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軻壓抑的痛苦哀嚎聲中。


    濃鬱黑煙從帝璽蓋在他胸膛下的位置滲透出來,就像是燒紅的烙鐵狠狠烙在了豬皮上。


    滾滾黑煙迅速在荊軻的頭頂上,凝聚成一張依稀能看清五官的麵目。


    這張黑煙人臉兒望向下方的陳勝,竟張口吐出人言:“可是漢王殿下當前?”


    聲音又軟又糯,還帶著點撩得人心癢癢的煙視媚行那味兒。


    陳勝一抬眼,麵上與荊軻玩鬧的笑意瞬間消散。


    他看著這張飄蕩的黑煙人臉兒,擰了擰眉頭,麵無表情的冷冷開口:“放肆!”


    明明不甚用力的低喝聲,出口之後聲音卻像是被放大了千百倍一般,浩浩蕩蕩、重重疊疊蕩開,似有萬夫所指般激昂狂放、又似洪鍾大呂般撼人心魄!


    黑煙人臉兒當場就如同狂風中沙凋,直接煙消雲散了!


    黑煙人臉兒一散,低聲哀嚎的荊軻就整個人一軟,像是離了水的大魚一樣癱在地上,渾身汗出如漿的大口大口唿吸著……


    陳勝收起帝璽,揮手屏退了聞聲衝入帥帳的大批侍衛,心神還停留在方才駕馭人皇氣之時,彷佛山河萬物都匍匐於自己腳下的無所不能之感!


    氣運值=人皇氣!


    這一點,早在範增第一次從他身上抽取氣運值開大之時,他就已經所有猜測!


    但長久以來,他隻有通過係統利用人皇氣這一個途徑……給範增做外掛不算,那不是他自己的本事,也不在他的掌控之內。


    以致於,他就算是很早就猜到自己身負人皇氣,也並沒有什麽卵用。


    甚至於,都無法核實自己的人皇氣,是否真的是人皇氣!


    有點拿著金飯碗討飯那味兒……


    直到入手這方“帝啟之璽”後,他終於有了係統之外的第二條利用自身人皇氣的方式!


    或許用權限更精準!


    也正是有了這道權限之後,可以操控一部分人皇氣之後,他才終於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自己身上的人皇氣,到底有多龐大!


    他現在說能操控的這點人皇氣,在他所擁有的全部人皇氣麵前,頂多也就是九牛身上的一根毛!


    隻可惜,在歲月的長河中流傳了不知幾千年的帝啟之璽,隻能給他操控這一根毛的權限……


    若是他能操控自己身上的所有人皇氣……


    嘖嘖嘖!


    別說隻是一絲大妖元神,就是那頭大妖的本體,他都能隔空鎮死!


    人皇氣,就是這麽牛掰!


    ……


    荊軻癱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氣兒還喘勻就不敢置信的看著陳勝問道:“你就這麽把這玩兒給整死了?”


    震驚之下,他連表麵功夫都懶得做了。


    陳勝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不然咧?請迴家供上?”


    “不是……”


    荊軻有點沒弄明白,到底是陳勝是思維有問題,還是自己的思維有問題:“這麽好的機會,你就不掏一掏它們的葫蘆裏賣得什麽藥?真是白瞎了我背著這玩意奔波上千裏!”


    “哈?”


    陳勝驚訝的看著這廝:“你知道你身上有這玩意?”


    荊軻險些沒被他的問題給氣得背過氣去:“我不知道,我會千裏迢迢的來尋你?我不知道去稷下學宮尋那些大儒?你知道我背著這玩意是怎麽過來的嗎?你知道嗎?你倒好,眼疾手快的,好不容等才等到這玩意露麵,你就給我整死了!”


    “啊這……”


    陳勝尷尬的笑了笑,有些不知道如何麵對好友的埋怨:“我這不是看你叫的那麽慘,不忍心你再受折磨嗎?”


    “再說,我乃人王、它一妖王,我跟它有什麽好聊的?當然是見麵要麽我整死他,要麽他整死我嘍!”


    他彎腰將荊軻扶到一旁的馬紮上坐下。


    荊軻再喘了幾口氣後,掀開衣袍看了看胸膛,就見那朵五彩斑斕的妖異花朵,的確是已經消失了。


    但就在先前那朵妖異花朵的位置,又多了一個血湖湖的方正烙印。


    他連忙扯下衣袍細看,就見這個血湖湖的烙印之中極深,但中間的紋路卻極淺,完全無法辨認字跡。


    “你弄的?”


    他抬頭看向陳勝,心頭還滴咕了一句‘難怪方才那麽痛’。


    帳上端著茶盞喝茶的陳勝微微點頭:“這次的事件提醒我了,你斬妖司常在河邊走,難免會撞鬼,給你留個帝印,隻要我漢廷存世一日,便再無魑魅魍魎亂你心神,必要之時,你還可以憑王印,設桉焚香祝告,於我處借人皇之氣滅殺妖孽……僅限妖孽外道之流,我隻能借氣與你,不能借力!”


    荊軻聽言,心頭驚喜莫名,珍而重之的合上衣衫將烙印藏好,麵上卻還似是不爽的埋怨道:“我還未娶妻呢,這若是教往後的妻妾見到,我該作如何解釋……”


    陳勝鄙夷的嗤笑了一聲,但心頭還是很承他這個情的……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明知自己身上背負著一頭大妖的元神,還敢克製著不去解決,背著跑出幾百裏的!


    “先說正事!”


    陳勝正了正坐姿,正色道:“仔細與我說說,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荊軻聽言,臉上的笑意一收,神色肅穆的揖手道:“啟稟大王,半月前,侍從室副室長塗山瑤提交重要妖魔異動情報於我斬妖司,我斬妖司上下高度重視,派遣出大量精幹緹騎追蹤此事,一路追蹤各路妖魔入長平,發現一地窟妖氣衝天,下臣即刻集結三十餘斬妖使、五百緹騎、三千衛戍師將士至此,以重器圍攻此地窟……”


    “……有我墨家重器為先鋒,進攻一路順利緊要關頭,斬殺各類妖魔數十。”


    “……關鍵時刻,一股黑煙衝散軍陣,將下臣攝入地窟之中。”


    “……就見一頭生犄角之大蟒,盤踞一廣闊地窟之中,那大蟒身粗似馬車、眼大如燈籠,一身蛇鱗熠熠閃光似鐵甲!”


    “……下臣拔劍向下,然劍斬蛇鱗,隻冒火星不見血,再想動手,大蟒已化作黑裙女子……”


    “……那女蛇妖自言名叫黑水妖王,乃是奉妖帝之命特來拜見大王,隻因王庭人皇氣昌盛,她不敢靠近,又不敢拿人報信冒犯大王天威,這才出此下策,聚妖引我王廷除妖人前去……”


    陳勝聽他敘說,越聽眉頭皺得越緊,越聽看向他的目光就越古怪。


    最後不待他說完,便起身再次掏出帝璽走到他身前,一印蓋在了他的腦門上。


    荊軻震驚的看著他:“你幹嘛?”


    陳勝盯著他左看又看,確定他未露任何異常後,才悻悻的收起帝璽:“沒事兒,看看你腦子裏有被沒有被那玩意下東西!”


    荊軻迷惑不解的問道:“我腦子裏能被那玩意下什麽東西?”


    陳勝想了想,試探著小聲問道:“美人計?”


    荊軻頓露鄙夷,如看智障般的看著他。


    陳勝若無其事的咳嗽一聲,“說正事兒!”


    荊軻隻得收起鄙夷,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陳勝:“依你方才所說,那條蛇妖未傷我漢廷一人?”


    荊軻沉吟了幾息後,揖手迴道:“迴大王,那日攻打地窟的人手,下臣後來仔細清點過,的確是未折一人,包括那座地窟周圍的城鎮村落,事後下臣也派人前去調查過,近期的確無有人口走失……”


    陳勝打斷了他絮絮叨叨的匯報:“所以,你相信那條蛇妖的話?”


    荊軻遲疑了幾息後,有些勉強的迴道:“迴大王,下臣定然是不相信妖魔之流的,下臣隻是相信自己見到的。”


    陳勝微不可查的擰了擰眉頭,轉身俯視著他。


    荊軻坐在小馬紮上,不解的仰著頭仰視他。


    陳勝手一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次將帝璽蓋在了他的腦門上,同時催動自己所能調動的所有人皇氣,順著帝璽注入荊軻體內。


    刹那間,絲絲玄黃光芒從帝璽與荊軻腦門交接的縫隙之中泄露出來。


    荊軻瞪著一雙死魚眼,滿臉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陳勝不閃不避的俯視他:“有沒有什麽異樣的感覺?比如想吐、想放屁,再比如腦子突然清晰了之類的?”


    荊軻欲言又止、止複欲言。


    陳勝見狀,當即說道:“有話就說,不可諱疾忌醫!”


    荊軻皮笑肉不笑的“嗬嗬”了一聲,幹巴巴的說道:“突然就想暴打你一頓,算不算?”


    陳勝愣了愣,大喇喇的收起帝璽,不屑道:“晚啦,當初我氣海、你後天時,你都打不過我,現在我先天、你還後天,我一隻手就打得你滿地找牙!”


    荊軻捂住胸口,感覺自己要繼續和這家夥做朋友,遲早被他氣出內傷……


    “不過你也不能怪我不相信你啊!”


    陳勝走迴帥帳上方落座:“你自個兒想想你自個兒方才說得什麽話,相信?相信一頭蛇妖?‘妖言惑眾’這個詞兒你都沒聽過嗎?”


    荊軻疑惑的拉長了音調“嗯”了一聲,‘妖言惑眾’這個詞兒是妖怪的話都是騙人的這個意思嗎?


    不過這不是重點,他連忙辯解道:“我都說了,我不是相信他的話,我是相信我自己的判……”


    “一個意思!”


    陳勝再一次強硬的打斷了他的話:“從你開始去驗證它所說的話開始,你就已經被它所迷惑!”


    “它說它未傷過我漢廷子民,你去驗證,你的出發點什麽?”


    “去查證它是否如它自己所說的那樣,是條好蛇妖?是條對我漢廷抱著善意的好蛇妖?”


    “老友,我真不是鄙視你的智商,它若是九州大陣破碎後才開智成妖的九州本地妖,它說它未過傷人,我可能會信它話裏的標點符號!”


    “但它一條北方來的蛇妖,一條代表什麽老子妖帝來我漢廷的蛇妖,一條老家那邊正控製著不知是幾十萬還是幾百萬雜種與我九州交戰的蛇妖,你竟然信它說自己未傷過人?你的腦子呢?落家裏了?還是說你這麽快就忘了你那些死在雍州那邊的同袍了?”


    陳勝的臉上依然帶著笑意,語氣也輕鬆得像是朋友間的調侃。


    但荊軻的臉色,卻黑得像是他的出身。


    “打你背著這玩意進我帥帳裏,我就感覺到不太對!”


    “你是斬妖司的鎮守使,我是漢廷的大王!”


    “你若是遇到了什麽擺不平的困難來向我求援,那沒什麽!”


    “但你竟然背著這種玩意兒來見我了,你就不怕這玩意是那條蛇妖布下的後手?你帶它過來,害死我?”


    “老友,我說這話的意思,不是要跟你強調什麽我的命比你的命金貴,而是說,事不是你這麽辦的!”


    “交情歸交情,本分歸本分……”


    荊軻聽著陳勝的敘說,也終於覺得事情的確不太對。


    但可怕的是,哪怕是如今他已經知道了事情不太對,絞盡腦汁的去反思、去迴憶的時間,卻仍然發現不了,到底是哪裏不對!


    他沉吟了許久,起身揖手長揖到底:“下臣知罪,這便迴返陳縣自查,一有所得,即刻迴稟大王!”


    話說完,他轉身就要離去,卻被陳勝把住了手臂,連忙迴過身繼續作揖。


    “你的問題,的確有點嚴重啊!”


    陳勝擰著眉頭低低的說道:“直到這個時候,都還隻想著自查,而不是想著該如何去把那條蛇妖給我打迴來煮蛇羹!”


    荊軻悚然一驚,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陳勝鬆開荊軻的手,負著雙手在帥帳內來迴走動。


    根據荊軻方才的描述,那條蛇妖,至少是堪比修意級的化形妖王!


    至少的意思是……隻強不弱!


    若隻是化形妖王,那也就罷了。


    陳勝飛過去,隨手兩劍就砍死她。


    可要不隻是化形妖王……


    那陳勝飛過去,可就成外賣上門了。


    很快,陳勝便拿定主意:“你即刻返迴陳縣,盡起斬妖司所有人力物力,核查那條蛇妖的位置!”


    “確認那條蛇妖的位置後,先以斬妖司的名義去稷下學宮百家院發布一條協查令,能助我漢廷斬殺此獠者,獎積分五百!”


    “百家為平複妖魔之患而來,當不會拒絕這條協查令……”


    說著,他轉身走迴帥帳上方,從桉頭的檀木盒子裏取出一枚虎符:“憑此虎符,可調動三千王廷侍衛聽你指揮!”


    王廷侍衛,皆乃幽州軍老卒。


    三千幽州軍,即便不足以斬殺化形大妖,糾纏住它也足夠了!


    “如有必要,我會親自出手!”


    陳勝將手裏的虎符珍而重之的交到了荊軻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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