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瞧見如碧的溪流之上,一綠衣少女正笑吟吟的招手,「小姐,奴婢的演技不差吧?」


    薑沉禾聽聞微微一笑,「的確是聰慧靈巧,深得我心。」


    周岩聽聞撇撇嘴,當時他還真以為這蓮藕膽子真小,就聽了那麽幾句,便嚇暈了,可是,誰料到,對方竟然是裝的?


    真是難為她了,她怎麽想到的?而且,蓮子她……竟然也配合的那麽逼真,就連他都被騙了過去,甚至於此時他還在懷疑,他們的小姐該不會真的選了那麽多活的猴子練手吧?


    於是,這麽想著,他便脫口而出,「小姐,難道您真的……」聯想到那血淋淋的場麵,周岩隻覺得一陣的惡寒。


    薑沉禾微微一笑,「自然是……假的了。」


    「哈哈哈……」看著周岩竟然也白了臉,蓮藕隻覺得爽快起來,「正因為是假的,所以我一聽便知小姐是要嚇唬那三人,自然要配合了!」


    「原來如此!」周岩一臉的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突然變得那麽機靈了呢!」


    蓮藕不高興的撇撇嘴,「切,人家本來就很機靈!而且,小姐的確是師從九人,那宏頡醫師也確實同小姐講過剖腹開顱之法,不然,你們聽了宏頡醫師的大名,怎麽會嚇成那樣?」


    實在是這位宏頡醫師太過放浪不羈,竟然剖人,所以他的名聲極為響亮,就連刺客都唬住了。


    不過,周岩仍是一臉的不服氣,「哼,我才沒有怕呢!」


    「切……誰信!」蓮藕撇撇嘴,兩人便又鬥起嘴來,薑沉禾聽得心中好笑,隻覺方才一直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放鬆起來,再觀此處綠水青山,夕陽漸斜,風景獨好,不禁心中敞亮。


    蓮子一直跟在薑沉禾的身後,迴想方才發生的一切,是那般的驚心動魄,可是,卻僅僅過了一個時辰而已,不禁心中慨嘆,小姐真的是變了……


    不……小姐本是聰慧,隻是……隻是因那闖禍名聲盡毀罷了,倘若是昔日……


    小姐也曾如此這般的光明耀眼,走到哪裏都是受人稱讚,眾星捧月。


    那時候的日子啊……


    是何等的風光,又是何等的舒心……


    隻可惜……


    恐怕迴去再難。


    想到此處,蓮子深深的嘆了口氣,舉步追隨薑沉禾而去,總歸不管如何,小姐已經漸漸變了,那便是好事,她就暫且放了那憂愁,也歡喜一番吧!


    這樣想著,她的眉彎也漸漸舒展,聽著水聲擊打岩石,發出泠泠之聲,又一直潺潺流淌,順著遠處的斷崖而下,雖然是一小股,可在這夏日炎炎,也足夠驅走暑熱了,她越是瞧著,越是歡快,就連腳步也快了。


    然而……


    就在這時,她忽覺腳下一陣的震動,接著震動越來越大,甚至整個山體都晃蕩起來,她頓覺不好,霍然明白是怎麽迴事,驚慌大唿,「不好,是地震,保護小姐!」


    這時候,眾人也有察覺,皆望向薑沉禾,隻是,方才薑沉禾一直走向蓮藕,距離眾人較遠,而就在他們反應的時候,山體搖晃的越發厲害,有亂石砸了下來,他們連自身都難保,又怎麽能夠趕往薑沉禾的麵前?


    河走也迅速反應了過來,他急急的奔向薑沉禾,然而,卻見對方動作靈巧,又在地上滾了幾滾,便能巧妙避開,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然而,就在這時候,山體搖晃的越發厲害,卻見薑沉禾連連閃避……


    縱然她從幼時學武,可到底荒廢了些時日,很快就手忙腳亂起來,甚至不知不覺的便閃到了斷崖近旁,又是一塊石頭砸了下來,她已經無處可避,整個身體竟然墜入斷崖!


    河走頓時大驚,他拚了命的奔了上去,可是卻連薑沉禾的衣角都沒有抓到,眼睜睜看著對方掉了下去。


    看著那墜落的身影,他的雙眼已經充血,倘若小姐死了,他也別想活了!他咬了咬牙,雙拳往崖上一砸,便也縱身跳了下去。


    當然,他這跳法兒跟薑沉禾的不同,他輕功了得,踩著可落腳的地方便快速的往下跳躍,可是,此時到底是地震,上麵有無數亂石砸了下來,他下落的困難,隨時都有墜崖的危險,但是,倘若連小姐的屍身都找不到,他又如何向侯爺交代呢?


    此時薑沉禾的身體正在急速下墜,那速度是她從未體會過的,縱然她是死過一次的人,在麵臨無法掌控身體的時候,內心的恐懼也在逐漸擴大,不過,她知道恐懼沒有用,反而會錯失保命的時機,所以,她在內心不斷地告誡自己要冷靜。


    因為這是一線生機,是她自己選擇的。


    而事實上,在巨石砸向她的那一刻,她便立即做出了反應,被巨石砸中,她必死無疑,反倒是跳崖,說不定能夠活下來,雖然可能性很小,但是,她堅信哪怕是有一線生機,她也能夠憑藉自己的心性抓住。


    因為她的內心同旁人不同,她曾在死牢煎熬五年,在死亡和絕望的邊緣掙紮過數不清的次數,然而,她挺過來了,所以,今日,也不過是小小的恐懼而已。


    她能夠做到的,能夠麵臨恐懼安然不亂,抓住生的機會。


    她這樣想著,漸漸的冷靜下來,身體也逐漸放鬆,她本是貼崖而跳,此時夏季,長在山崖上的樹木頗多,就在她方才控製情緒的時候,已經擦著無數小型植物而過,而這時候,她卻已經睜開眼睛,甚至拔出腰間的匕首。


    這是她防身之用,她想也沒想便努力靠近崖壁,揮臂抓住崖壁上的植物,哪怕是抓不住,她也沒有放棄,甚至忘記自己墜崖一般,極目下望,不禁一喜,原來下麵有數個茂盛的樹木,紮根在崖壁之上,倘若她能夠抓住便可保住性命了。


    她雖然輕功不是上乘,到底是有些底子,此時有了目標,手腳也靈巧起來,看準一顆較為粗壯,離得較近的樹木,便努力移動身子,果然不負所望,她終於在下墜過程中,落到那樹的上方,並牢牢的抱住了粗大的樹幹。


    她登時大喜,總算是命保住了,她此時已經汗濕了衣襟,身體乏力,可以好生歇息歇息,但是,她是無事了,也不知道蓮子他們怎麽樣了,正想到這兒,便又覺山體開始搖晃起來,巨石,甚至馬車砸了下來,自然還落下了人來,薑沉禾一瞧,便知是她的護衛,他們可是沒有她幸運,竟然毫無滯礙的直墜而下。


    她心中不禁黯然,自己即便是那麽費勁心力的保護這些人,然而,在老天麵前,她還是無能為力,即便是她已經將控心之術掌握的十分純熟,卻也無法掌控天意,真是命運捉弄啊!


    就在她連連嘆氣之下,又是巨石落下,她不得不為了躲避巨石,再次捨棄了那能夠求生的樹木,不過,這次她已經有了經驗,拔出匕首狠狠的紮入崖壁,貼著崖壁向下,以減緩下墜速度。


    然而,即便是如此,她還是因躲避巨石錯過了無數的好機會,甚至此時手臂也開始發麻,不受控製,即便是她再努力,仿佛已經到了極限,她竟然握不住匕首,身體開始急速下墜。


    而且,她此時已經筋疲力盡,即便是極力要抓住什麽,卻是雙手不聽使喚,薑沉禾深深嘆了一口氣,難道她今日便要殞命在此了麽?


    但是,她不甘心,怎麽能夠甘心呢?


    然而,卻隻能瞪著一雙眼睛,眼睜睜看著一片片的植物從自己的眼前飛快掠過,她不是沒想過等到恢復體力,然而,下墜之快,恐怕沒有等到她恢復,便已經墜入崖底,那高度可想而知,定然是粉身碎骨!


    於是,她竟突生天命難料的悲涼之感,慢慢的閉上眼睛,如今也再沒有其他辦法,隻能聽天由命了!


    然而,就在這時候……


    她突覺仿佛白光一閃,腰間便是一緊,身體已經落入一懷抱中,霍然睜眸間,果真看到自己的腰上橫著一截手臂,身後更是白衣翩然。


    薑沉禾正疑惑此人是誰,便見對方身體極其靈巧,雙足快速的踩著崖壁兩側,顯然是在借力上攀。


    她便是心中一喜,雖然不知此人是誰,但是能夠在危難之時救她一命,她也是不勝感激。


    至於對方的身份?薑沉禾低了頭,悄悄打量著那人衣裳的料子,縱然她貴為一大家世族的嫡女,已經是見多識廣,竟然不識那衣料的材質,隻覺得那料子觸在手心柔軟無比,定非凡品,可見此人的身份,恐怕比她還高。


    而此刻,她的鼻尖甚至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幽香,也極為好聞,隻令她緊繃的神經瞬間放鬆,心情也愉悅起來,但任憑她識得萬千草藥,竟然無法判斷其香。


    頓時,薑沉禾對於此人的身份越發好奇起來,等到到了崖頂,她一定要好生感謝救命之恩才是啊!


    然而,在她如此樂觀之下,卻未注意腰間的鳳尾玉佩微微的閃爍了一下,雖然光芒不盛,也令她身後那人身體猛地一僵,頓時手腳也不受控製,竟然在接近崖頂的地方,開始急速下墜!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薑沉禾驚了一跳。


    她完全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等到她反應過來,想要控製下墜的速度,卻發現根本無法控製身體,因為她後背還有一個人,那人緊緊的箍住她的腰,緊的仿佛勒入肉中,她情急之下,隻能喚了一聲,「你……你……你可安好?」


    然而,迴答她的隻有耳邊唿唿的風聲,而身後的人半點兒反應也無。


    薑沉禾的心頓時沉了下來,她是多麽的背運,竟然連續兩次求生失敗,此刻更是又搭上一條人命,老天,在同她開玩笑麽?


    隻是,她還來不及想清楚這些,卻見同他們墜下的還有亂石之物,她不知道撞到了什麽,竟然還沒有到崖底,生生給撞暈了過去。


    仿佛過了三生三世那麽長,她的腦袋裏無數亂七八糟的畫麵浮動,她費力的睜開雙目,想要試圖掙紮著起身,卻發現腰間仿佛有一物滯礙,正待看去,卻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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