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那邊已經是第二胎了,你這長房不能不急,而且政然的年紀也不小了,所以……」盯住莫語,「你得快著些。」


    要多快?她想。


    「我與政然說過了,他剛上任,諸事不便,不好帶著你過去,所以你就留在家裏。」


    這又是什麽意思?想讓她生孩子,卻又不同意她跟著丈夫,是不是有點讓人為難呢?


    「政然是個好孩子,也懂禮,所以……你主動些。」她是擔心自己兒子太好性兒,不會輕易動自個的媳婦,身為母親,她不好跟兒子說這種事,也隻能對媳婦兒旁敲側擊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莫語低下睫毛,除了答應似乎也沒別的路可尋。


    「你也吃一些吧,吃完迴屋裏收拾收拾,這裏讓柳媽她們收拾就行了。」


    「嗯。」點頭。


    乍然與一個陌生人同處一室,背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其實趁丈夫沒迴來前,她都梳洗好了,可丈夫一進門,她就又想再去梳洗一遍,因為可以浪費時間。


    隔著杉木屏風,他在裏麵洗澡,她在外麵整理床鋪,聽著屏風裏嘩嘩的水聲,她連腳趾頭都蜷了起來。


    當人妻子這口飯不容易吃啊,家裏家外,孩子長輩,更要服侍丈夫的需求,最重要的是還要讓這些事情看上去有條不紊,正常運轉,不能停滯,也不能過於突兀。


    壓抑著顫抖的身子,以最平常的臉色和行動為他更衣,女人是天生的好戲子,因為生活所需吧。


    李政然喝了不少酒,但十幾年的軍旅生涯,酒肉穿腸也是尋常事,所以這點酒還不至於讓他醉,進門時,他也想過夫妻之間那碼事,說不想肯定是假的,尤其他的妻子還是個可人兒,但也正因為是可以光明正大、為所欲為的妻子,他更不想讓事情發生得太突兀。


    夫妻是要共度一生的,不能為了一時的慾望而讓她對他產生懼怕,所以他隻是像平常一樣躺下休息。


    身為男人,出於潛意識的保護心理,他慣性地睡到了床外側,而一般夫妻,都是妻在外,因為方便早起做家事。


    因此莫語對他睡到外側有點意外,但既然已經這樣了,也不好請他讓位吧?


    還好他躺下去就閉目休息了,否則她還真不知自己敢不敢脫衣裳。


    一件件將衣服搭到床邊的凳子上,直到身上隻剩下兜衣後方才滅燈,爬進床內側。


    所謂的主動也就是這樣吧?這還不夠明顯嗎?衣服都脫成了這樣,正月的夜,冷得鑽心,莫語搓著雙臂,躊躇著該不該掀被子鑽進去,因為他好像一點表示都沒有。


    等了大半天,冷到極限後,終於還是忍不住鑽了進去,所性他穿著中衣入睡,兩人之間不至於肌膚相貼,讓她頗有些安慰。


    在經過一番繃緊的緊張之後,似乎慢慢有些習慣了,何況他身上很暖,不用手爐烘烤,被子裏就暖洋洋的,很舒服。


    因為酒勁的驅使,李政然咳嗽了兩聲,她忙著要爬起身給他倒茶,不過在他發現她的意圖後阻止了,「不必起來,我不渴。」


    莫語又靜靜躺了迴去,仰臉看著帳子頂好一會兒,方才道:「娘說相公要去縣大營裏任職。」


    李政然微微低首,看一眼妻子的方向,「是兵部指派的,在北軍黑騎軍中服過役的,迴鄉可以做地方大營的教官。」因為剛才阻止她起身捉了她的手來,至今忘記要鬆開。


    「大營裏……苦嗎?」聽人講過,行軍打仗,刀劍無眼,苦不堪言,所以很多人為了躲兵役,都逃去了外地。


    「開始比較辛苦,習慣後就不覺得了。」


    「塞北一年到頭都下雪?」自從嫁人後,她就很少出門,一來婆婆管教得嚴,二來她的丈夫不在身邊,少出去,也少惹口舌,小鎮上那些婆婆媽媽的嘴都很碎,為免成為她們的閑話,少出去沾惹為妙,這天下最容易得罪的就是女人,最不能得罪的也是她們。


    她很少出門,所以對外麵的世界比較好奇一點,尤其遙遠的北國。


    「不至於,不過冰雪期會維持很長時間。」她發上的馨香讓他不禁往外挪了一點,他不是聖人。


    「相公去過京城吧?」聽婆婆說過,他去過兵部。


    「去過幾次。」手指不小心觸到了她的皮膚,竟沒穿中衣。


    「真好。」男人可以到處走。


    「有機會我也帶你去一次。」心中判斷著她沒穿中衣的意思。


    「真的?」她也很想出去看看,但自由這東西是建立在生存之後的,做妻子是她的生存方式,之後才能盡自己的努力獲得相對的自由。


    李政然忽覺有點唿吸不暢,因為心中的慾念。


    莫語自然也感覺到了,她沒有天真地裝作不懂,隻繃直了腳踝,噤口不言。


    她對他不討厭,他長得很好,也有溫暖的笑容,她很欣慰自己能做這個男人的妻子,貞潔那東西不是不珍貴,但本就是用來被丈夫奪走的,即便心有失落,但也不至於讓她太過反抗。


    傍著黑暗贈予的膽量,李政然翻過身,趴到妻子身子上,說話好像有點多餘,所以他什麽也沒說,隻低頭吻了下去,不管是耳朵還是頸子。


    洞房花燭其實是件野蠻的事,隻是這一天的男人被允許野蠻,可就在事情正要開始時,忽傳來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大公子,快些起身,衙門來人了。」


    李政然從妻子的頸子上抬起頭,眉毛微蹙,不隻是因為慾望無以宣泄,還有對「衙門」二字的躊躇,從妻子身上退開,坐起身。


    莫語也慌忙爬起來,尋了火折打亮,絲毫沒在意自己隻穿著兜衣,這年頭,平民百姓最怕的不是災荒,而是「衙門」二字。


    「我這就過去。」李政然赤腳跨下床,隨手拿來衣袍穿上,在看到妻子也慌忙著裝後,輕道:「你不必出來,我過去看看。」


    莫語將長發撥出衣領,伸手幫丈夫一起著裝。


    李政然出門後眉毛才緊蹙,在妻子麵前他不好太過嚴肅,怕嚇著她,這大半夜的,衙門突然來人,定不是什麽好事。


    穿過院門來到中庭,三個官軍打扮的中年人正站在廳裏,見李政然一進門,忙過來行禮道:「可是李政然李衛戍?」李政然在軍中任過執戟衛戍長,那也是軍銜。


    「是我,三位?」


    三人之中年紀最大的那個,兵服袖子上縫著兩圈花結的,這是齊國地方軍的軍銜,這人應該算是個小領頭,「在下康啟,曆城縣軍副統領。」


    「康大人,請坐。」李政然順手邀他入座,「不知深夜來訪,可是有什麽緊急?」


    「是,下午剛接到的緊急軍令,東北胡人犯境,我們曆城縣軍三月調防至嶺北,護陣中軍!」


    李政然點點頭,胡人犯境不是一兩次,這些都是正常調防,沒什麽可擔心的,「算是正常調防。」


    康啟慚笑一下,「李衛戍是黑騎軍精銳,自然見識過大戰,我們這種小地方的官營沒打過什麽仗,所以……」心裏沒底,且官兵們一聽說要去打胡人,都嚇得不輕,這偏僻小地方,何時見識過大戰場麵,以為胡人都是吃人的虎狼。


    李政然頷首,明白了康啟的意思,「北地駐紮著備防軍,而且黑騎軍也會隨時出擊,中軍隻是在後方防備,護守京畿,所以護陣中軍應該沒什麽仗可打。」連中軍都找不到仗打,護陣的就更見不到戰場了。


    康啟一聽這話忍不住鬆口氣,接到調令時,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還以為就要去赴死了呢,「兵部有明文,黑騎軍服役後可以入鄉軍做教官,聽說李衛戍已經接了任命,不知何時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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