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的聲音又低又輕,帶著少見的茫然和無措。


    他是真的在尋求答案而不是在等待自己的肯定,這樣的認知讓真田覺得自己的心髒如同在被鈍刀緩慢磋磨。


    在連綿不絕的疼痛中鮮血淋漓。


    前世的鈴霧雖然沒有這一遭厄運,可也曾數次發病被送入醫院,那時的幸村,在想什麽呢?


    唯一的妹妹數度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卻無人能夠傾聽他的內心。


    他那時該有多絕望。


    真田垂眸望著兩人交疊在一起的手,又一次怨恨起了自己的軟弱。


    那明明是對他而言比任何熱愛都更勝一籌的摯愛啊,為什麽自己會一次次放任他在痛苦中成長。


    他明明值得一個充滿陽光和鮮花的未來,而不是在深夜無人時陷入自我懷疑卻得不到救贖,隻能任由時光為他披上鎧甲。


    想到十年後站在鎂光燈下泰然自若的幸村,他忍不住想,這個與自己分別後獨自成長為優秀青年的人,是真的堅定了自己的選擇,還是已經在一次次崩潰中麻木。


    真田不得而知。


    “yukimura,這個世界很大,有很多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選擇不管是錯誤還是正確,都會讓我們失去被拋棄的。”


    “心裏最想要做的,就是答案。”


    “我說過的,不管你選擇什麽,我都會陪著你堅定走下去。”


    真田溫和的話語中沒有任何勸解意味,隻是把選擇權重新送迴幸村手上。


    他相信幸村會做出最好的選擇,而不管是任何選擇,他都會像他承諾過的那樣,跟隨其後,直到並肩而行。


    這個世界真的很大,他想要自己的幸村去看看,站在陽光下去看。


    “笨蛋。”


    帶著鼻音的話語在安靜而空曠的走廊裏響起,連迴音都讓真田感到心悸,但他沒有去擦拭幸村眼角的淚,隻是靜靜坐著。


    幸村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感動,酸澀,委屈,他分辨不出來,亦或是全部都有。


    他從小就要強,不管做什麽都堅持做到最好,這為他贏得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比如充滿玩具和童真的幼年,再比如...父母的在意。


    在自己第一次拿到第一名的時候,事業上升期的父親也曾抽出時間陪他玩了整整一天,總是操心著鈴霧病情和工作的母親放下所有事情為他畫了一幅隻有他的油畫。


    很久之後,他都還記得那天的天很藍,陽光明媚而耀眼,空氣中都飄散著花香。


    可第二次呢?


    忘了。


    幸村嗤笑著想,看來也不能怪父母不在乎他以後的每一個第一,畢竟連他自己都忘記了第二次的獎勵是什麽。


    再後來呢?再後來的自己有了真田。


    在尚且年幼的他對友情和親情還模糊不清時,是真田填補了他內心的缺失,也讓他逐漸失去了對父母的期望。


    這個人在他每一次舉起獎杯時都毫不收斂眼底的渴望,卻又總是那麽真誠地祝福著他。


    在他的童年裏,是這個人代替父母,給了他所有的糖。


    他會在父母忙碌時帶自己去玩,會陪他去做他任何想做的事情,也會為了自己去學習他不擅長的東西。


    真好。


    “想吃大福。”


    收斂好情緒的幸村這才發現自己被真田攬在了懷裏,他就著這個姿勢把頭靠在真田肩上,“還想吃巧克力。”


    幸村剛哭過的嗓音帶著一點沙啞,像一片輕柔的羽毛在撓著真田的心。


    他沒有問幸村想好自己要什麽了嗎,隻是摸了摸他的發尾,很是順從地揭過了剛才的話題,“還想吃什麽?聽文太說有家新開甜品店的芝士蛋糕也不錯。”


    “那這個也要。”


    “好,還要什麽?”


    皎潔而柔和的月光透過玻璃窗悄悄落在兩人身上,讓本就如同畫卷般的兩人更加和諧。


    此刻的他們短暫地忘記了別的事情,隻是專心想著關於甜品的問題。


    月色中幸村抬頭看向真田,漫不經心地想著,這世上有很多種愛,但他隻愛這一種,陪伴和全部的溫柔。


    就像夢境中的他一樣,不管見過多少人遇見多少事,這個人永遠都藏在他記憶深處,無人可以替代。


    那樣純粹的愛和隻屬於他的溫柔,隻有置身其中才知道想要舍棄有多難。


    幸村有一搭沒一搭的摳著真田隊服袖子上的星徽,懶洋洋地想著,跡部總說真田性格死板腦子還一根筋,卻不知道這正是他所貪戀的。


    而他想要的從來都是獨占,而不是分享。


    嗡嗡嗡——


    驟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真田接通後才發現窗外夜色已經濃重。


    “母親大人。”


    “對,還在醫院裏。”


    “已經沒事了,不用告訴幸村夫人。”


    “晚上不迴,我和yukimura在醫院陪床。”


    “沒事,不會耽誤的。”


    “那我問問他。”


    真田遮住電話看向幸村,很是無奈地問道,“母親大人說讓人來醫院陪護,叫你和我一起迴家休息以免耽誤了訓練。”


    “不用,你迴去吧,我陪著鈴霧就好了。”,幸村站起來理了理外套,又變成了那個溫柔驕傲的立海大網球部部長。


    真田望著沐浴在月色中的幸村,眼底劃過一絲笑意而後很快消失,“母親大人,yukimura不放心鈴霧,您早點休息吧。”


    “不用擔心,我會解決好的,晚安。”


    掛掉電話後,真田走到幸村身旁站定,同他一起看向了躺在病房裏的鈴霧,“島田先生開始以為是他陪護,隔壁房間隻讓人收拾了一張床出來。”


    鈴霧住的醫院並不是幸村之前生病時住的普通綜合醫院,而是柳生家在神奈川的一所涵蓋了療養院的私人綜合醫院。


    這裏除了接待普通病人外,更多時候都是一些需要靜養和長時間住院治療的,所以基本都會配有專門的陪護房。


    至於負責檢查的鬆本醫生更是從鈴霧檢查出先天性心髒病之後就一直在負責她的病情,這也是鈴霧為什麽能一來就很快被處理好的原因。


    “你先去洗澡,浴衣先穿我的吧。”


    “換洗的隊服和製服島田先生會在我們起床前送來。”


    真田聽著幸村有條不紊地囑咐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摘下帽子戴在幸村頭上,略帶笑意地調侃道,“好的,部長大人。”


    你要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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