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安郡主隻聽見裴蓁輕笑聲,等了一會,也不見她來哄她,便把頭扭了過來,又見她把那剝好的橘子吃了個幹淨,便道:「還說甜,也不留給我嚐嚐。」


    裴蓁嘴角輕輕勾起:「那我給您在剝一個。」


    晉安郡主這般說,可卻舍不得讓裴蓁動手,便道:「罷了,別沾手了,須知這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可得好好保養。」晉安郡主一邊說,一邊把自己的一雙手伸出來,她那雙手甚美,十指塗了丹蔻,纖柔白皙,柔若無骨。


    「聖人讓人賞了三匹浮光綾,我瞧著顏色都鮮嫩,淺碧色那匹就給你裁一條十二幅湘水裙,嬌黃色那匹就做成雙層半袖輕羅衣,等八月初三那天你穿進宮,保準讓她們眼紅。」晉安郡主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她這人打小就掐尖,如今年紀大了,倒沒有和婦人攀比的心情,反倒是把這一腔掐尖的勁頭用在了裴蓁的身上,在她看來,她女兒生的這樣美,便是不打扮也是豔冠群芳的,可若輕裝淡抹反倒是辜負了這天賜的容顏。


    裴蓁雖多活了一世,可也不能免俗的喜歡漂亮的衣飾,便點頭道:「極好,到時候母親也做上一身,咱們母女穿的一般模樣,讓人瞧了還以為是一對姐妹花呢!」


    「我都多大年紀了,哪裏還能穿的那般鮮嫩。」晉安郡主不由失笑,之後臉色一正,問道:「今兒怎麽又是長樂郡王送你迴來的?」晉安郡主不免有些憂心,她女兒生的這樣美,保不準是長樂郡王貪圖女兒美色,有不軌之心,又想著,那小子似乎頗會討小娘子歡心,若是太華著了他的道可就遭殃了。


    「他願意做個護衛,我又有什麽法子。」裴蓁也覺得厭煩,不由撅了下嘴。


    「莫不是他瞧上你了吧!」晉安郡主有些狐疑的說道。


    裴蓁不知晉安郡主怎會做這般猜測,不由哭笑不得,嗔道:「長樂郡王又怎會兒女情長的人,您若說他瞧中了我,倒不如說他瞧中了我身後能帶給他的利益。」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嚴之渙此人還算不得英雄,又怎會輕視美色。」晉安郡主是過來人,若說在過個二三十年,也許嚴之渙會無視於太華的美色,可眼下,正是年少慕艾之齡,麵對如此殊色又焉能不動心。


    「往日裏你可曾與他打過交道?」晉安郡主皺眉問道。


    裴蓁搖了搖頭,總覺得晉安郡主是杞人憂天。


    「您又不是不知,我隨外祖母久居洛邑,先太子在世時又不得意這個兒子,便是進宮遇見了,也不過是彼此見個禮,隻怕我和他見過的次數還不如您多呢!」


    晉安郡主可不願意把裴蓁嫁給嚴之渙,或者說她是想也不曾想過,嚴之渙生母那樣不堪的出身,他自己又不過是個郡王,又哪裏得入了她的眼。


    「等眼前的事了結了,你就隨你外祖母迴洛邑,你的婚事也不必急於一時,我之前見過鎮嘉王府的三郎幾麵,倒不像他父親性子那般嚴苛,小小年紀已有了才名,雖說年紀比你小了兩歲,可再過兩年也能娶親了。」


    「我的婚事,您就別操心了,外祖母那自有主張的。」裴蓁怕她胡亂牽紅線,忙出聲說道,莫說鎮嘉王府的三郎君比她小了兩歲,就是大上兩歲她也是不願意,她曾與那小子打過交道,恃才傲物說的便是此人,偏偏他還沒有多少真才實學,不過是被人吹捧幾句就不知天高地厚罷了。


    「虧得你還是我懷胎十月所生,連你的婚事我的做不得主了。」晉安郡主笑罵一聲,卻知看人本領她母親自是要比自己強上許多。


    裴蓁笑吟吟的晉安郡主,紮了一個剛好入口的蜜瓜送到她唇邊,笑道:「少操些心還不好,您隻管等著日後讓女婿孝敬您便是了。」


    「小心你外祖母把你嫁到番邦去。」晉安郡主嚇唬她道。


    裴蓁卻是不怕,笑意吟吟的說道:「若是能嫁給表哥那也是好的。」裴蓁口中的表哥指的是德宗大長公主在番邦所出的長子木那塔的幼子。


    晉安郡主沒好氣的白了裴蓁一眼:「你舍得嫁那麽遠,我卻是舍不得把你嫁過去。」按照晉安郡主的心思,裴蓁自是留在京裏的好,讓她可時時看護著,免得受了欺負也沒有哭訴的地方。


    裴蓁哈哈大笑,親昵的勾著晉安郡主的手臂,嬌聲說道:「便是您舍得讓我嫁過去,我也舍不得離了您身邊呀!若不然我受了氣又該尋給我做主呢!」


    晉安郡主雖知這話是哄她開心,卻也笑了起來。隨手把裴蓁插在髻上的步搖正了正,眼底帶了幾分驕傲之色,她便是沒有嫡子又能如何,誰家的小娘子能如她的太華這般貼心董事,她的女兒,勝過別人家的兒郎百倍。


    晉安郡主隻道生女如此,此生再無所求,太子妃王氏卻是恨不得把皇太孫塞迴肚子裏重生一次,她攜子跪在太極宮求見聖人,跪了足有半個一炷香的時間,也未曾得見聖顏。


    秦四玖從外麵迴來,避開太子妃與皇太孫,請安後在兩人身側彎腰說道:「聖人眼下不在太極宮,正在麗婕妤的寢宮,您再此跪著也是於事無補。」


    「聖人可說何時會見我們母子?」太子妃輕歎一聲,站起了身來。


    秦四玖一臉的為難之色:「聖人已歇下了,奴才又怎敢打擾,不若您明日再來。」


    「勞煩秦公公了。」


    太子妃強牽扯一抹笑意,隻是臉色有些難看,之後目光冷冷的看了一眼嚴正則,眼底有掩飾不住的失望,隻是,蛟龍失水,為了不讓二郎失了聖心,她也隻能將滿腔怒火和屈辱咬碎了,硬生生的吞進肚子,對興慶宮低一次頭。


    「母親?」嚴正則見太子妃竟似要去慶宮低,不由臉色一變,想起了裴蓁的話。


    「閉嘴。」太子妃強忍著怒火,冷喝一聲。


    她神色陰沉的樣子嚇了嚴正則一跳,原本想說的話也咽了下去。


    太子妃被他氣的胸口隱隱作痛,手抑製不住的發抖,在做了幾個深唿吸之後,她手指彎進掌心裏,指甲狠狠的掐進她的嫩肉裏,都說十指連心,她卻是無視這鑽心的疼痛,臉色不變,隻有一雙眼透出勃勃野心。


    到了八月,天氣越發的悶熱,倒是應了那句驕陽似火。


    裴蓁坐在馬車裏,身子歪歪的靠在一個藤編引枕上,她坐姿並不端正,卻不會讓人覺得輕浮,那種慵懶的姿態也無法掩蓋她刻進骨血裏的貴氣。


    「八妹妹,可要吃雪梨糖?」


    說話的是裴蓁二叔家的嫡長女,裴沂,她小心翼翼的看著裴蓁,相比起裴蓁的慵懶姿態,她的坐姿極是端莊,雙膝並攏,手搭在膝上,腰身挺直,讓人挑不出錯來。


    裴蓁原本閉目養神,聞言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不必了,堂姐也少吃一些的好,免得一會進了宮口渴。」


    裴沂還是第一次進宮,本就有些緊張,又聽裴蓁這般說,心裏一緊,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原本安放在膝上的手動了動,又輕聲道:「八妹妹,一會我們可要隨你去給皇後娘娘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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