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東珠也是哼哼一聲冷笑。


    “富金山在京城用毒藥將我毒暈,挾持到‘明泉春曉園’,那毒是你所為吧?雲蕩山,梅娘手中塗在匕首上的藥引也是你做的。蕭玉翀也根本不是被卓青鋒挾持,而是他要挾了卓青鋒。‘將軍崮’裏根本就是一出戲。


    孟歧,這一切都是你們和二皇子謀劃好的。


    為的就是讓卓青鋒押著他去見蕭長荊,目地是對他下藥引,讓讓毒發。蕭玉翀要害的人始終都是蕭長荊,我說的可對?”


    孟歧震驚地看著夏東珠,沒想竟被她全都猜對了。


    可那又怎樣?


    二皇子得逞了。


    蕭長荊身中‘閻王索’,本就無解藥,他也隻有兩年的壽數,可是二皇子卻要讓他早死。因為蕭長荊總是壞他好事,是他登上皇位的絆腳石。


    他必須讓他死。


    所以孟歧臉上再沒有絲毫怕意,甚至得意洋洋地陰笑一聲。


    “即便你說的都對又有什麽用?蕭長荊必死無疑。世上無人能解‘閻王索’。即便你們來了‘藥王穀’也徒勞。若不然,二十年前他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司馬靜被折磨至死。”


    司馬靜是夏大將軍夫人的名諱。


    孟歧語氣中透著一絲快意。


    夏東珠眯了眯眼,“當年你對夏夫人下‘閻王索’,如今又火燒‘藥王穀’欲至司馬老神醫於死地。孟歧,你當真是忘了自己年少命不保夕時,司馬老神醫是怎樣救你的嗎?


    人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而你卻忘恩負義,恩將仇報,你,根本就不配活著。”


    夏東珠說著又從懷裏拿出烏塤,用指腹輕輕摩挲著。


    她不想殺人,可孟歧著實可惡,死不足惜。


    東城和南轅一看,立馬脊背生寒,不由後退離孟歧遠一些。


    孟坡臉上扭曲著,“可是當年若不是他點頭,司馬靜怎麽可能會嫁給夏震霆?他當年可是已經將司馬靜許給我了啊!如此出爾反爾,我恨極!這一生,我就是要讓他失去至愛所有,讓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夏東珠慢慢抬起頭,冰冷的眼眸,語氣更加森冷。


    “你根本不配再提夏夫人的名諱,你這個陰險狡詐不知感恩小人,有什麽資格跟夏大將軍爭?當年夏夫人棄你而嫁夏大將軍,真是慧眼識珠,她的選擇沒有錯,她是將你看透了,你也根本配不上她!”


    孟歧臉色更加猙獰可怖,他陰惻惻地用手指著夏東珠。


    “你再敢說一句試試?”


    他最恨人拿他跟夏震霆比。


    最恨別人說他是孤兒配不上司馬靜。


    夏東珠知道捏住了他的痛處,譏誚一聲。


    “夏大將軍名揚四海,國之棟梁,為人敦厚,受人敬重。對夏夫人情深不渝。而你自私齷齪,心胸狹隘,夏夫人怎麽可能會喜歡你!


    當年司馬老神醫之所以放過你,不是不敢殺你,是他心生慈悲。念你自小被父母拋棄,自卑自賤。而你始終執迷不悟不知感恩。若是當年老神醫告訴夏大將軍是你對夏夫人下的毒,你以為自己還能活到現在嗎?”


    孟歧看著夏東珠卻突地一笑。


    “你是不敢殺我的。若我死了,你們永遠都不會知道‘閻王索’到底是從何而來,那藥引又是誰人給我的?至於蕭長荊,別看他傲慢矜貴權勢滔天,可這麽多年不是也沒查出當年究竟是誰對他下的毒嗎?”


    夏東珠心一動。


    東城和南轅刹時也變了臉。


    他們憤憤不平,手緊緊按在了劍柄上。


    夏東珠暗合著眉目想了想,慢慢撩起眼尾,目光鄙視地看著孟歧。


    “可你今天還真就活不了了!你就帶著這個秘密下地獄吧!”


    她咬牙切齒地說完,就將烏塤放到嘴邊吹起來。


    沙沙沙……


    孟歧身子一抖,急忙向四處看。


    他就是玩毒蟲的,聽到這個聲音,有點驚悸。


    果然,奇形怪狀的毒蟲從泥土裏鑽出來,慢慢匯成一股洪流飛快地向著他爬來。


    “啊……”


    孟歧驚悚地大叫一聲,急忙跳起來四處躲閃,可是不管他躲到哪裏,毒蟲如影隨形。並且越聚越多,個個都像餓瘋了似的。


    孟歧麵若死灰,他知道自己是絕躲不過的,急忙看向夏東珠,哀求的聲音都變了調。


    “我說,我全都告訴你,隻要你別再吹了,留我一命……”


    夏東珠不為所動,依舊吹著塤驅動毒蟲瘋狂撲向他。


    孟歧雙膝突然一軟就跪地求饒,“求你了,我還不想死,我知道是誰對青城王下的毒,我都告訴你……”


    夏東珠倏地將塤從嘴邊拿開。


    東城和南轅也都有點緊張地看著孟歧。


    要知道這麽多年來,殿下費盡心機也沒有查出當年下毒之人。


    夏東珠一雙冰冷的烏目冷冷地瞪著孟歧。


    “說!”


    孟歧不說話,依舊驚恐地看著圍在他身側的毒蟲,那慫包的樣子,好像夏東珠不將蟲子退下,他是絕不會說的。


    “你先將蟲子撤去,否則我絕不會說。”


    夏東珠將塤放在嘴邊又吹響了幾聲,毒蟲們潮水般退下。


    孟歧隨即癱坐在地上,一張臉泛著菜色,如水洗一般,冷汗涔涔而下。被夏南宇曾打斷的一條腿怪異地扭曲著,夏東珠卻對他沒絲毫同情。


    “孟歧,你要明白,膽敢說假話蒙騙我,我可不像司馬老神醫那般仁厚。卓青鋒就是被毒蟲啃得連骨頭都不剩,而二皇子也被嚇尿了褲子,我對你更不會心慈手軟……”


    孟歧聞言抬頭看了夏東珠一眼,他就是玩毒物的,自然知道她所說不假。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卻突地扭頭瞪向東城和南轅。


    “讓他們離遠點,我隻告訴你一個人。”


    矯情。


    東城抱著臂冷哼一聲,“別給臉不要臉。”


    南轅的爆脾氣也立馬上來,蹭地一下拔出劍,“爺已經忍你很久了,信不信我現在就砍了你。”


    孟歧鄙視地瞪他們一眼,“你們若敢造次,蕭長荊的命神仙都救不迴。”


    夏東珠急忙對著東城和南轅使了個眼神。


    東城冷哼一聲,轉身不情不願地退後。


    其他侍衛都隨他離開。


    南轅將寶劍蹭地一聲迴鞘,轉身走兩步,似乎鬱悶不解氣,急忙又迴身,衝著孟歧的腰際就狠踢了一腳。


    孟歧躲閃不及,嗷嗷痛叫著,捂著腰就趴在了地上。


    南轅陰惻惻嘿嘿笑兩聲,像個孩子似的,洋洋得意地轉身就走。


    夏東珠抿著嘴看他,真是拿他沒辦法。


    夏東珠又看向孟歧,在前世外公曾說過,孟歧對醫術極有天分,外公當年自知也有錯,也是惜才,所以才留他一命。


    沒想,他竟也有今日。


    “現在你可以說了。”


    夏東珠麵無表情地看著孟歧,見他緩過了一口氣,催促道。


    孟歧惡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又開始提條件。


    “我想離開南蕭,你還得給我一筆錢,並且保證不能讓青城王秋後算賬再殺我。”


    夏東珠有點不耐煩,但還是蹙著眉心道,“隻要你坦誠相告,我自然能保證青城王不會殺你。你要知道,我能夠帶他來這裏,就有資格替他做出保證。你快說。”


    孟歧眼珠子轉了轉,警惕地又朝東城和南轅看了看,才壓低聲音道。


    “我隻能告訴你,‘閻王索’來自北蠻皇室,是皇室中不傳之秘毒。在民間根本尋不到它的解藥。”


    夏東珠心頭一震。


    怎麽會牽扯到北蠻國?


    難怪外公和傅先生尋遍天下良藥都製不出‘閻王索’的解藥,原來是北蠻皇室不傳之秘毒。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以你的身份還不至於與北蠻皇室扯上關係吧?你手中的‘閻王索’又是從何而來?休要蒙騙我,別以為胡亂扯出一個北蠻,就能蒙混過關。”


    孟歧一臉的鄭重,“誰蒙騙你,事實即是如此。”


    夏東珠哼一聲,“我不信,有什麽憑證?”


    孟歧陰沉著臉,似是陷入迴憶。


    “當年我恨司馬靜拋棄我嫁給夏震霆,便想方設法煉製毒藥,想將他們一起毒死。可是師傅知道我的心性,便一直守在司馬靜身邊。我煉製的毒藥根本傷不到司馬靜,在我絕望之際,有人就將‘閻王索’送到我手邊。”


    夏東珠隱在袖中的手一緊。


    “那人是誰?”


    孟歧搖頭,“不知,是個黑衣蒙麵人,隻說能替我報仇。說此毒,司馬鯤根本解不了。若我猜得沒錯,他應該更恨夏震霆。因為他說,隻要毒殺了司馬靜,夏震霆肯定會瘋。到時候,整個將軍府就會完蛋。”


    孟歧說著停頓了一下,“夏震霆當年英偉不凡鋒芒畢露,我自知比不上他,有點走火入魔,所以更恨他。就毫不猶豫地接過了‘閻王索’,暗中下在了司馬靜身上。果然,師傅根本就是束手無策,隻能眼睜睜看著她死……”


    孟歧說著便深深低下頭。


    神情根本就沒有報仇過後的快意。


    “可是司馬靜死後,我便後悔了,我再也看不到她了,即便她與夏震霆成婚生子,我依舊愛著她……師傅知道是我下的毒,便找到我。追問是什麽毒,我告訴了師傅,他卻並沒有殺我,而是讓我活的生不如死……”


    “你怎知那黑衣人就是北蠻皇室之人?”


    孟歧吸了一口氣,“因為那人又來找我了,就在蕭長荊中毒不久,傅衡滿天下找解藥,我才知青城小王爺也中了‘閻王索’……


    那個人好似怕我告密,他想對我滅口。我在與他搏鬥中對他用毒,才僥幸逃過一命。當年我看得清楚,在他黑衣之下,穿得是華貴的綾羅錦袍,腰間墜有一塊青碧的蟠龍玉佩。這麽多年我隱姓埋名,四處逃躥。一則是怕他再找到我;二則也是在暗中打聽佩戴那種蟠龍佩人的身份……”


    夏東珠瞟他一眼,“你最終還是打聽到了……”


    “沒錯。”


    孟歧臉上竟然浮現一絲神采,“當年搏鬥時我從那人身上割下一片錦緞,便四處向綢緞商打聽,才知道那種華麗的錦緞是北蠻織造上貢給北蠻皇室的‘雲霧霞緞’。比南蕭的‘流雲紗’還要昂貴罕見,除了北蠻皇室,平民百姓根本就不允許穿……”


    “而那塊蟠龍佩,我暗中描繪下它的樣子,從玉器商那裏得知,那是北蠻皇子代表身份的腰牌。”


    夏東珠暗自大吃一驚。


    北蠻皇室?


    害她娘親和蕭長荊的竟然是北蠻皇室中人!


    北蠻與南蕭一直戰亂不斷,可謂是世仇。北蠻皇室欲害將軍府還能說得過去,畢竟將軍府世代鎮守北疆,北蠻對將軍府恨之入骨,他們想毀掉將軍府可以理解。


    但是他們對五歲的蕭長荊下此毒又是為何?


    二十年前,他不過是個稚子,老青城王已死,他並沒有現在的權傾天下,對北蠻根本構不成威脅。


    這完全說不通。


    “拿來。”


    孟歧突然對夏東珠伸出手。


    “什麽?”


    她蹙眉,一時沒反應過來。


    孟歧瞪著她,“我能說的都告訴你了,現在我要錢,我要離開南蕭,得有盤纏。”


    夏東珠黑著臉,“我要‘閻王索’的解藥?我不信你沒研究過它……”


    孟歧搖頭,“無解藥,‘閻王索’是北蠻皇室秘毒,根本配不出解藥,師傅鑽研了二十年都無果,你覺得我能行?”


    夏東珠哼哼兩聲,“即便配不出解藥,你肯定知道何藥能緩解,孟歧,你以上說的那些我根本不在乎,我隻想蕭長荊活命,你有任何線索都必須告訴我。”


    孟歧急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想反悔?”


    夏東珠眯著眼不屑一哼,“我可不是什麽一諾千金的君子,我是女人,女人最不講道理,難道你不知道?”


    孟歧一時被噎得臉上青白一片。


    他咬咬牙,陰著臉狠瞪了夏東珠一眼,才幽幽地道。


    “我隻知道北蠻皇室有一種鎮國之寶‘血龍珠’,能解世間百毒。既然他們有‘閻王索’,想必若要解此毒,必得以‘血龍珠’入藥。”


    “血龍珠?”


    夏東珠低低重複一聲,根本是聞所未聞。


    既是北蠻的鎮國之寶,那就根本沒可能得到。


    她蹙著眉心發愁。


    孟歧卻急了,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你救下了師傅,我也算沒有釀成大禍,我心中最大的秘密也告訴你了。你不能食言,趕緊給我錢,我要離開這裏。我沒臉見師傅,也不想讓他知道我在這裏。”


    “哼!”夏東珠嗤笑,“做盡了壞事就想逃了?”


    孟歧袖子一揮,“你休要譏誚,我這麽做也是迫不得已,富金山也到了東屏,師傅的‘藥王穀’所在和破解之法就是他告訴我的。他背後有極厲害的人,想必這裏已經不安全了。我一把火燒了這裏,你對外宣稱就當師傅死了,趕緊將他接到安全的地方。有很多人都在覬覦他……”


    孟歧說著,似是極愧疚,別過臉不敢看夏東珠。


    夏東珠細細看著他,覺得他還沒有壞透,便直接向東城一聲。


    “東城,將你身上的銀票全部拿來。”


    東城一直跟著蕭長荊,他心細,所有貴重之物都是他帶在身上。


    東城聞言,也不問原由,直接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遞過去。


    夏東珠接過銀票,直接甩到孟歧身上。


    “趕快滾吧!真該讓司馬老神醫看看你的狼狽,當年他果斷將女兒嫁給夏大將軍,是多麽地英明!瞧你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真是越活越迴去了。”


    孟歧又被戳了心窩子,握著銀票就像握著燒紅的烙鐵,可形勢比人強,活該他落得如此田地。


    他現在更無法與夏震霆比!


    孟歧鬱氣著臉,沉默著跛著腿一步一步往穀外走。


    “就這樣輕易地饒過他?”


    東城望著孟歧的背影輕輕問夏東珠。


    夏東珠歎息一聲,“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這二十年過得也生不如死。痛打落水狗固然很痛快,但是我並不打算這麽做。


    當年他對夏夫人下毒,司馬老神醫忍著喪女之痛,也沒對他下毒手,就是心有善念,不願破壞那份醫者仁心。


    甚至都沒告訴夏大將軍真相。一直到現在他都隻以為夏夫人是誕下女兒後失血過多而死。若不然,以夏大將軍的性子,定然會天涯海角追殺他。可若如此,這天下就不會再有現在名震天下的夏大將軍了。得失之間,無法衡量。隻有兩權相害取其輕罷了。”


    東城聞言慢慢點了點頭。


    他看著夏東珠,覺得她平靜的麵容下,一如司馬老前輩,都有一顆善良而寬厚的心。


    而對該殺之人,他們絕不手軟。


    一如卓青鋒。


    夏東珠迴到竹樓的時候,劉禦醫還蹲在藥田裏挖草藥。福公公守在竹樓外,不停地搓著手,焦急地走來走去。


    而四個小家夥進進出出,端出來的都是一盆盆血水。


    那情景也將夏東珠嚇了一跳。


    她急忙拉住一個小家夥,“唐一,師傅在給王爺用銀針拔毒術?”


    端著水盆叫唐一小家夥立馬重重點頭。


    “師傅說,不用銀針拔毒術就救不迴來了。”


    夏東珠聞言臉色瞬間蒼白。


    福公公一看她的樣子,一直提著心頓時沉入穀底。


    “夏娘子,這銀針拔毒術有這般兇險嗎?那爺……”


    夏東珠急忙安慰他,“福公公莫急,我進去看看。“


    夏東珠奪過唐一手裏的水盆端著就進了屋。


    她很知道外公的習慣,她在外間淨了手,又換上專門救治病人時穿的袍子,這才躡手躡腳地走進去。


    屏風後,是一張寬大的木榻,蕭長荊正躺在上麵。


    外袍內袍早已脫掉,隻穿著一條長綢褲,臉色蒼白,無聲無息。身上頭上紮滿了針。


    司馬鯤見夏東珠進來,什麽都沒說,指了指一邊攤開的各種細刀。


    夏東珠心一緊,“外公是要為他放血祛毒?”


    司馬鯤讚賞地對她點點頭,這丫頭對醫術有天生的敏銳,並且學的極快。當年在岷州她還是個孩子,就比東珠那丫頭領悟的快。


    “你來幫我。“


    夏東珠點頭,用巾子圍住口鼻,手在那一排細刀間一碰,就拿起一把銳刀遞給司馬鯤。


    司馬鯤臉上也用藥巾掩住了口鼻,見夏東珠精準地拿過銳刀,他眉眼笑著點頭。


    “今日我用銀針拔毒術控製他的毒,然後再放血引毒,引術非常兇險,你看仔細了。”


    說著,司馬鯤就接過銳刀在蕭長荊頭上一劃,一股血水流出,夏東珠快速用紗布接住。


    司馬老神醫不停地撚動銀針,蕭長荊似感到了痛苦,痛哼一聲,可他手腳都被用繩子固定在床榻上,根本動不了。


    夏東珠陡然心疼。


    可也知道,此刻是最關鍵的時刻,熬過了此時,他的命就保住了。至少他身上的毒,不會輕易再犯。


    東城和南轅也守在竹樓外,方才有侍衛來報,說孟歧已經離開了‘藥王穀’,他已經下令不加阻攔。孟歧雖然擅毒,可已經不足為懼。


    夏東珠沒忍心殺他,可皇城司的察子卻不會心慈手軟。隻要他還活著,就已經離不開皇城司察子的眼睛。


    整整過了將近兩個時辰,夏東珠才從竹樓裏走出來。


    此時,劉禦醫也抱著一堆草藥走過來。


    “司馬老前輩對殿下施針了?”


    夏東珠衝著劉禦醫點點頭,“殿下暫時還未脫離危險,外公下了藥方,我現在去煎藥。劉禦醫若是願意,一起來吧!”


    說著,她將司馬鯤開的藥方遞給劉禦醫。


    劉禦醫高興地接過藥方,夏娘子真是不避諱他,“我親自去為殿下煎藥,夏娘子可迴去照顧殿下。”


    “唐一,帶著劉禦醫去煎藥,你要多學著點,可不敢在煎藥時再睡著了。”


    唐一就是被東城從竹樓裏救出來的孩子,也是在前世唯一幸存的孩子。


    唐一光著小腦袋,聞言吐了吐舌頭,扯著劉禦醫就跑。


    福公公焦急地看向夏東珠,“夏娘子,爺可是安然?”


    夏東珠點點頭,“外公給他用了銀針拔毒,如今隻等他醒來。以後若是殿下能按時服藥,應該不會輕易再犯。但毒,沒有除盡,也解不了。”


    福公公已經是大喜過望了,他重重舒出一口氣,用袖子擦著臉上的汗。


    “我們現在能進去看看爺嗎?”


    夏東珠點頭,“福公公進去吧!我還有話跟東城和南轅講。”


    福公公提著袍子就急切地進了竹樓。


    夏東珠看向東城和南轅,“殿下的情況恐怕還要在穀中休息一段時間,不能馬上離開。孟歧出穀後,外麵定然會引起軒然大波,我怕有人再闖穀,若有可能,再調一些人來,以防萬一。”


    東城和南轅對視一眼。


    東城重重點頭,“殿下就交給夏娘子,穀中的安全交給我們,保管一隻蚊子都進不來。“


    “好。”


    晚上,蕭長荊醒來。看到夏東珠便想坐起來,被夏東珠一把按住,她臉上浮現一絲後怕。


    “殿下莫動,你現在需靜養,還不能亂動。”


    蕭長荊臉色雖然還很難看,透著一絲病氣,但氣色卻已緩過來。


    他聽話乖乖地躺著,伸手就抓住了夏東珠的手。


    “你在這陪著我,我便不亂動。”


    夏東珠抿嘴,真像個孩子。


    她歎息一聲坐到榻前矮凳上,“外公給你用了銀針拔毒術,雖然暫時脫離了危險,但毒,是沒有辦法完全祛除,也解不了。孟歧告訴了我一些事,若你想聽,我就說給你聽。”


    蕭長荊卻搖搖頭,雙目俊亮溫柔,“別說這些糟心的事,我隻想看著你,聽你說些情話。”


    夏東珠臉子一下子赧紅,她一把甩掉蕭長荊的手。


    “現在外公想的是你與夏大小姐的婚事,現在他還不知道我與你的事,他如今才救了你,不能再惹他生氣。你矜持點,別太過分。”


    蕭長荊低低一笑。


    “本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說過的話,你可還記得?”


    夏東珠一怔,“哪一句?”


    蕭長荊恨恨地瞪著她,“待迴京後,我會稟告母親……”


    夏東珠突然抬手就按在他唇上,阻止他說下去。


    蕭長荊眼睛裏的笑意消散,他看懂了夏東珠的意思,輕輕拿下她的手,不解地問。


    “為何?”


    夏東珠善解人意地看著他。


    “馬上就到了你與夏大小姐的婚事,整個京城的人都盯著這件事,你不可節外生枝。我與你,這樣就挺好,我不在乎那些名分,隻要你好,我怎樣都無所謂。”


    蕭長荊立馬沉下臉,哼一聲,“你真想就這般不明不白地跟著我,就不想光明正大地跨進我的王府?我要你堂堂正正地站在我身邊,而不是外人眼中的外室……”


    “外室也沒什麽不好?至少自在,我開醫館,你若想來……”


    “閉嘴!”


    蕭長荊板起臉不想聽下去。


    夏東珠微微低下頭,“‘藥王穀’已經不安全了,是孟歧提醒了我,這次我想將外公一起接出穀。夏大小姐是他一手養大,如今你二人婚事在即,他也應該到京城觀禮……”


    夏東珠說著,緊緊握住他的手安慰。


    “再者,外公年紀大了,這麽多年,世上之人慕名都在找他,我不想他在晚年再被人騷擾。夏大將軍雖能護住他,但外公一直躲著他,就是怕他再問及夏夫人當年之死。想必外公不會住進將軍府。還是由你,為外公找個安身之處,讓他安享晚年吧!”


    蕭長荊倏地縮起眼,轉頭意味地問她。


    “司馬鯤,究竟是夏大小姐的外公?還是你的外公?”


    夏東珠一怔,“為何如此問?我與夏大小姐姐妹相稱,她的外公不就是我的外公嗎?況且,外公還救過我的命,還教我醫術,我為他費心,不也是理所當然嗎?”


    蕭長荊陰著臉卻搖頭。


    “那不一樣,你的關心甚至比任何人都強烈,你要知道,有些事不該是你做。”


    夏東珠一聽,知道他起了疑心。立馬佯裝生氣地甩掉他的手,站起身。


    “你說的對極,夏大小姐才是你的未婚妻,我與你,什麽都不是。現在我讓東城將她接來,讓她照顧你,我去逍遙自在去。”


    說完,當真轉身要走。


    手不期然被狠狠地握住。


    蕭長荊的力道極大,將夏東珠的手腕子握的生疼。


    她意味十足地轉身看他。


    蕭長荊一張俊臉如魔神出世,“你再說一遍,你與爺毫無關係?親都親過了,睡都睡過了,爺的身子都讓你看了個遍,你如今竟說與爺什麽都不是……阿璽,你可真是冷酷無情!”


    夏東珠被他一股邪勁捏的腕子痛,原本就是故意要氣他,所以聽他無盡的怨氣,她咧開嘴笑。


    “好好好,你說什麽都好,你現在鬆開手,我腕子痛。”


    蕭長荊聞言不但沒鬆開,反而手一使巧勁,夏東珠身子就不控製地撲向他。


    她急忙用另一隻手撐著床榻,臉幾乎貼在他臉上,她依舊咧嘴笑著。


    “現在你剛醒來,還不能大用力,乖,快鬆開我,一會讓外公瞧見就不好了。”


    蕭長荊冷哼一聲,眼睛直直盯著她。


    “以後不準再跟爺動不動就撇清關係,咱倆的事,爺要說了算。”


    他孩子氣一般。


    夏東珠笑的更歡,她抿了抿殷紅的唇,重重點頭,哄著他,“以後保證都聽爺的。”


    蕭長荊眼眸裏浮出笑意,他緊緊盯著她殷紅的小嘴,意味深長地又將她往下拉了拉。


    夏東珠立馬皺眉,再往下就要碰到他鼻子了。


    蕭長荊手卻突然按上夏東珠的後頸,臉一抬就噙住她的小嘴,夏東珠身子一顫,本能地想躲閃。


    不想蕭長荊卻死死咬住她的唇,“剛才都說了要聽爺的,若今日不能讓爺滿意,你就休想離開。”


    夏東珠一下漲紅了臉。


    病人為大。


    她閉了閉眼,直接身子一沉,嘴一張就咬住蕭長荊的嘴。


    蕭長荊心裏樂開了花,另一隻手直接纏上她的細腰,兩人唿吸相聞,唇齒相纏,吻的心魂亂顫。


    “你們在幹什麽?”


    突然一聲暴吼,夏東珠急忙直起腰,迴身,就看到司馬老神醫端著藥站在他們身後,一張臉怒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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