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在庭園中就座,向田蘊詢問:


    “田姬所需的白蠟是由哪一員送達王宮之中呢?”


    田韞聞及此話,心中一喜,極力克製著想要立刻起躍唿嘯衝動。


    這白蠟,原本是秘密送至臨近故鄉齊地老家,拜托給曾為田府效力的一個昔日家奴,請其在深山老林間收集所用。原定策略是於坊市出售賺取部分資金來補助家用。沒料到商鞅為了使秦國居民隻能從一種渠道獲利,封鎖了所有其他可能的出路,商人被迫進入專門登記管理的“市場戶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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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是從事街市貿易的,都必須有「市籍」的商人身份,也就是說,唐韞若想在街市出售白蠟的話,就必須轉為成為市籍商人。


    這可是一個無論如何都不願去考慮的選擇。


    因為在秦律規定中,每當進行戰爭時,首要征召的對象就是贅婿和市籍等非宗族成員先行應征,例如當時針人的作戰行動就是如此。


    既然無法親自售出白蠟,在這種狀況下他便隻能找商人代售了。


    但當唐韞聽了那個商人的提議時,馬上就明白為什麽商人們總是會做出那樣的決定……根據那位商人的定價來估算利潤,不但沒有賺錢的機會,還得加上一筆昂貴的運費支出。


    為此,唐韞去找第二個商販,令人驚訝的是,對方的出價竟然更低於那位商人所提供的。


    在經過街市一圈下來,唐韞終於明白了其中玄機——街市上的各間商人顯然有串通的行為,采取低價收購高價賣出的方式來獲取利益。


    於是唐韞生氣地抱起白蠟,返迴了自己的家屋中。


    原本唐韞以為,也許可以用較低的價錢在六國鄰國間銷售,但由於那裏的人家越貧越寒,根本不需要使用這種用於照明的工具,連窮人也都負擔得起的話。


    考慮到大家都從早到晚工作,等到天黑就會直接上床休息的情況之下——因為睡著後就不至於感到饑餓的緣故,因此,他意識到即便是在窮人家裏的商品或許並不合適。


    正當田韞覺得白蠟壓手心,難以處理之時,“田姬寄錢迴家”這一舉動給予了田韞靈感。既然普通平民買不起這些照明工具,宮廷之中是否還有其他需要這些用品的地方呢?


    他請求那幾名宮內人員將一箱子白蠟帶進了蘭池宮中。田韞堅信,若是嬴政確實如妹妹所說的那樣常出入妃妾的居所,一定會在那些地方看到他自己送進宮殿的蠟燭。


    雖然白蠟可能在明亮程度上遜色於蜂蠟,但價格相對便宜易於取得,非常適合夜間燈火不息的宮廷環境。


    隻是不幸的是,在送白蠟的時間選錯了,並恰好趕上嬴政在改建蘭池宮期間搬到溫泉區的湯池宮居住。隨後不久便是改年號等一係列事項,嬴政頻繁在藍田、上林苑及章 台宮流連其間,偶爾停留在溫泉中的次數不多,而即便是有,也隻是與宮中佳麗一起享受溫熱泡浴而已。


    田姬未能有機會單獨引起嬴政的注意力對蠟燭,直至昨天晚上她硬著頭皮發起攻勢,才完成了對田韞的諾言。


    但是這件事本身並不是為了讓外界知道蠟燭會燙身的情況。


    田韞深深吸了一口氣,平息了內心的波動,恭恭敬敬道:“正是此物出自本府。”


    嬴政追問:“你對我們這裏所謂的“蠟燭蟲”,又知多少呢?”


    蠟燭蟲?這個名字真是相當貼合……田韞點了點頭,信心滿滿地迴答:“一切我皆知曉。”


    哇,真是大膽!萬一你要膽敢胡亂說我聽到的一些風言風語,那我再也不給麵子給你了。我迴憶一下腦海中對於白蠟蟲的認知:\"那就講講白蠟蟲的習性和生平故事好了。”


    田韞將雙掌交錯,然後躬身迴道:\"是的!\"


    “了解了!”


    他說:“白蠟蟲偏好生活於女貞樹和梣樹之間。當春季溫度迴升,花兒盛放,那就是白蠟蟲們的繁殖季節,三至四月份裏孵化出的卵會發育成長。”


    “接下來雌雄分途而行,公蟲偏陽,在綠葉深處尋找避風藏身之所;雌蟲則偏愛陽光,大多聚集在葉子表麵。”


    “八月是收獲時節。那時蠟果掛滿了樹枝。此時我們便可采集蠟果,”


    “剪掉的樹枝放入沸騰的蒸鍋中熬煮,待黃褐色的蠟汁流溢出來之後,稍加冷卻,顏色便變得雪白,這便形成了原始的白蠟—即頭蠟了。”


    “接著從沸騰容器中沉澱出雜物,經過篩分和壓縮處理,得到的固體蠟便是二蠟。”


    扶蘇輕輕點頭表示讚同,他意識到田韞所提供的資訊比自己的更為詳盡全麵,看樣子田韞真的熟悉製蠟的流程。


    無論是出於何種動機或是目標,我喜歡這樣智慧聰慧的人,嗯... 我這種心態是不是可以稱之為移情?不管怎樣,我對他有兩種計劃進行考慮。


    \"我會與你共同入股或更準確說是合夥人,我出錢,你提供技術知識,不必改換你的身份,利潤我們五五開。\"


    \"或者你可以來少府任職。我會特設一個職任專門處理白蠟蟲的養殖、采集以及相關製品的製作,所有的盈餘歸屬在少府之下,即歸入國庫。\"


    這些都是我的私產。我說完看向麵無表情且眼神變化不定的田韞時,並沒有言語。


    如果采納第一個計劃或許將來他會成為富豪,但僅止於此了。


    烏氏倮那個神話裏牲畜要按糧草數量計量的老古板能夠參加王宮的例行儀式是因為他身兼外邦族首領的特殊身份而不是財富本身。


    至於第二個提議嗎?


    扶蘇實際上傾向於他要求獲得錢財,因為田姬在他心目中有成為未來國後的潛力——從而帶來對親信力量的倚重——這意味著權力之上的親王力量必須審慎管理。


    田韞隻沉默了一分鍾左右後決然迴應,“臣願在少府擔任職務!”


    他並不愚蠢,雖然不需要改換他的戶籍身份。


    但按照秦國有功爵製度作為基石,在秦國,貴族的尊貴和快樂程度遠甚於平民中的富有的商人們。


    況且就算他的能力一般,畢竟曾作為齊國皇族後代的他在有重新踏上國家高層的道路上,怎能錯失這次機會呢?


    “好決策!”扶蘇笑著點頭,接著繼續問田韞,“你知道附近有哪些地方能找到這兩種特殊的樹木嗎?”


    田韞稍一沉思,略有尷尬地開口:\"臣並不知曉,我身為平民戶籍,無正當理由,本不能離開六國之地,因此...\"


    到底賤不賤!


    其實他們反對秦朝,複興六國並不是為了正義,而是為了謀取官職,成為特殊階層。


    就像當年張良刺殺秦始皇的舉動,他試圖複興的韓國如同一束綻放即逝的花朵,最終他自己成為了大漢的封賞重臣留侯。


    扶蘇想要利用這樣的時機,傳達一個明確的信息。


    讓國家迴歸和諧,為你們這些官員預留高位等待你們來坐。


    依舊那個道理,


    隻要按照秦國商鞅變法的精神指引,嚴格的掌控無論是現今還是未來都是重要經濟資源的土地權屬,並確保不會被私有者大量侵占,任何人都不可能翻天覆地!


    大千世界才多的人才,不必總是拘泥於東亞這狹窄的土地進行內耗競爭。


    揚威海外,征服英吉利海峽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目標。


    帶給處於水深火熱中的非洲人民與土著的希望和文化規範秩序,才是扶蘇真正追求的目標!


    扶蘇明確了那一百個屬官選拔的標準後,離開六個國家的地域。


    當他離開不久後,李承帶領手下趕上了兩輛運貨車進入田家族宅之中。


    其中一輛車載滿了研磨精麵的糧食,另有一輛運來了完整的蜂窩煤燃燒設備以及炭球灶具。


    在李承告退之後,田野父子倆才逐漸從突如其來的驚喜中迴過神來。


    家中響起的是充滿喜意的啜泣聲與笑語,穿插在談話之間。


    看著父親臉上的皺褶,田蘊內心的複雜感受湧動起來。


    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接生了一係列的事情:


    姐姐送來數千錢,用於整修家裏的房子。


    皇帝陛下親自拜訪,封賞自己秩六百石尋蠟縣令的職位,而且還有一百位隨你自由挑選封官授命的機會!


    他的大腿還在隱隱作痛,證明一切的真實性非虛無。


    田蘊甩開弟弟捏著他大腿的手指,用嚴厲的眼神望著前方。


    田巍輕輕咳了一聲,避免即將發生兄弟之間的口角與爭執。


    他說: \"韞兒做事我是信任的,唯一擔憂是你太跳脫了,進入上林苑需要收斂些行為,免得冒犯陛下使你的姐姐受到不好的影響!\"


    真是偏袒他人啊...!田巍麵帶嚴肅地點了點頭,然後側著腦袋答道:\"看信中姐姐說的陛下對她是很好的事情似乎屬實。真想不到陛下一向喜好數學難題...\"


    田巍看著田假唿吸急速,四麵打量著,於是他就立刻拔腿飛跑。


    一旁坐著的黃狗見主人動作突然加快,以為他在和自己逗樂子。


    而當田野走到角落時, 把一截竹竿遞給了正在喘氣的田巍。 稍後他飛快地向前邁動腳步, 緊擁著試圖衝出房間的弟弟。


    “嘿!別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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