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點頭:「婢子沒有聽到顧姨娘說,是沈嬤嬤告訴婢子的。」


    尚宛妗騰的站起身來,自己隨手挽了個髻:「走,你帶我去看錦繡。」誰知道顧姨娘會不會嫌帶著人麻煩,半路就把人賣了!


    錦書以為尚宛妗是心裏原諒了錦繡,要讓錦繡迴來伺候,忙歡天喜地的給尚宛妗披了孔雀毛鬥篷,帶著人出了門。


    迎麵正撞上提了食盒的沈嬤嬤,錦書歡喜道:「沈嬤嬤,小姐要去看錦繡呢!」話裏話外透著錦繡要迴來了的喜慶樣。


    沈嬤嬤臉一沉,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忙道:「那小蹄子做了錯事,哪裏由得著小姐親自去看!小姐且迴房間用了早膳和藥,老奴去把人叫來便是了。」


    沈嬤嬤的那一絲慌亂沒有逃過尚宛妗的注意,尚宛妗本能的覺得事情有些不對,眼波一轉,就帶了笑意,對沈嬤嬤道:「我許久未見錦繡,怪想她的。看嬤嬤準備的早膳不少,不如咱們一起走,正好同錦繡一起用早膳。」


    尚宛妗這話說得無法反駁,錦書沒有聽出裏麵的彎彎繞繞來,高興得很,沈嬤嬤不能脫身去報信,隻好心裏狠狠的暗罵尚宛妗有病,錦繡前天才被帶走,哪裏就是許久未見了?


    尚宛妗卻不給她找借口分開走的機會,吩咐錦書提了食盒,自己上前挽了沈嬤嬤的手,笑嘻嘻道:「嬤嬤正好給我們帶路。」


    華榮客棧前麵是狐狸嘴,東邊卻是靠近燕山的,因此此處雖然比老家彭州要靠近南方,卻比彭州要冷上許多。


    尚宛妗饒是被錦書裹得嚴嚴實實的,被裹著鵝毛大雪的寒風一撲,冰渣子打來,一張俏臉又冷又疼,紅得不行。


    尚宛妗也不委屈自己,同沈嬤嬤換了個位置,由著沈嬤嬤給她擋風刀雪劍。錦書是學過拳腳功夫的,身子比一般女子強上許多,並不怕冷,手裏端著早膳和湯藥,抖都沒有抖一下。


    隻苦了沈嬤嬤,廚房裏麵是生著火的,尚家舍得給客棧老板錢,因此房間裏麵也是備得有木炭的。沈嬤嬤有意想要炫耀自己的體麵,所以並沒有穿多厚實的棉襖,想著也沒多長時間在外麵吹風,走快一點,趕緊到主子的房間伺候就好了。哪裏想得到尚宛妗會拉著她一起慢騰騰的去找錦繡!


    沈嬤嬤懂得直哆嗦,尚宛妗看了她一眼,忽然道:「沈嬤嬤很冷麽?若是凍出個好歹來了,人家豈不是會罵我們尚家心狠,連件防寒的棉衣也不肯給下人穿!」


    於是,沈嬤嬤連哆嗦也不敢了,咬著牙強撐,勉強擠出笑容來:「老奴是粗人,閑不住,一動就熱,哪裏就冷得著老奴了,咱們府上寬厚待人,十裏八鄉都是知道的,旁人斷不會拿這種話來冤枉咱們府上的!」


    沈嬤嬤這話,尚宛妗聽了不置可否,她既然知曉了顧姨娘的陰謀,哪裏看不出沈嬤嬤已經投靠了顧姨娘那邊,因此拉了拉自己的風帽,尚宛妗走得更慢了。


    尚宛妗走得越慢,沈嬤嬤就越是著急,一來是實在冷得有些受不了了,二來是尚宛妗鐵了心拘著她同去,找不到機會跟顧姨娘通風報信,沈嬤嬤擔心事後顧姨娘會怪她。


    華榮客棧不小,一樓的後院是比較便宜的通鋪,通鋪旁邊連著五個單獨的房間,因為環境比較雜亂,所以要價比樓上的房間便宜了不少。


    顧姨娘是尚宛妗母親的娘家庶妹,尚宛妗的外祖顧家本是詩書傳家,結果出了尚宛妗三舅舅顧吟風那麽個不喜讀書慣會斂財的主兒,顧家可以說是富得流油了。顧姨娘這個人愛顯擺,手裏又不缺錢,便沒有讓跟來的下人仆婦們睡通鋪,而是把一樓的五間房都包了下來,給大家分了。


    聽錦書講,錦繡就關在通鋪左數第二間的房間裏麵,由兩個漿洗的婆子守著。


    一樓露天天井地麵上的雪本來已經掃過了,這會子又鋪上了指節深的一層,尚宛妗也不提裙擺,裹緊了身上的鬥篷朝著關錦繡的房間而去。


    一個膀大腰圓的婆子端著一個黑黃色的壺路過,見到尚宛妗,忙屈膝行禮,尚宛妗看了這婆子一眼,沒有印象,隻怕當初也是死在了狐狸嘴的。便點了點頭,沒說話,越過她就要往前走。


    沈嬤嬤卻是眼前一亮,喝道:「胡九家的,你真是年紀越來越大了,夜香壺這種髒東西怎麽能拿到小姐麵前晃!還不快出去洗幹淨了!」


    一邊說一邊跟胡九家的眨眼睛,示意她趕緊去給顧姨娘報信。


    尚宛妗冷笑不說話。沈嬤嬤這一路的古怪,錦書看在眼裏,這會子也覺得有些不對味了,又見尚宛妗臉色不十分好看,便阻止了胡九家的出去:「這天怪冷的,你把大家的夜香壺都收起來堆一處,拿幾個錢請別人來涮吧!」


    胡九家的隻會幹重活,腦子卻不怎麽靈光,聽錦書這麽說,便真的不走了,轉而去收各房的夜香壺。


    尚宛妗站在關錦繡的門前,錦書手裏端了東西,不好推門,尚宛妗隻好自己親自動手。試著推了一下,門竟然沒有栓,心裏一動,直接把門推開了,力氣有些大,門扉撞上發出沉重的聲響。


    映入尚宛妗眼簾的就是三個女孩子一個中年婦人正圍坐在炕上用早膳,被推門的聲響嚇了一跳,筷子都來不及放下,俱驚愕的看著尚宛妗這邊。


    炕上擺了張小桌子,尚宛妗掃了眼,上麵擺著饅頭、白粥以及兩碟小菜。這房間沒有窗戶,關了門就昏暗了,所以還點了盞油燈。


    尚宛妗不認得哪個是錦繡,便扭頭去看錦書,錦書瞪大了眼睛,顯然是對眼前的場景難以置信。不是說錦繡被顧姨娘派婆子看管起來了嗎?看她這架勢,不比主子過得差,哪裏像是在受罰?


    又看到尚宛妗迴頭看自己,錦書生怕尚宛妗誤會了自己與她們是一夥的,編著話來哄她的,把手裏的食盒往地上一放,上前幾步,指著一個有著美人尖穿著八成新紅襖子的丫鬟喝道:「錦繡,你說,這是怎麽迴事?」


    然後又瞪那中年婦人:「劉二娘,顧姨娘讓你看管人,你就是這麽看管的嗎?」錦書和錦繡一同長大,自然是巴不得錦繡不挨罰的,可如今見錦繡好吃好喝的坐在這裏,胸中卻騰起一股子憤怒,有幾分是為尚宛妗,也有幾分是為自己。


    錦繡等人先看到尚宛妗的時候已經傻了,如今錦書一鬧,立馬都迴過神來,手忙腳亂的下了炕,跪在地上給尚宛妗行禮請罪。尚宛妗目光死死的盯著錦繡和劉二娘,果然注意到她們小心翼翼的抬頭去看沈嬤嬤。


    「你們倒是會享受!」尚宛妗不管沈嬤嬤在她身後做什麽妖,她一個嫡小姐還不至於連幾個下人都壓製不住,當下冷笑了一聲,目光如刀的看向錦繡,「我們尚家果然是厚道人家,挨罰都挨得這般享受!」


    尚宛妗的生母尚顧氏在娘家時是彈琴作詩的大家閨秀,有名的才女,嫁到尚家之後,卻是時刻惦記著尚家是武將家庭的,因此教導她和尚宛儀針線女工詩書棋畫的同時,也督促她們跟著家裏的護院練武。她們是小娘子,自然不需要她們上戰場,可能強身健體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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