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你的。」許一盞低下頭,低垂的眼睫在臉上投下一片陰翳,她說,「說會陪你就會陪你,我不食言。」


    褚晚齡沒說話。


    許一盞隻得自說自話,扯著唇角笑道:「如果這個弄疼你了,你就給許七二說,讓她再墊幾層。」


    靜默了幾息,許一盞伸手搖他胳膊,把褚晚齡昔日「快哭了」的表情學得淋漓盡致。


    褚晚齡堅守陣地。


    褚晚齡舉旗投降。


    「...我不怕疼。」褚晚齡嘆了一聲,「我怕你不迴來。」


    許一盞賭咒發誓:「會迴來的。拿下軍功,迴來娶你。」


    褚晚齡低頭忍笑。


    許一盞和他靠著肩膀,偏頭打量小太子精緻的側顏——無論看多少次,這張臉都是一樣的驚艷無瑕。


    如果四年前初見,有人和她說,許一盞,你會死於貪色。


    她鐵定會一掌拍死完事,然後繼續無憂無慮地跟著太子蹭皇糧。


    最後重蹈覆轍。


    褚晚齡也偏過頭,兩人的眸光交匯剎那,激撞出一連串星火似的輝光。


    「......姐姐,你真的明白娶我意味著什麽嗎?」


    「啊,你一直沒定太子妃,難道不是在為我守貞嗎?」


    褚晚齡看著她眼裏的自己,笑著道:「你在看我眼睛,不會是現學現賣,在撒謊吧?」


    「好吧——我坦白,我就是看中太子妃包吃包住,皇糧真香啊。」


    瑤窗透過風卷秋葉的影,光也潛入室內,他們都迎著光。


    良久,許一盞似乎有些困,歪了歪頭,向他靠得更近了些,褚晚齡微微側首,僵硬的身上錯覺似的感到一陣戰慄。


    他們很少這麽親近。畢竟總有男女之分,許一盞即便是在女扮男裝把他當孩子的那幾年,除卻必要,也很少和他有肢體接觸。


    知道衛至殷是許一盞師父欽點的娃娃親時,他的確方寸大亂,否則絕不至於在衛至殷身上落下這麽多傷痕,被許一盞看出紕漏。


    可如今不同了。


    衛至殷剛下了堂,他才是許一盞親口指定的待嫁的未婚夫。


    「...姐姐,睡著了嗎?」


    「......快了哦。」


    「我腰上有塊玉佩,你拿去禦前,說是我的請求,給你最多的兵力。理由就說,玄玉島關係重大,不能輕忽,副將也要讓何家盛家一起,監軍要選晁相的人,不能讓他們白占便宜。」褚晚齡頓了頓,「至少這件事,不準陽奉陰違。」


    許一盞悶笑了幾聲,伸手在他腰上摸:「——哪呢?」


    她動作太大,帶得褚晚齡也隨她倒在床上,鐵鏈一陣猛響,他們卻都愣在軟綿綿的被上,許一盞手足無措,卻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著力點起身,隻能壓著褚晚齡僵硬的身子。


    褚晚齡卻極平靜,看著她手忙腳亂的模樣,低聲道:「躺會兒吧。」


    「......也行。」許一盞一愣,也決定將錯就錯,一頭栽在枕頭邊,「正好我困了。」


    「姐姐,我記起一件事。」


    「什麽事啊?」


    「又忘了。」


    許一盞默了一陣,褚晚齡看出她的唇形,是句髒話。


    他沒忘。


    他是想說,我們好像還沒有認真地說過喜歡。


    可他突然想,許一盞也許並不是喜歡他。


    許一盞是想陪著他,爹娘的身份不可能,太傅的身份太逾越,唯有妻子的身份,合乎情理,又能永生不離。


    ......已經再好不過了。


    他被鎖鏈拘在梅川,光也將被囚於深水。


    耳邊是許一盞輕慢的唿吸——她昨天確實太累,這會兒已經又睡著了。


    褚晚齡悄悄偏頭,他的知覺其實從許一盞摸他腰時就開始恢復,但這會兒他才敢稍稍撐起上半身,打量許一盞靜謐的眉目。


    他俯身,雙唇極輕極輕地落在許一盞的眉心——在她親吻他的地方。


    隨後是雙眸、鼻尖、臉頰,和雙耳。


    小心翼翼,一觸即分。


    他又小心翼翼地躺迴去,目光在許一盞的唇上流連片刻,終究沒有動作。


    -


    許一盞閉眼裝睡。


    小太子的動作在她心裏逐步還原。


    最後她聽見小太子躺迴她身邊,用氣音緩慢地喊她,「一盞。」


    小太子似乎猶豫了很久,許一盞等到幾乎真的要睡著,才聽見細碎的動靜。


    小太子悄悄伸手,覆在她的手上。


    他小聲說:「......我的一盞。」


    ☆、/麵聖/


    秋深風寒,華都長久沉寂的夜月終於被遲來的馬蹄聲驚動,夜裏淒清寂寥的官道上輕塵飛揚,快馬疾風,一抹冶艷的紅衣宛如脫弦燃焰的鏃,在夜月的注視下奔入華都城門。


    許一盞連太傅府也沒迴去,一路殺至禁宮宮門,禁軍橫槍攔阻,她才抬手掀落帷帽,容貌幾與當年仿佛。


    「臣許輕舟,求見陛下。」


    她已提前易容,眉眼溫柔而堅定,稍一沉嗓,又和四年前拂麵春風也似的太子太傅無比契合。


    「......許太傅?!」


    朝中的許太傅已經稱病告假了很長一段時日,登門拜訪也都一一謝絕,稍有耳聞的人,都知道他是不敢帶兵,否則以許輕舟的體格,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因為一個風寒就病倒這麽久。


    許一盞眉目平靜,沖他們略一頷首:「有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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