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魈睜開眼,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簾。


    他扶著脹痛的腦袋,從床上起身,目光呆滯地打量著周圍。


    這裏......是哪?


    他總感覺這裏有點熟悉。


    此時,他腦子裏亂成一團漿糊。


    在他的意識裏,一切都褪去了顏色,隻餘下灰白。


    在這如混沌一般的世界中,他隻能勉強分辨出有兩團記憶在他的腦子裏糾纏。


    這之中或許有一部分是夢,但他分不清楚。他像是入夢太深的人,分不清哪邊是現實,哪邊是夢境。


    又或者,兩邊都是夢,他仍在夢裏。


    等一下,為什麽要用“仍在”?


    兩邊的記憶有重合的部分,比如魈現在待著的地方。隨著他試圖迴憶起昏迷前發生的事情,他也逐漸想起這裏是哪裏——


    冒險協會的住房。


    總之,先出去看看吧。


    魈下床朝門口走去,卻在門邊站住。


    從剛才開始,他就有一種被窺視的感覺,但奇怪的是,對於那道目光,他心中卻沒有生出任何芥蒂,反倒有一絲欣喜。


    房間裏藏了人嗎?


    魈轉過頭,目光掃過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但並沒有任何的發現。


    奇怪......


    帶著對自己感受與狀態的困惑,他轉迴頭。就在他在手搭在門上時,一絲空落落的情緒從他心底升起。


    他的身邊好像太空、太安靜了,似乎少了什麽,應該......可能……大概......是有個人的。


    會是誰呢?


    恍惚間,他隱約聽見背後有熟悉的聲音。


    “又看不見我了?”


    魈猛然迴過頭,一名青瞳少年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後,正一臉疑惑地打量著他。


    轟——


    有什麽東西在他腦子裏轟然炸開,刹那間,那兩團糾纏不休的記憶分離開來,其中一部分記憶變得無比鮮活,這裏麵皆是眼前之人的身影。


    魈一把抓住眼前晃動的手:“別晃了,我能看見。”


    “那你剛才怎麽不理我?”紅魈質問。


    魈幹咳一聲:“腦子裏有點亂,沒注意——你說了什麽?”


    紅魈狐疑地打量著另一個自己,剛才迴頭望向他時,後者的眼睛根本就沒有聚焦。


    這就是沒看見他。


    果然,記憶還是受到了幻境的影響嗎?


    他雖然不清楚對方為什麽突然又能看見他了,但還記得他就好。


    “我說,剛才有個家夥,把一件棘手的事情丟我手裏後倒頭就睡,睡醒了不僅連感謝都沒有,還把我當成空氣無視掉了。”紅魈故意拖長了語調,意有所指地看著魈,“你說,這家夥是不是一點良心都沒有?”


    確實,一點良心都沒有。究竟是哪個家夥,居然敢這麽對紅魈。


    魈剛在心中對紅魈的話表示認同,忽然怔了怔。


    嘶,等下,這事怎麽好像是自己幹的?


    經紅魈這麽一提,魈這才徹底迴憶起自己昏迷前做的事情。


    “呃......謝謝?”


    一團漿糊的腦子沒有給魈留下太多思考的空間,他愣了半天,隻想出了這句話。


    “就這?”紅魈抽迴手,不滿地瞪著魈。


    “你想要什麽?”


    紅魈擺手道:“不知道,等出去再說。”


    “好。”魈頷首。


    見魈這麽順著自己,紅魈沒忍住問道:“你就這麽相信我,不懷疑一下我根本沒完成你拜托的事情?我們現在可是又迴到了起點。”


    魈搖了搖頭:“我信你。”


    剛才紅魈滿臉都寫著“求誇”兩個字,不會有假的。


    擁有各自的身體就是這點好啊,觀察表情非常方便。


    他也好奇為什麽會迴到起點,難道是自己猜錯了?


    聽見這個迴答,紅魈嘴角微微上揚,不枉他把此生的第一次做賊用在了這裏,這可比越級戰鬥累多了。


    就算這樣,他還是調侃道:“嘖嘖嘖,你這樣子,別到時候被人賣了還在替人數錢。”


    “你要賣我?”魈隨口反問。


    紅魈白了他一眼:“要賣我早賣了,還等現在?”


    “……”


    沉默片刻後,魈清了清嗓子:“咳,言歸正傳,所以我們為什麽會在這裏?”


    紅魈聳了聳肩:“不知道,我帶著你出城後就眼前一亮,迴過頭來就到這裏來了。”


    “我們失敗了?”


    “應該不是,在你睡覺的這段時間,我出去轉了一圈,這裏和之前的比起來確實有些不一樣。”


    “你是說……多層幻境?”


    “看來你也不傻嘛。”紅魈向魈投去讚許的目光,雖然他也是在魈說完後才反應過來的。


    砰!


    就在魈與紅魈正聊著,門忽然被人打開,扇在了魈的後腦勺上。


    看著剛剛站穩,正摸著自己後腦勺的魈,開門的喬煥希愣了一下,隨後上前撈起魈就跑。


    “魈?你沒事吧?”


    事發突然,再加上魈本來就被門拍懵了,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等到他迴過神來,他已經半邊身子進入了協會大廳,見狀,他急忙從喬煥希的懷中掙脫。


    “你做什麽?”他揉著腦袋質問道。


    喬煥希一臉無辜:“我帶你去看大夫。”


    “不必了。”


    紅魈也在這時虛虛拽住魈的衣角:“別被他耽擱時間,我們走。”


    見魈要離開,喬煥希想要喊住他,但並沒有作用,他還是瞬間消失了。


    由於腦子裏已經被塞了一段記憶的緣故,魈對幻境針對記憶的手段有了抗性。再加上有紅魈的幫忙,接下來的出城之行還算順利。


    出城,睜眼,熟悉的天花板。


    出城,再睜眼,還是熟悉的天花板。


    出城,又睜眼,仍然是熟悉的天花板。


    魈不禁在心底吐槽,這究竟套了幾層幻境?


    他能夠感受得出來,幻境裏的人在變,他們逐漸變成了與自己記憶裏大相徑庭的模樣,這更加堅定了他堅持下去的決心。


    在某個喬煥希試圖用海量作業留住他的幻境,出城再睜眼見到的終於不再是熟悉的天花板,而是一片虛空。


    六次了啊,終於出來了,心好累。


    不等魈喘上一口氣,他就看見不遠處有三人一鹿正在對峙,除了那條鹿,其他人他正巧都認識。


    令使曜,將軍耿空宇,以及綠魈。


    從綠魈身上的痕跡來看,他們之間發生過不小的摩擦。


    “嗯?”


    感受到有兩股新的氣息出現,曜用餘光掃了一眼,見到是兩隻魈,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怎麽脫困的人越來越多了?


    尤其是看到紅魈時,祂的臉更是黑了幾度。


    祂怕被紅魈偷家。


    放平時他肯定是不怕的,畢竟這裏是祂的主場,紅魈無法恢複力量,但現在這種情況可就不好說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祂的錯覺,紅魈的力量似乎開始恢複了,來自紅魈身上的威脅正在逐漸增大。


    不應該啊,這個蝕夢幻界的控製權還在自己手裏。


    另一邊,耿空宇見到新出現的兩隻魈,頓時愣住了。


    他看了看身旁的綠魈,又看了看不遠處的魈與紅魈:“三......三個魈?這是怎麽迴事?”


    他身旁的綠魈沉默片刻:“說來話長。”


    不僅是他,鬼焰寒麒也十分錯愕,這是個什麽情況?


    不會是和自己的主人類似的情況吧?


    曜看著眼前的敵人——神級的鬼焰寒麒,身上有強者印記且自己無法迅速拿下的綠魈,有能力偷家的紅魈,乍一看沒什麽威脅的魈,以及同樣有著強者印記但最人畜無害的耿空宇——


    祂思索片刻,終於下定了決心。


    既然關不住他們,那就不關了!


    祂大手一揮,眼前的四人一鹿便消失不見。


    ……


    夜。


    某片山林中,一支三人編製的斥候小隊正在巡查。


    忽然,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亮起一團白光。


    白光散去,留下一道人影,看輪廓似乎是一位少年。


    就在人影出現的刹那,屬於王級的強勢氣息被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三名斥候隻感覺胸口氣血一滯,一股腥甜的味道湧上口腔。


    他們強行拖著自己僵硬的身軀躲進樹叢,其中一人已經將手裏的傳訊石捏碎。


    這是一種特製的傳訊石,能夠以十分隱蔽的方式傳遞坐標與信息。根據情況的不同,特製傳訊石有著不同的啟動方式,而捏碎它是最高級別的預警。


    除了境界差距帶來的壓製效果,他們還感受到了另一個威壓,就好像是有一頭兇獸盯上了他們。


    人形雷達紅魈會默默注視著一切對另一個自己抱有敵意的人。


    在這雙重威壓下,有人支撐不住,發出了響動,引起了少年的注意。


    透過枝葉的縫隙,他們看見那名少年正在往這邊走來,他們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現在他們一動也不敢動,隻能在心裏祈禱著支援的仙人能夠快些到來。


    少年來到了月光下,露出了清秀的麵容,那對冷漠的金眸仿佛一柄利刃,在目光掃過來的刹那洞穿層層障礙,將鋒芒抵在他們頸邊。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祈禱起了作用,就在這時,一道晴天霹靂突然出現,正好劈在了少年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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