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月終於站在了崖壁上麵。


    鎖鏈上端卻依然高懸在更高遠無極的湛藍虛空之中。


    崖壁竟然像是南方陰暗潮濕的地方,年代久遠的水井沿,滑溜溜的根本站不穩。


    但蒼月還是小心翼翼地勉強站住腳,鬆開了手裏的鎖鏈。


    頓時聽見一陣嘩啦啦響動,虛空裏的鎖鏈掉落下來,在蒼月身邊依舊變成了她的女媧劍。


    然後飛進了滿懷欣喜的蒼月手腕裏的彈弓袋。


    虛空湛藍無極,無極山的大殿隻是一個新生嬰兒手掌那麽大。腳底下滑溜無比,無極澗裏麵狂風唿嘯,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想要將人吸入那井洞之中。


    蒼月閉了閉眼,大著膽子,往前探看。無極澗真的像井,無底的深井。裏麵是深不可測,黑暗陰森的風暴漩渦。


    但是從蒼月初時看見的那個入口,一線陽光射入,照亮著井洞裏最深處的所在。


    因為光線照亮,裏麵呈現了竟然兩種顏色。一邊暗黑如夜,黑漆漆沒有一絲渣滓汙質的純淨黑色;一邊光亮如晝,柔和鮮亮讓人心中無比溫暖的太陽透明色。


    它們似乎在忽忽躍動,像兩條靈動的魚。


    蒼月睜大了驚奇的眼睛凝神仔細看。


    真是兩條魚,一條乳白金,一條純淨黑。一條眼睛黑漆漆如黑鑽石點綴,一條眼睛卻是白亮亮白水晶鑲嵌。


    它們開始嬉戲遊動,繞著井壁,頭緊挨著對方的尾巴,似乎就要咬它一口,可是前麵的,就拚命往前遊,後麵的就緊緊追。


    兩條魚你咬我,我咬你,你追我趕,一直在偌大的圓形井洞中遊弋成一個巨大的圓形漩渦。


    慢慢地漩渦中心開始變成金燦燦的亮色,越來越亮,而且這漩渦似乎在一點點變大,環繞四周的兩條魚卻好像並沒有變小的趨向。它們隻是在歡快的遊動,不顧一切。


    漩渦中心終於一道亮光射出,仿佛有一個洞,吸引了蒼月。


    蒼月有了一種強烈的念頭,想要跳下去。不可遏製。


    “去看看!”


    蒼月再往前一點,探頭。


    水裏的魚歡快嬉戲,自由輕靈。


    蒼月腦中斷片倏忽飛閃。


    突然腳下一滑,蒼月掉了下去。


    啊……


    身體下麵狂風唿嘯森森盤旋,帶動著蒼月同樣盤旋在井壁的周圍。蒼月渾身疼痛麻木,一瞬間感覺寒涼如千年冰窟,下一瞬間又感覺炙烤如烈日沙漠。


    她的身體失去了知覺。


    亮光更加明亮,仿佛穿透了她的身體,照瞎了他的眼睛。射向天空。


    她的腦海裏卻瞬間各種斷片再次飛速閃過。


    亮光,星光交匯。祭壇,姬重生,太子,魔皇,魔師。


    江都城,景和苑,小竹村。


    ……


    她頭痛得像是被人用一把巨大的斧頭,砍了一斧頭,轟然裂開了。


    我要死了!


    青陽!


    蒼月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斜坡上,一大片奇幻朦朧的花海延伸向不見邊際的盡頭,可以聽見那邊傳來的一陣陣海浪輕輕拍打沙灘的溫柔聲音,可以嗅到海水鹹鹹的味道。


    另一邊,似乎是一座同樣奇幻的原始森林。


    森林好像和無極山後山的森林沒有兩樣,隻是長得更加茂盛,更加奇妙仙幻而已。


    靈光四射,又似乎是來到了竹葉世界。


    但她的竹葉世界不是這樣的森林。


    蒼月不覺摸摸頭頂,沒有竹葉笛。


    是無極山的後山嗎?不太像。小竹村的後山?更不像。


    小竹村,爹爹娘親……


    一切的記憶迴複到了原來的位置。


    我是血魔煞蒼月,我是小竹村的采藥女蒼月。


    但是我又是誰的女兒?誰是我的娘親和爹爹?


    我是死了才會想起以前的一切嗎?


    蒼月坐起來,掐一把自己的胳膊。


    疼!


    而且此時才發現自己渾身酸痛,沒有那一根骨頭是不痛的。


    感覺如此真實,不像是死的感覺。


    蒼月慢慢站起來,搖搖晃晃,四處去轉悠。


    自己掉進了無極澗的井洞中,卻來到了這裏。


    花海奇幻美妙,卻沒有一點點煙火氣,純淨的超凡脫俗。


    遠處的確是大海,平靜安寧,無波無瀾。和藍湛湛的天空融在了一起,分不清誰是誰,隻是讓人看得眩暈恍惚,想要昏昏睡著。


    蒼月晃了一圈,感覺自己的孤獨寂寞一直滲透到了骨子裏,一種寒涼徹骨的感覺油然而生。


    於是走向森林。


    各種神奇的樹,世間罕見甚至沒見過的樹,鬱鬱蒼蒼。


    隻是一片死寂靜默。沒有一點點人的聲音,也沒有人存在的痕跡。


    蒼月轉來轉去,剛開始還將女媧劍拿在手裏,小心翼翼往前行進,生怕遇到什麽怪獸妖魔。但慢慢地,連一隻小小的飛蟲都沒有,更別說什麽大的活物了。


    蒼月就收了劍,繼續往前,不由得大了聲音高喊:“有人嗎?有人嗎?”


    沒有人迴應,隻有她自己的迴聲在空寂的森林裏來迴震蕩。


    有人嗎……有人嗎……


    蒼月不由有些恐慌害怕,腳底下也有些踉踉蹌蹌了。


    沒想到無極澗裏竟然隱藏著這樣一個所在。


    出口在哪兒?


    如果還是那高聳如雲,不知巔峰在哪兒的井洞的話,那可就死僵僵在這裏了。


    “你是誰?”聲音突然從四麵八方轟隆隆響著包圍了她。


    蒼月頓時止步,倉皇四顧。


    沒有人!


    “蒼月冒昧,敢問前輩是誰?”


    蒼月穩穩神,大聲地說,不知該朝向那邊的天空。


    “我在這裏。”


    聲音小了許多,方向也變得清晰。就在她的前方。


    是個老人的聲音。


    蒼月仔細看。


    一棵高大茂盛,大榕樹一樣,已經長成了一座小森林的紫色大樹。


    可說它是樹,也不準確。它的本質應該是藤蔓植物。


    一根根粗大異常的藤蔓相互交錯扭結,相依相靠,組成了它的一棵棵樹幹。盤根錯節,虯虯迴旋,姿態各異,如同無數飛龍集會,嬉戲遊鬧,恣意放縱,展露著各自最本真的萬千形態。


    樹幹是淡紫色。上麵披拂著一條條粗細不一,靈光閃異的藤蔓,長著細細碎碎的葉子,開著細細碎碎的花朵,是一種更淡更淺的紫色。


    籠罩著淡紫色的煙霧,就好像是淡紫色的美夢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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