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總溫溫熱熱的,似有人在低語,純一垂下眼眸。


    那邊早下了雪吧?


    說不定此刻,她也在看。


    商姝的唇已挪開,兩人的臉貼在一起,她側目看著純一。


    雪還細密的下著,短短時刻,已滿頭了。


    “願得一人心”


    “白首不相離。”


    望著衣上的雪,純一一字一頓的說著。


    商姝,此時你我相隔數裏,看的卻是同一場雪,待你歸來後,純一想和你一起,雪滿頭。


    白頭偕老,不分離。


    “不再分離。”商姝也承諾。


    雪肆意的下,純一感受著這份寒涼與厚重,嘴角揚起弧度。


    商姝牽起他垂落的手,十指緊扣。


    淡淡的光將兩人籠罩。


    天地之間,一片白茫中,商姝和純一靜靜站著,於林間,攜手相依。


    夜來了。


    華淡的月光一瀉千裏,照著招搖的萬物,也映著兩人。


    縱是站了許久,純一卻沒有感到半分冷意,臉色紅潤,雙手也早已暖熱,微縮進袖口裏。


    雪小了。


    月消退,一點日光從雲中出來。


    純一閉了閉眼,緩緩唿出一口氣,他伸出手,欲在雪停前捧上最後幾片。


    但都化在了手心。


    日頭更盛了,不再隱匿雲中,而是自在的靜掛天邊。


    大雪也消停了。


    純一盯著掌心看了片刻,鬆手。


    身上的雪半化開,冰涼,漸漸冷起來,他迴頭再看了一眼石洞,離去。


    商姝抱著他穿梭在雪林裏,緩緩走過白皚皚的一片,走到竹林中時,片片的雪掉落,又淋滿兩人的頭。


    團子歡唿著,在這短暫的雪中飛滾,走到盡頭時,迴頭看向商姝和純一。


    “主人人,你和小一一白頭啦!”


    商姝看向被雪包裹的純一。


    玉白的臉比雪更白,更透,長著細茬的發間沾滿雪粒。


    她伸手碰了碰。


    然後護著純一的頭,走進木屋。


    “團子也白。”團子玩鬧夠了,笑嘻嘻的跟在兩人身後進屋。


    屋內有炭,純一將火種放進爐中,便慢慢燃了起來。


    等火旺起,房內有了溫度。


    他才將被雪打濕的衣袍脫下,一層一層剝著,最後隻剩一件長衫。


    取了新的棉衣披著,純一坐在爐邊烤火。


    鍋裏的茶慢慢煮著,他的目光時不時移向櫃子,但忍耐著,沒有取出。


    水沸騰起,純一倒了杯熱茶捧在手裏,一口口喝下。


    商姝這才點了點他的額間,然後抱著人到了床榻裏。


    她的掌心早熱起來,包著純一微暖的臉。


    房中隻有均勻的唿吸聲,商姝看著純一長翹的睫,用手指撥了撥。


    ……


    “終於結束了啊。”郭引和霍行洲一同烤著火。


    北狄的冬天比商國更冷,天寒地凍,冷風凜冽,直讓人不想外出,但一眾士兵卻熱切地走在王宮內,好奇的觀望。


    他們大笑著,嘴裏唿出團團霧氣。


    “我真沒想到。”郭引吃了一口酒。


    霍行洲莞爾不語。


    沒想到今生能親眼見證此幕,跟著國主突破敵營,浴血奮戰,破城占國,看著商國版圖擴大,拓列疆土。


    一時間,兩人都不再說話,看著門外。


    “信使出發了吧?”過了不久,壺裏的酒喝完後,郭引問。


    “連夜裏就走了,都城裏都等急了。”霍行洲迴著。


    “也是,這下那幫官員該高興壞了,我看今後誰還敢……”


    郭引指的什麽,霍行洲也清楚些。


    隻是商姝不同於先女帝,也是曆代國主比不上的。


    “給家中送信了沒?好歹報個平安。”沉默了片刻,郭引又問。


    “昨夜裏囑托過了。”


    “這便好,信送到都城的那日,我們就該啟程迴去了。”


    ……


    隨從從北狄到都城,所經之處,便將攻占北狄的消息傳出去,人人震撼歡喜!


    都城裏更冷了,路上結著冰,隨從小心的騎著馬,在行人的注視中,走到丞相府門前。


    “捷報!”


    “陛下率兵滅了北狄。”看著在門前聚堆渴望的百姓,隨從直接將消息說出來。


    然後跟著小廝走進相府。


    路上站著的人呆住了,街道寂靜無聲。


    “他方才說什麽?”有人以為自己聽錯了,小聲問著身旁的人。


    “陛下,滅了北狄……”那人恍惚極了,重複著隨從的話。


    “北狄亡國了!”


    餘下的人都一愣一愣的,念著這幾個字。


    “拜見丞相!”


    未到書房,丞相便聞訊而來,隨從將文書遞給他。


    丞相的手都是抖的,怔怔的看完,又問著隨從,“真成了?”


    “是,陛下不日便會帶兵迴都。”


    “快,快去,”


    丞相忙吩咐身邊的下人,“將這文書抄了,貼出去,不……你現在就跑出去告訴百姓。”


    那人手忙腳亂,叫了幾個下人出去奔走相告,又捧著捷報跑去抄寫。


    “相爺不必著急,屬下來時已將消息傳出,百姓之間口口傳誦,很快便會家喻戶曉。”


    丞相沒迴話,想著方才看到的一切。


    “相爺,卑職還有陛下口諭要傳,先走一步。”隨從說完就離開了。


    “你說的是真的?”“陛下果真滅了北狄?”


    丞相府外熱鬧的很,眾人似要將府門踏平,街道也被圍的水泄不通。


    隨從艱難擠出去,看著人山人海,便沿著房簷,去往相國寺。


    一迴生二迴熟,寺內的僧人便和隨從相識了,聽他要拜訪純一,也不多問,直接讓人去後山。


    自初雪那一日後,純一便沒有再去石洞,整日裏待在屋中,抄寫佛經。


    聽到屋外的腳步聲後,他立刻站起開了房門。


    “卑職見過法師。”隨從將信交給純一。


    “她,要迴來了?”純一摸著紙張問。


    “是,北狄已滅,陛下不久便會歸都,今日,怕是啟程了。”隨從看著純一,隻覺得他的氣色比前兩迴好了許多。


    “進來烤烤火吧。”純一看著他凍紅的手說。


    “多謝法師。”隨從抖了抖,跟著純一進屋。


    注:“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取自卓文君的《白頭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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