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去河州嗎?去,或者不去,這是個問題。


    一念的工作現在看起來還沒有一點兒要結束的意思,王大衛決定珍惜時間,正好仔細想想這個問題。


    原本是沒事兒的。河州人雖然不喜歡王大衛,但隻要腦子還在,就不會殺他。現在不同了,他剛殺了青宜結鬼章的弟弟。


    這事兒瞞不住,且不說現場留下這麽多證據,隻就參與的人而言,王大衛就不認為這事兒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糊弄過去。


    所以,那位河州第一將肯定會想方設法殺掉他,為弟弟報仇。哪怕他們兄弟情誼不深,他也會這麽做。因為他得維護自己的尊嚴,否則以後誰還會聽他這個懦夫的將令?


    那麽木征呢?木征有兩個選擇。


    一,以自身利益為重,勸說、壓製青宜結鬼章不要對王大衛動手。那這對兒君臣之間肯定會出現嫌隙。這對“誌願軍”非常有利,以王韶王司令的個性,他必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有許多文章可做。


    二,木征權衡之後,認為青宜結鬼章的心情對他而言更重要,於是放任、支持他對王大衛下手。


    但,河州是木征一個人的嗎?是木征和青宜結鬼章兩個人的嗎?大宋是趙頊一個人的嗎?嘿嘿!


    其他人會怎麽想?既然老大你這麽看重青宜結鬼章,那等王韶領兵來的時候你就讓他去對付吧!我們在家裏等他勝利的消息就好了。我們保證不替王韶開城門,這樣夠對得起你了吧!


    所以,河州必須得去!哪怕最後灰溜溜地逃跑,那也得先走一趟,好歹惡心你們一把再說。


    換個姿勢,門檻有點兒窄,坐久了硌屁股。


    王大衛換了八次姿勢之後,天晴了,“屍體”已經好久沒有再動的了,一念的經也終於念完了,就是不知道是七七四十九遍還是九九八十一遍。


    一念站起身,迴頭看見王大衛,愣了一下。


    王大衛也起身,道:“超度完了?咱們走吧!”


    一念:“王施主請自便,小僧還要將他們安葬妥當。”


    王大衛:“安葬?挖坑兒埋了?一念啊!不是我說你,你這不是瞎耽誤功夫嘛!那位可是貴人,他的家人難道會讓他就這麽隨便埋了了事?到時候肯定還得刨出來,再折騰一遍,何必呢?


    另外,他的家人還得追查兇手——也就是我。你一埋,他們身上的線索可就毀了。


    直接放這兒得了。要不了多久他的家人就能找過來,說不定比你挖坑還快呢!”


    一念看向王大衛,覺得這位王施主不正常,不過人家是伏羌城出來的,古怪一點兒也情有可原。而且,這一次他又很有道理。想了一陣,唱了一句佛號,俯身背起行李,朝山門走去。


    雨後的道路分外泥濘,王大衛沒騎馬,陪著一念步行,弄得兩腳泥。一念堅持不肯騎他的馬,王大衛也沒轍。


    數次,王大衛挑起話題,想和一念拉近關係,他對一念的印象不錯,但一念卻不想搭理他,隻有不得不迴的話題才會簡單蹦出幾個字。


    漸漸地,走了十幾裏路,王大衛覺得離案發現場差不多夠遠了,一念也算離開了危險地帶,再這麽下去沒什麽意思,還是各走各路吧!


    於是掏出一盒布洛芬,遞給一念:“拿著,治感冒、發燒的。我看你淋雨淋得夠嗆,十有八九得發燒。要是燒起來,吃這個,一次一粒,一天兩次。


    當然了,你要是沒發燒,或者覺得我是害你的,扔了也行。再見!我騎馬先走了。切!有馬不騎,讓人看見還以為我是傻子呢。”


    說罷,翻身上馬,用馬鐙刮去鞋上的泥巴,揚長而去。


    三天後,王大衛遠遠地看見了河州東城門。與此同時,伏羌城有一場麻醉條件下的手術剛剛結束。


    主刀大夫潘孝全麵色沉重地宣布:手術失敗了!但是所幸病人還活著,並且情緒穩定。至於能穩定到什麽時候,那就要看麻藥的效果如何了。


    手術失敗的客觀原因是:從打開腹腔到重新縫合的一個時辰中,他始終沒找到病人的闌尾。


    相比之下,主觀原因才是更重要的:“你們怎麽就讓大衛兄弟跑了呢?他說簡單你們就信啊!簡單個屁。我現在都快愁死了。大衛要是在的話,他起碼能告訴我是怎麽迴事。現在怎麽辦?老子連個問的人都沒有。”


    潘孝全的判斷是正確的。如果王大衛在現場,他大概花個十幾分鍾就能想明白其中原因。


    闌尾炎手術是最簡單的手術,這個命題有一個前置條件,那就是病人的闌尾得真的發炎。發炎的闌尾會膨脹、腫大、充血、顏色異常,很好找。


    然而潘孝全選的這個病人不僅闌尾正常,而且身心健康、體壯如牛。他是漫壩河一戰的俘虜,本就是河州精兵,能在那一戰中活下來的自然更是精銳中的精銳。


    這名精銳有個漢名——張全,此刻還在昏睡之中。也不知道該說他是幸運還是不幸。


    說他不幸吧,他居然保住了自己的闌尾,依舊身體健全,啥零件兒也不缺。說他幸運吧,他稀裏糊塗地被拉了一刀,以後還有可能真得闌尾炎。


    紈絝多才俊,劉五靈光乍現,給出了手術失敗的玄學原因:“潘九,你選錯人了。我剛才聽了一耳朵,你這個手術是不是要切掉點兒東西下來?


    你看,你看。毛病就出在你選的這個人上麵,他叫張全,張全啊!


    難怪你說你找不到,你得挑個叫張缺的。”


    對此,潘大夫果斷迴應:“滾!”


    王大衛驅馬走向城門。他還是梳著這個時空少有的馬尾巴發型,騎著繳獲來的河州戰馬,醒目的阿黃跟在身後。


    城門口的旅人不少,得排隊。十個披甲持槍的大頭兵懶散地維持著秩序,兩個稅官各自坐在一張交椅上,隨口報出一個數,進城的旅人就得交出幾個銅板。


    王大衛跟著隊伍,緩慢地靠近城門。


    忽然,一個大頭兵看到了他,臉色立刻變得極為難看,握緊槍杆,後退了一步。


    王大衛笑道:“嗬!你是從漫壩河逃迴來的?都淪落到看大門了?”


    一瞬間,城門口的氣氛變得異常緊張,旅人四散躲避。十個大頭兵聚攏成一排,槍尖指向王大衛。稅官的地位更高,其中一個年長一些的用漢話喝問:“你是何人?”


    王大衛:“我是誰,嗬嗬,你問他就知道了。看你們這架勢,莫非是想抓我?我建議你們不要輕舉妄動。抓不抓我,不是你們能決定的。


    你們最好先讓我進城,然後再把我來了的消息報給你們的上司。


    這樣一來,就算你們的上司想抓我,我在城裏也比較好抓。否則你們在這兒動手,要是沒抓到我,讓我跑了,我擔心你們承擔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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