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歸不依不饒,眼中帶著嘲諷之意:「扮成屍體?這番說辭著實新鮮有趣。且不論費盡心機扮成一具屍體有何意義,你既自稱是真正的華陽公主,可拿得出什麽證據來麽?」


    此一問正中燕檀下懷,她轉頭看向了裴世矩。


    好在她提前送出了那支名叫剎那的檀香香露,為的便是裴世矩能出麵替她證明她的身份。本是想作和親之用,卻沒想到這時更為恰到好處。


    然而令她未曾想到的是,裴世矩避開了她的目光,向元孟點頭道:「此女的確來歷可疑,如今我們尚無證據證明她即是真正的公主……也無證據證明她是偽裝。冒然再議和親尚有不妥之處,還請大王子殿下斟酌再三。」


    燕檀的心驀然一墜。


    她怎就忘了,那瓶香露,是她托安歸送去裴世矩那裏的。


    -


    宮殿內的爐火燃燒得旺盛,火焰跳動著,木柴發出嗶剝聲,分明溫暖如春,燕檀卻隻覺得如墜冰窟。


    她沒有想到他這樣狠心,要步步緊逼,連她最後一絲希望都要抹滅,圖謀她的國家。


    燕檀的眼前模糊了一瞬,但又想到自己當初決心前來王宮時的心境,竟奇蹟般地將心底的委屈壓了下去,重新理順了紛亂的思緒。


    她向來是個不容易認命的人,當即向裴世矩道:「我願以任何方式證明我的身份。」


    裴世矩看向她的目光中毫無溫度,冷漠得令人心驚:「即便如此,恐怕我也需稟報我國皇帝陛下,請宮中派人去再次查驗那具屍體。」


    言下之意,即便她說出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眼下他也不會立即承認她。


    可是,燕檀從小長在宮外,唯一貼身伺候的侍女早就死在大漠,即便是宮中人,在那屍體同她的容貌這般相像的情況下,也無法真正判別那具屍體是否真正是華陽公主。


    想來趙國草草認下屍體收葬,也是因為如此。


    如今她在趙國唯一的親故就是裴世矩,可他也不相信她了。


    元孟垂眸略一沉吟:「安西侯與王弟言之有理。」


    他轉過頭來,朝燕檀溫柔一笑:「你莫要害怕,我自然是願意相信你的。但如今恐怕唯有此案了結,才能夠替你證明身份了。」


    說罷,他上前一步,擋住了安歸看向燕檀的視線,將她護在身後:「既然如今也並無證據證明這位姑娘不是華陽公主,那麽便將她暫時留在王宮中,我會派人好生照顧。待到使團遇刺水落石出後,再請諸位來商議如何處置,這樣可好?」


    裴世矩不易察覺地、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燕檀,後者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安歸卻眸色深沉,與元孟對視道:「王兄,這名女子來歷可疑、目的不明,若就這樣放在你身邊,實在是令人擔憂她是否會對你不利。近來父王身體有恙,樓蘭一應政務全賴王兄主持,若是王兄出了什麽意外可怎麽好?」


    他越過元孟,看向他身後那眼圈發紅的小公主,悠然道:「王宮北麵有一處廢棄的別苑,雖不如中宮奢華,但也不算虧待。不如就將她安置在那裏,派人好生把守。這樣我便不必時時憂心王兄的安全了。」


    一股恐懼襲上燕檀的心頭。


    尚且在王宮大殿之中,他就如此針對於她,生怕趙國與樓蘭又議和親,令自己的算計落空。誰知到了那偏僻廢棄的別苑,她會不會立即慘遭他的殺手。


    若是元孟一時鬆動,同意了將她安置在那裏,恐怕她根本不會有再見元孟和裴世矩、為自己辯駁的機會,就會變成一具真正的屍體。


    眼下是唯一的機會了。


    她咬了咬牙,伸出手拽住元孟的衣袖,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哀求道:「我不要去廢棄別苑,求求殿下。」


    -


    元孟看著安歸,眼神中略過一絲陰沉。


    金髮青年的目光在燕檀牽著元孟衣角的手上滯留了一瞬,而後移開。


    他仿若未察覺元孟的不悅一般,轉過頭看向燕檀,露出無辜的笑容:「你不必憂心我對你不利。我既已認定你並非華陽公主,自然沒有必要在安西侯還在此地時加害於一個於我而言無足輕重的中原女子,為自己徒惹一身麻煩。」


    燕檀恨恨地看著他,即便已然對他失望透頂,不再抱有任何期望,心卻還是在聽聞他那一句「於我而言無足輕重的中原女子」時微微刺痛。


    想來也不過如此,若非無足輕重,他怎麽會這樣將她逼入絕境。


    而他這番話細細捉摸更是令她膽寒萬分。他說是因篤定她並不是華陽,才不屑於對她下手。那麽若她是真的華陽……


    燕檀隻覺得後脊竄上一股寒意。


    她下意識地看向安歸,隻見他亦望向她,那雙往日溫柔馴順的眼中滿是不加掩飾的不屑。


    燕檀不由得有些動搖。也許他是真的不相信她就是真的華陽,許是把她當成了公主隊伍中的侍女,或是其他有著不可告人使命之人。


    畢竟即便朝夕相處,她也從未對他吐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反倒說過,自己在趙國過得並不好。


    而樓蘭求娶的卻是趙國名義上所出的嫡公主,在常人眼中最為風光高貴的女子。


    燕檀想著,竟是暗暗鬆了口氣,錯過了金髮青年眼中一閃而逝的黯然。


    所幸,她聽懂了他話中的警示。


    元孟表情未變,溫文一笑:「那就如王弟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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