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苗姑娘,你家下人怎地如此不懂禮數,非要在主子跟客人談話時,不停地在人耳邊嘰嘰喳喳?還有,秘聞館難道連個丫鬟都沒有嗎?」


    「真是抱歉,我們這兒有個規矩,主子能不說話就絕不會說,我家「下人」說的就代表我說的。再來,秘聞館裏除了我,其他全是男的。萬綠叢中一點紅的感覺,沒享受過的人是不了解的啦!」沉不住氣了吧?怪她家沒個美貌婢女讓他好色張望。


    「既然我家小姐是如此美好的一名美人兒,光讓人扛來凡塵俗物求親,會不會顯得太寒磣了些?若金公子真想娶得美人歸,還請將天竺佛前石缽、蓬萊玉枝、火鼠裘、龍頭珠玉和燕子寶螺取來,跪在我家小姐麵前,請求她嫁予你為妻。」得到自家「主子」默許,樂正黎更是肆無忌憚,低笑著,讓不厚道的話語從薄唇間流溢而出。


    「你怎不幹脆說把白天的太陽取下來給她當球踢著玩,把晚上的月亮摘下來給她當床頭小燭燈,再把星子一顆顆摘下來給她鑲在鳳冠霞帔上,好讓她在出嫁當天一身閃閃發亮,閃瞎滿城老百姓的眼?」剛才那些都是什麽鬼?聽都沒有聽說過。


    「好主意。事不宜遲,請金公子馬上去辦。」


    「事不宜遲你個鬼!你……你——」他是來求親的,不是來遭人為難羞辱的!結果這主仆倆分明就是、就是……金大貴氣不過,拿過旁邊那杯茶狠狠飲


    上一大口,可是這杯茶……好啊!他總算明白苗槿從頭到尾都在耍他!「你們給本公子走著瞧!」


    附上幾聲意義不明的重咳和幹嘔,金大貴轉身就走。「等等,姓金的,把你帶來的一地垃圾……一地凡塵俗物,一並給本姑娘帶走。」


    不用猜都知道,那些沉得可以壓死一頭大象的箱子,裝的全是捜刮來的民脂民膏,她就連多看一眼,都要忍不住跑去洗掉滿眼髒汙。


    瞪什麽瞪呀?欺負從沒有盡頭,乖乖屈服眼淚流。


    秘聞館門徒個個武功高強,當家的那兩人在江湖上還頗有名氣,連金向榮那個狗官都要敬他們三分,即使懷疑他們把他的日常行為當日記寫都不敢貿然派人來搶,這位大少爺有本事裝模作樣,但是太嫩了啦!


    「哼!把東西抬走,打道迴府!」


    看著一群人浩浩蕩蕩消失在大門外,苗槿忍不住讓「哇哈哈哈哈」的狂妄笑聲自粉嫩唇瓣迸發而出。


    「阿黎,剛才謝謝你哦。」事情解決,不忘感謝大功臣。等會她就去拿鹽,把那家夥走過、坐過的地方撒上一遍!


    「我沒做什麽,隻要能幫到你,讓你開心就好。」那是他跟金家的恩怨,怎麽能把她牽扯進來?


    「況且我是有私心的,我不希望給金大貴任何說服你答應親事的可能。」


    「啊?」什麽意思?難道……


    她都忘了,自己是想找他說那件事的。


    現在他人就在她麵前,聽著同樣曖昧不清的言辭竟然無法接話,傻傻瞅著他好尷尬,想要喝杯茶潤潤喉,順便拿杯子擋住那認真到纏人的視線——


    「這杯茶你喝不得。」


    她甫拿起那杯熱茶,手腕就被溫柔擒獲。


    在忘卻掙脫的恍惚間,杯緣被送至薄唇邊,樂正黎就在她眼前,就著她的手,將茶水飲盡。


    「為、為什麽呀?」這家夥說話總是隻說一半,喝完茶、取走瓷杯仍不放


    手,彷佛拿她的五根手指當琴弦輕柔撩玩,真……真可惡!


    「為什麽生氣瞪著我?還是說,其實你跟金大貴是兩情相悅,隻是不好意思在我這個外人麵前明說?」他故意不迴答茶水之事。


    前幾日他的欲言又止,知道依她的性情,絕對不會追問,就給她時間好好思考。可她太沉不住氣,剛才碰麵時,看到秀麗容顏上綻開的那抹雀躍狂喜,就知道她有多高興看見他來找她。


    現在,是時候跟她說清楚了。


    「鬼才想跟他山盟海誓、致死不渝!他已經有兩房小妾了,我不喜歡左擁右抱、朝三暮四的家夥!」不止不喜歡,就連看一眼都覺得惡心,更想為喜歡上那家夥的女子,買堆香燭紙錢祝福她們好好上路。


    「假若他至今未娶呢?」


    「我跟他對上第一眼就感覺十分不好。」苗槿說得幹脆直接,不明白他為何要問這種怪問題,唇兒微微噘著,一雙美目忍不住睨過去。


    「你跟我對上第一眼時也感覺十分不好。那時的你,簡直想把我剝皮、抽筋,拆掉我全身骨頭。」樂正黎輕輕扯笑,被淺柔笑意渲染的清雅臉龐,變得更加令人移不開視線。


    「那是因為你吃飯不付錢,被夥計丟出來砸到我身上。」還有膽量拉她仔細迴想當時?任憑誰遇上那種狀況,都愉快不起來。


    「那麽,你現在對我的感覺是怎麽樣的?」


    「我、我……」說不出來,瞪他,怪他一整個莫名其妙!


    「我不想繞圈子,不過我怕你會跑掉。」瞅見桃腮鼓鼓,像往嘴裏塞進兩顆幹果的可愛鬆鼠,樂正黎用空出的另一隻手輕輕觸碰,拇指指腹如同安撫般在粉嫩肌膚上輕緩摩擦,「你臉上不會害羞,可是心裏會。一旦遇上這種事,為了掩飾心中的羞窘,你會大吵大鬧,用言辭往別人臉上甩巴掌,然後哇啊啊大叫著跑掉。」


    「你……」似眨無褒的直言直語太過分了!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變得這般留意她?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了解她了?


    「我並未娶妻,沒有侍妾,更不曾與誰有婚約,幹淨清白得很。這樣,你要不要試著喜歡我?」


    這迴說得夠清楚了,也算準了她不會輕易逃避。


    握住柔荑的手不曾放鬆,力道不重,卻蘊含堅定,幽邃的黑眸裏映著傻傻發愣的美麗人兒,樂正黎看著她那般專注,像隻願拿她裝滿視野,其他的皆與他無關。


    「你喜歡我嗎?」這句話是從被貝齒緊咬許久的唇間道出來的。


    同樣的話她問過兩遍。這一次,不帶刺、沒有怨慰,純粹的詢問,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殷盼期待。


    「正在喜歡。」原來已經很喜歡了,隻是一直未能察覺。


    「我……你先告訴我,為什麽喝掉我的茶?」想要聽她對他說喜歡,還早得很。反正……反正就算不說,他也是知道的。


    「我泡茶的時候,放了幾近半壺茶葉下去,這茶苦到令你無法想象。」他心裏了然,不再追問,給予她想要的答案,邊笑著邊俯身貼近她,讓沉苦氣息隨吐息輕拂在那張為守護心思,表露出萬分堅決的絕美臉龐。


    「真的好苦。」


    苦澀的味道隨著他刻意嗬出的氣息一並跑出來,讓她忍不住想逃,已經了解到他的用心良苦,又忍不住想吻上去替他分擔可怕的苦味。


    她想吻他。最初那個吻是何種感覺,她早已忘卻,不過她敢確定,肯定不像此刻,對他擁有這麽多的渴望……


    「女兒!女兒!我聽巷口的丁老頭說金狗官的兒子來秘聞館提親,是真的嗎?你、你沒有答應他吧?」


    煞風景的大嗓門驀然劈進來,屋內的兩人渾身一顫,立刻分開來,很有默契的雙雙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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