還是斷塊骨頭了,你又不是我什麽人,我幹嘛要給你台階下。再說了,我為什麽要服軟,我又沒錯,你生氣也要給個理由先,憑什麽總是要我跟著你轉。”我劈裏啪啦一頓痛罵,隻要麵對他,我就失去了自持的能力。

    他的臉由氣憤變成了冷酷,眼裏有一絲傷心,我瞅了他一眼,沒再看他,他是真的生氣了,這是我第三次看到他這樣恐怖的表情了,說實話,我還是有點兒怕的,不是說平時不生氣的人生起氣來是最可怕的嗎,我的好勝心在作怪,不肯低頭,我有點後悔了,剛才就該順著台階下的。啊,煩死了,我的心為什麽老是被這個人牽著鼻子走。不是說過不再讓他有入侵的機會嗎?

    “咦,連澈來了。”蕭蕭過來了。我鬆了口氣,這樣對峙的氣氛讓我有點喘不過氣來。

    “怎麽,兩人還沒好就又吵架了?”蕭蕭打趣道,我瞪了蕭蕭一眼。

    “哦,對了,海,你在‘紅色森林’的麵試怎麽樣了?”蕭蕭轉而問我道。

    “哦,明天就可以去了。”我說。我看見連澈的臉動容了一下。

    “你去‘紅色森林’了?哪個森林?”他問,瞧這話問的,哪個森林。“咖啡店的森林,難道是西雙版納的森林啊?”我沒好氣地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說話,但是就是好脾氣不起來,就是生氣,氣他給我難堪,氣他總是讓我失去了防備。

    他臉氣得通紅,轉身就走了,我的心也跟著一沉。連澈,你個大壞蛋。

    貴婦們的生活就是這樣的嗎?每天喝茶聊天逛街買東西,如此的休閑愜意,她每天都那麽地春風滿麵,是不是從來就沒有想過被她狠心拋棄的人在另一個世界裏如此艱難地生活著。

    我在這個繁華的角落陰暗地觀察著她的人生,每每經過她身旁我都會心跳加速,可是她卻始終無動於衷,她甚至也不記得曾經在音像店裏的一麵之交。所謂貴人多忘事,在她的眼裏,我就像一粒灰塵一樣被湮沒在世間裏,無論過去的我,還是現在的我,都不曾被她記起,她就那樣毫不在意地把我扔在了記憶的角落。

    我內心有著強烈的欲望,幻想著鄙夷她,痛斥她,卻沒有這個機會,一次又一次地麵對,我緊張到了極點,以為下一秒鍾或許她就能認出我,可是她卻始終都不曾正眼看過我。我內心彷徨又充滿期待,卻始終沒有勇氣主動跨出那一步,因為我覺得,隻要我先出手,我就會全盤皆輸,我積蓄了這麽多年的怨恨也許會頃刻間崩潰。在我認出她的時候,我就對自己報複的堅定產生了動搖,那一瞬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找尋了等待了這麽多年到底是不是為了報複,這與我十幾年的信念是違背的,我不能讓自己軟弱了,我一定會按照自己設計的每一步走下去。

    “啊……你怎麽搞的,真是的,天哪,怎麽辦,怎麽辦……”那個女人尖叫道,她的衣服上潑滿了咖啡,這當然是我做的,不管是讓她討厭我還是喜歡我,首先我要讓她記住我。

    在我蓄謀了已久緊張地想要完成這個計策的時候,本該是故意打翻杯子的我卻因為緊張很自然地將咖啡打翻在了她的衣服上。在看到咖啡潑落在她衣服上的時候,我像如釋重負般輕鬆了,心裏還有一絲快感。看到她焦慮的樣子後,我心裏頓然恢複了平靜,沒有驚擾客人的緊張,沒有報複的快感,隻是冷眼看著這個女人因為被破壞了美麗高貴的形象在那裏焦慮不安,雖然不情願,但是我還是冷漠地說了聲對不起。

    “你這是怎麽搞的,真不知道這裏怎麽會請你這樣的人,從來都沒個笑臉,還笨手笨腳的。”和那個女人經常在一起的一個尖瘦的女人對我厲聲責斥道,這個瘦女人天生就一副尖酸刻薄相,是那種目中無人的最好寫照。而那個女人卻仍然專注於為自己的衣服焦慮著。

    我冷冷地站在旁邊,內心的鄙夷甚至讓我忘記了應該怎麽做,不過話說迴來,換了任何人,被潑了咖啡都會很生氣吧,我可以理解。可是因為是她,所以我心裏隻有冷漠與鄙視。騷動驚動了容顏,

    “劉阿姨,發生什麽事了?”容顏望著那個女人甜甜地笑著。

    “你看看,你怎麽會請這樣的員工,真是的,笨手笨腳態度也不好。”那個女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尖瘦的女人就刻薄地告狀了。

    “我已經說過對不起了。”我很平淡地插嘴道。

    容顏輕輕看了我一眼就轉過去繼續賠笑道:“張阿姨,她是新來的,您就原諒她一次吧。”

    “這衣服多貴呀,她賠都賠不起。”尖瘦的女人繼續叫囂著。

    “不管是多少我都會賠的。”我很冷靜地說著。哼,真的是在乎這貴的衣服嗎?你們這些人,再貴的衣服穿幾次就會永遠塵封在箱底,即使沒有這次的事故,這衣服也難保不會退休了。

    “看看,看看,看她說話的態度,一點悔意都沒有……”尖瘦的女人指著我的鼻子說,她這動作讓我覺得討厭極了。

    “算了,張惠,讓她賠也賠不起,隻是現在怎麽辦哪?”那個女人說。

    容顏輕輕拉了我一下,接著說:“您放心,我一定會批評她的。”轉頭又對那個女人說:“劉阿姨,您也不會真的在意這衣服的,現在出來好多新款式,我等會兒陪你們去買。隻是現在得換身衣服,我看您跟我身材差不多,就穿我的吧,走,到我辦公室去吧,我剛買了身衣服。”

    “那怎麽好意思,你都還沒穿過呢。”那個女人推辭著。

    “哎喲,你就別推了,跟容顏還客氣什麽,要不然,你還準備就這樣出去啊。”尖瘦的女人說。

    “這……”

    “是啊,您就別推了,跟我還見外的,真太傷我心了,您要是穿得好啊,我就送給您唄。”說完,容經理就親熱地拉著那個女人走。尖瘦的女人在臨走前還不忘搶白我:“你啊,真得感激你們經理,真是的,哪有員工做錯事,老板來買單的。哼!”

    我冷眼看著她們離去,默默收拾著殘局。我當然不會欠容顏人情,在做這個打算之前,我就已經預計了損失。

    我等著容顏處置,但是一連幾天她看到我都像沒發生任何事兒一樣,仍然笑臉盈盈,倒讓我按捺不住了。而且那個女人也沒有再來了,我是不是走錯了這一步?

    “容經理,上次那件事……該賠多少我賠多少,您扣我工資好了。”我找到她的辦公室,容顏正在埋頭辦公,聽我這樣說她抬起頭看著我,看著這樣一個美麗能幹的女人,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卑微,但是努力讓自己表現得不卑不亢的樣子。

    她認真看了我一會兒,笑了笑,低下頭不經意地說:“那件事就算了,以後認真點兒,再有這種情況發生我就不會這麽寬容了。”

    我愣了一下,旋即說道:“您就扣我工資吧,我不想欠別人人情。”

    聽到這話容顏放下手中的筆,認真地看著我說:“你沒有欠我人情,我隻是在幫我自己,換了別人,我還是會這麽做。我今天這麽做,損失的隻是一件衣服,如果我不這麽做,損失的是一個好的員工和一個金牌顧客。但是這並不表示我會忘記你們所犯的過錯,我會把它記在這裏。”她指了指自己的頭:“你明白嗎?希望你以後能更認真地做事。”

    話說到這份上,我也不能再說什麽了,可是我想知道那個女人為什麽沒有再來,我試探著問:“那位客人怎麽最近都沒有來?是因為我的過失嗎?”

    “她出國了,你不要擔心。”容顏很隨意地說,可是我卻很難受,雖然知道跟我沒關係,可是她還會迴來嗎?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那她還會迴來嗎?”我急切地問,憂慮讓我忘記了我的身份,我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馬上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果然容顏有些詫異地望著我,但還是迴答了:“她隻是出去旅遊,過幾天就會迴來的,你怎麽這麽關心她?”

    我平複了下心情,隨便解釋道:“因為上次沒有好好跟她道歉,所以想跟她說對不起。”說這話的時候我恨恨地,我怎麽可能會對她說對不起,這樣一個女人有什麽值得我對她說對不起,應該是她來哭著喊著跟我說對不起。

    容顏信了我的話,她淺淺地笑笑,說:“你不用在意那件事了,她不會放在心上的。好了,出去好好工作吧。”

    我默默地走了出去,容顏的最後一句話像顆炸彈一樣在落在我心裏,她不會放在心上,她不會放在心上,哼,她是個這麽好的人嗎?她有你說的這麽好嗎?我就是要讓她記住我,她怎麽可以不放在心上,她一定得記得,一定得放在心上。我想我的臉色很難看,我自己都感覺到散發出來的低氣壓,店員看到我都刻意離我遠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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