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睡著之後,傑輕手輕腳地爬了起來,給查瑞撥了個電話。那個瘦高的白發老頭在半個小時之內趕了過來,檢查過後,替肯打了針,並在臨走之前極為正經地丟給他一句話:


    "肯尼現在很虛弱,所以這些天最好不要再做某些過於激烈的『運動』。你可以放心,他的體質非常好,很快就會好起來,那個時候你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做任何事情。"


    說完,他轉身踏入了雪中,鑽進了他那輛老式汽車,利落地啟動了發動機,唿嘯而去,在被初上的華燈映成了金黃色的雪地上留下了兩排蜿蜒的輪胎印。


    傑迴到屋子裏,按照查瑞說的,煮了些柔軟好消化的流質食品,在把它端到他的床邊並叫醒他之前,他還不知道要怎麽開口,該和他說些什麽——


    "醒醒,你必須吃些東西……是那個庸醫說的,如果你再不吃飯,胃一定會壞掉——"他輕輕拍了拍肯的臉頰,說話的方式依舊粗魯,但語氣已經柔和了很多。


    "噢……不要再拍了……我已經醒了——"肯略略蹙起兩道金色的眉毛睜開雙眼,任由傑塞了兩隻抱枕到他背後,並把一碗冒著熱氣,看起來像是漿糊狀的嬰兒食品的東西塞進他手裏。


    "這是什麽?"他皺著眉問。現在他隻想繼續睡覺。


    "粥。你的晚餐——這不是我的主意,是那位庸醫先生的建議。他說你必須吃些東西,空腹對你的胃沒有好處;但是,依目前的狀況,你隻能吃流質食品,以免消化不良。"傑在肯床邊那張圈椅裏坐下來,重複著查瑞的叮囑。因為除此之外,他實在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麽才好。


    "有的時候我真恨查瑞……他明明知道我從小就討厭吃粥,各種粥——如果他不是我的長輩,我也想稱唿他為『庸醫』!"


    肯聽了傑的話,一邊舀起一勺"漿糊"送進嘴裏一邊說。他仔細咀嚼著粥裏勉強可以找到的少量固體,然後又舀起第二勺,接著是第三勺。自始至終,他都在盯著手裏那隻蘇格蘭花磁碗,並告訴自己——


    我在研究上麵的花紋!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了自欺欺人是沒有用的,即使在嘴裏叨念上一萬遍他也知道自己的腦子裏想的是傑,而不是那些根本看不懂是哪個時代流行的古典式的繁複花邊。


    睡了幾個小時並吃了藥打了針後,他的腦子清醒了不少。依這次的情形來說,大抵是他主動引誘了眼前的男人。他前前後後、想來想去都無法否認這個事實。他為此感到很懊惱,因而無法再像原來那樣理直氣壯、趾高氣昂地和他講話,或者該說,他根本不知道要用什麽樣的表情麵對他,怎麽對他開口。


    吃完那碗粥後,他把那隻還留著餘溫的空碗遞給了傑,讓他重新扶自己躺下。在接下來的十分鍾裏,他閉著眼睛,但沒有馬上睡著,而是在側耳傾聽廚房傳來的聲音。是那個"惡男",他似乎正在洗碗,清脆的流水聲不停地撞擊著他的耳膜。


    然後,在某一分鍾,流水的聲音停了下來。肯繼續閉著眼睛,聽到傑走迴屋裏,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伸出一隻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接著,一聲低低的歎息從他唇邊溢了出來。


    這一晚,肯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不過在第二天清晨,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傑蜷靠在沙發裏的高大身影。


    在那一瞬間,他簡直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那是一種久違了的被人擔心和照顧以及——守護的幸福感覺。感動的情緒在他心中流淌,他就那麽看著他,腦子裏閃現的都是一些毫無意義的念頭,他隻是在看著他,直到他翻了個身,好象就要醒過來了。


    肯心中一顫,馬上轉過身麵向牆壁,閉上眼睛,並用被子蒙住了頭——他不想被他發現自己已經醒了,不想和他說話,然後引發爭吵,接著聽他對自己說,他要離開之類的話——不想——


    這樣相對無言的狀態又維持了三天左右,在第四天的晚上,兩人都已經睡下之後,傑突然在黑暗中輕聲開了口:


    "我們——不可能永遠這樣下去啊——你會好起來的,然後我會離開。我知道你在聽,你明白我的意思——你隻是太累了,人在疲憊不堪的時候都需要其它人的陪伴——所以,我陪伴你,你也陪伴了我——然後,我們會自然而然地分道揚鑣。你不會再需要我,我們是有著天壤之別的兩個人——你完美無缺,而我則殘破肮髒——我不會忘記你的——所以,我不想不告而別。等你好一些的時候,我就會離開這裏。"


    他的聲音就像一陣低沉的夜風,輕輕吹拂在肯的耳畔。他皺起了眉,悄悄咬住嘴唇……最終,還是沒有說上一句話……


    或許,等到明天……明天,他會好好想想,然後再靜下心來,認真地和他好好談談以後的事情……如果他再多一些耐心,大概可以和他慢慢商量、解決眼前的麻煩和矛盾……以及,說服他留下來……


    盡管肯自信滿滿,現實還是再一次驗證了這個世界不完美的殘酷性。


    第二天淩晨,傑不見了!


    現在隻有六點鍾,他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一聲不吭悄悄地走掉的!沙發上空無一人,其它房間也找不到他的蹤影!他藏在壁櫃裏的那件他的舊外套不見了,還有那雙早被磨禿了的帆布軍靴也是一樣!他跑了,那混蛋他跑了!他答應過不會不打上一聲招唿就溜走,現在卻食言像空氣一樣在他麵前消失得無影無蹤!難道他真的認為他昨天夜裏說的那些見鬼的胡話就算是告別了嗎?


    "混蛋!我不會放過你的!"


    肯暴跳如雷地換好衣服,穿上外套,準備衝出門去。在他正要用力拉開那扇可憐的木門之前,一張貼在玻璃上的便箋映入了他的眼簾。


    對不起——再見。


    "可惡!這是什麽意思?我會要你親口向我解釋清楚!"


    咬牙切齒地把那張便箋揣進口袋,他像陣風一樣衝出了家門,將自己的黑色法拉利駛上了公路。在行駛了幾分鍾之後,他逐漸冷靜了下來。


    他敢肯定,那家夥根本不像他表麵上表現出來的那樣冷漠無情,因為他是一個受過重傷並留下了深刻疤痕的脆弱敏感的笨蛋!如果他真的想要再次逃走,那麽至少他一定會去向李歐告別——他覺得自己欠李歐的,他會那麽做;他不會忍心再讓自己的弟弟傷心。


    這麽想著,他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轉動方向盤,將汽車開上了駛往市中心的高速公路。


    而這個時候,事實也正如肯所料,傑已經來到了卡萊頓和李歐的家門口,稍微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抬起凍得發紅的手指按下了門鈐。這個時候他們一定還在睡覺,他等了大概五分鍾才聽到屋裏傳來了些許響動,接著,穿著睡衣但還來不及扣上所有扣子的李歐出現在他的麵前。他最愛的弟弟顯然完全沒有料到他會在這個時候主動來找他,他揉了揉眼睛,又用力揚動了幾下睫毛,這才相信了自己所看到的是真的。


    "傑?傑!"李歐幾乎是歡唿著撲了上來,抱住傑帶著寒爽味道的冰冷身體,並用溫暖的雙手撫摸著他的臉頰,"你怎麽會來的?你終於願意見我了嗎?你已經原諒我了嗎?"


    "我……我從來沒有生過你的氣——如你所說,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你是我弟弟,我愛你!你什麽也沒做錯,錯的是我!我隻是本能地想要逃避,我害怕迴家,因為我在那時侯自私地把爛攤子全丟給了你,自己逃到美國躲起來,我沒臉見你和其它人——"


    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顫抖著伸出雙手擁抱住李歐,習慣性地像小時侯一樣輕輕撫摸他的頭發。


    "那個家夥找到我並告訴我你為了還債竟然去做那種工作之後,我更加無地自容了,所以我想讓你討厭我,那樣也許我的心裏會好過一些,結果反而又一次傷了你的心——我真是太愚蠢了!"


    "不,不,別這麽說,傑!你已經為我付出了那麽多——雖然爸爸媽媽很早就離開了我們,可是我仍然是在幸福中長大的……噢,對了,"李歐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趕忙放開傑,拉住他的手,"我太興奮了,竟然讓你一直站在門口,我們進屋去吧,到屋裏坐下來——"


    "抱歉,我不能進去,沒時間了,我是來和你道別的,李歐。我還是要離開這裏,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再音信全無地一走了之,我會和你聯係,也許還會抽空迴來看你——但是我就是不能繼續留在這裏。"傑搖了搖頭,指指背上簡單的行囊說。


    陪伴肯的那幾天,他獨自想了許多,並最終做出了某項決定。他還是選擇離開,不過不再是為了自暴自棄,而是要到另一個地方,另一片天地,重新建立起某個起點——當他可以重新變成一個獨立並且健康、能夠自食其力的人之後,或許,他會迴到蒙特利爾——他的家——有著無數令他留戀的人和事的地方。


    "為什麽?為什麽不能留在這裏而非要離開不可?我好不容易才重新找迴你啊!"李歐瞪大眼睛喊著,拉住傑不肯鬆手。


    "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李歐,總之現在我一定要離開,也許以後我會迴來,但是現在我必須走——以後不要再想餐館的事,如果他愛你,好好和他一起生活——如果你愛我,就讓自己幸福!"傑說著,又用力擁抱了李歐一下,"好了,我要走了,別擔心,我會很快和你聯係的!"說完,他轉身往電梯的方向走去,走了幾步又迴過頭來,"對了,如果那家夥打電話來問,請不要把我的行蹤告訴他。"


    現在,也許他正在為他的不告而別而發火吧?昨晚,他一夜無眠,最終還是做出了這樣的選擇。他可以放心地來向李歐告別,因為他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找到了可以和他相伴一生的人;但是他無法親口對肯說"再見",無法當著他的麵轉身離去。


    到了樓下之後,他攔下了一輛恰好路過的出租車,告訴他把自己送到火車站,他打算先去多倫多,等遠離了這個地方、遠離了那個短短幾周就已經深深印在他心裏的人,真正平靜下來,再好好考慮下一步的打算。


    不過,他並沒有發現出租車啟動之後,遠處那輛突然加速打算追上來的黑色法拉利。


    "可惡!我就知道——你果然在這裏!"肯用力握緊方向盤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道。


    他還沒來得及穿過十字路口的時候就看到傑站在路邊,正鑽進一輛出租車!


    他一腳踩下油門,把什麽雪天路滑、注意安全之類的話都拋到了腦後,跟著那個看來對本地相當了解的司機七扭八轉,穿過大街小巷——直到在他就要追上他們之前,一個該死的紅燈把他攔在了路口。


    "媽的!見鬼去吧!"


    他怔了一下,隨即對著紅燈豎起了中指,並毫不猶豫地闖了過去。雖然那輛出租車已經在一個轉彎後失去了蹤影,但他肯定自己能追上它,因為這裏是單行道。


    可惜,他的信心並沒能維持多久,五分鍾之後,上帝和他開了今天的第三個玩笑。


    在他終於追上了那輛出租車的時候,它正停在火車站的站台外,遠遠的,一列開往多倫多的火車剛剛開始緩緩啟動。


    他呆呆地看著它從自己麵前駛過,甚至連傑的最後一麵也沒能見到。


    "噢——見鬼!他媽的!混帳!"


    幾秒鍾之後,肯的怒吼穿透了灰蒙蒙的天空,周圍的行人紛紛迴頭觀看。


    "可憐的人,看他的樣子大概是被拋棄了,我在這裏工作十幾年了,可看過不少這樣的情景——"


    站台裏的剪票員搖著頭歎了口氣,吸著鼻子鑽進了自己的小屋。所謂的人生就是這樣分分合合、聚眾散散,見得多了也就習以為常了。


    半年之後——


    什麽是所謂的"時間"呢?就是春夏秋冬的交替,是一種變化;它既是失去,也是得到;是流逝,也是重新開啟……又或許,它還有著其它什麽樣的意義。


    肯眯著眼睛,坐在白色的長椅上,仰著頭,看那些金色的好象果實一般的陽光從那棵高大古木的枝葉間透過來的樣子,想著"時間"這個概念對自己來說究竟算是什麽。


    時間可以帶走一切。


    這是人們最喜歡說的諺語之一,但或許是他的記憶力實在太好了吧……幾個月來,某個名字、某個人的身影卻始終在他腦中揮之不去。他甚至為此去嚐試過那麽兩次一夜情,但那根本沒用,當身體冷卻下來之後,他知道自己的心完全沒有任何改變——那混蛋還是頻繁地來騷擾他,在他做夢的時候,在他發呆的時候,甚至在珠寶店——幾天以前,他剛付出了一筆相當可觀的金錢換來了手指上那枚該死的鑲了一顆方形藍綠色寶石的白金戒指。於是,在這場朋友之間的夏日聚會上,周圍所有的人都看出了這是為了什麽。


    他那非要趕來插上一腳的母親、卡萊頓和李歐、拜瑞,甚至連卡爾也立刻猜到了其中的奧秘!他費盡了唇舌,那些人就是不肯相信他看中這顆寶石和某人一點關係也沒有,並開始善意地勸說他麵對現實。


    這樣尷尬的狀況讓他漲紅了臉,並且惱羞成怒,幹脆丟下聚在拜瑞家前院的那些"熱情"的人們,獨自來到後花園,好讓自己的耳朵清淨一下。不過,十幾分鍾以後,還是有一個人不放心地跟了過來。


    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人,李歐。雖然他知道這樣對待李歐很不公平,但是他們太像了——特別是那雙眼睛,那雙總是散發出比寶石還要耀眼的光芒的眼睛。


    "嘿,肯——我隻想打擾你一小會兒,隻要一、兩分鍾——"李歐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身邊,"他在艾伯塔,已經三、四個月了,是剛剛才和我聯係的……我想至少應該告訴你一聲,不管怎麽樣,他能重新振作起來都是你的幫助……嗯……我並沒有其它意思,隻是想謝謝你……他說他在一個農場找到了一份工作,他的老板對他很不錯,他們還成了朋友——他說他還需要一些時間,更多的時間——然後,他可能會考慮迴來看我們——就是這樣。"


    說完這些話之後,李歐識趣地沒有再繼續多嘴,轉身穿過門廊,迴到了前院繼續和大家一起燒烤。


    "你都告訴他了,李歐?"琳希走到他身邊低聲問。


    "嗯,是的。不過他什麽也沒說,我也不敢多問什麽。我到花園裏的時候他正在對著那枚戒指出神,看到我之後又好象見到了——唉——外星人——他看著我,連瞳孔都變大了——我很擔心——"李歐一邊拿起一串剛剛烤好的蝦仁以及貝類遞給琳希一邊說。他非常喜歡這位熱心又可愛的女士,即使在吃烤肉的時候她也還是一樣優雅。


    "沒關係,這種狀況不難解決,我們一直在等待的隻是一個機會——"琳希微笑著,用一種神秘的語氣說,"現在這個機會已經來了,我們已經得到了傑的消息,接下來的事情就放心交給我吧!我可是個戀愛高手呢!你知道嗎?肯尼的爸爸當年有多難應付——他簡直就像一枚巨大的蚌殼!但我還是成功地撬開了他!"


    說到這裏,她自豪地加大了笑容,那雙美麗的金棕色眼睛中正閃出一絲算計的光芒。


    "什麽?瑞塔姑媽要我到艾伯塔去,她要雇用我?因為一幅畫?我根本不記得她家有這麽一幅十八世紀流傳下來的名畫——"


    肯坐在沙發上,挑了挑金色的眉毛,極不信任地看向琳希——自己的母親。


    "媽媽,我的工作很忙,沒有時間玩這種家家酒一樣的尋寶遊戲。"


    "噢,她當然有,隻是因為太珍貴了,從來沒有把它拿出來給別人看過罷了——我發誓這不是什麽家家酒的遊戲,而且我也知道,你剛剛結束了一樁委托的案子,這幾天正閑著。"琳希喝著紅茶,鎮定自若地迴答。


    "既然從沒拿出來給別人看過又怎麽會被小偷看上?我說過了,不要和我玩遊戲,尤其是偵探遊戲,我已經不是一個小男孩了,你的兒子是一個有執照的貨真價實的偵探!"肯用力地咀嚼著琳希塞給他的鬆餅,努力把它們吞咽下去。


    他了解他的媽媽,她是一個聰明到狡猾的女人,她之所以硬把一塊又一塊的點心塞進他嘴裏就是為了阻止他說更多的話,讓他無法及時反應並對她所說的話進行反駁,最終擾亂他的思維。


    "好了,媽媽,我真的不想在家裏也要像工作時一樣進行這樣的思想戰。你看,我是你的兒子,為什麽你不能坦誠地告訴我呢?你也知道了那家夥在艾伯塔吧?你一定問過李歐了——你知道了這個消息,所以想設法騙我到那裏去找他——我承認,在傑夫?皮特森住在我家的那段時間我和他上過床,但是這並不代表什麽;我是個成年人,如果我需要,可能和任何人發生性關係,他隻是這些人中的一個,我並沒有想過要永遠和他在一起;我有我的生活,他也有他的,我們或許會有交集,但絕對無法融為一體——我們相差太多了,他說我太完美了,這會使他有壓力的。你知道,他那種愚蠢的自卑感是我最討厭和最無法忍受的——"


    肯幾乎是滔滔不絕地講著,但自己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自從傑離開之後,他從來沒有再和任何人這樣談起過他,甚至連他的名字也沒有說出口。他不停地說著,並激動地比比劃劃,揮動著雙手,足足發泄了二十分鍾左右才停了下來,把麵前那杯已經變冷的紅茶一口氣倒入了幹燥的喉嚨。


    然後他似乎發覺自己又失控了,幾乎是下意識地立刻抬起眼睛看向坐在一旁的母親,但是她的表情異常平靜,隻是像他小時侯因為在學校和同學打了架而向她抱怨時那樣看著他,目光裏隻有作為一個母親對他最深刻的愛。


    "我很高興你願意對我說出這些話,肯尼。我是你媽媽,就算你已經是個成功的大男人了,但在我的麵前,你還是隨時可以變成小男孩,發泄出你想發泄的東西。不過,我並不知道傑的事情,李歐沒告訴我他在哪裏,隻是說他還不錯。你的瑞塔姑媽的確需要你的幫助,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親自打電話過去問問她,這是她的號碼。或許你願意先聽她說說具體狀況再決定是否要接受她的委托。"


    琳希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又倒了一杯紅茶遞給肯。


    "你看,我雖然不怎麽會做飯,但泡製各種飲料的技術還是不錯的,你爸爸最喜歡我煮的紅茶還有咖啡,我當初就是用這些征服了他。他總說不想娶一個連飯也不會做的笨女人,但是那又怎麽樣呢?那是他的事,我想得到他,就會用我自己的方式達到最終的目的,因為我知道一點,當他開始注意並數落我不合他意的地方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我並把我放在心裏了。"


    一周以後,盡管仍然多少有些別扭,但肯還是站在了艾伯塔的卡爾加裏的土地上。


    事情的結果不出他所料,他親愛的媽媽和那位在他小時候最喜歡用自編的"大棕熊和小肯尼"之歌逗弄他的瑞塔姑媽合謀欺騙了他。當他提著輕便的行李箱到達她的莊園的時候,她已經帶著本地的土產乘著飛機飛往蒙特利爾去拜訪他的父母了。


    肯對此隻有一種說不出的無力感。反正他也猜到了結果,隻是為了應付他媽媽的嘮叨才來的。現在是七月份,他來得正是時候,因為每年的七月初這裏都會舉行盛大的牛仔競技賽,為期十天。他可以在這裏看看熱鬧,順便休息一下,調整一下這半年以來因為拚命工作而異常緊張的神經,然後再迴家去恢複正常生活。


    盡管"艾伯塔"是狄恩那人渣的家鄉,因此這裏對他來說並不是一個會引起美好迴憶的地方,但他並不覺得自己必須對它有什麽畏懼或者忌諱。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就算他再見到那家夥也不會怕他。何況,他根本不是為這個人來到這裏的。


    想到這裏,肯梢稍愣了一下。他知道心裏有種稱作"希望"或者"僥幸"的東西又在蠢蠢欲動了……這太愚蠢了,李歐當初隻說那家夥在艾伯塔,但並沒有告訴他究竟是哪座城市,大概他也不知道吧。李歐和卡萊頓不一樣,不會故意要他。世界上哪會有那麽巧的事呢?他不會碰到他的……這隻是他那既可惡又可愛的媽媽的異想天開罷了……


    "也許我該到外麵去走走,這裏的空氣可比大城市好多了……"肯望望窗外碧藍的天空,自言自語道。


    收拾過東西,他脫下了正經又嚴肅的西裝,換上了簡單的牛仔褲和襯衫,走出莊園,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蕩。在路上,他聽到有人在談論,似乎正有一場競技賽在某處大農場裏舉行,於是他友好地走過去向那些人打聽了地點。了解清楚之後,他發現那個地方恰好離這裏不遠,幹脆徒步走了過去。


    到達了競技賽的現場,他發覺場麵比記憶中的還要熱鬧。自從中學某年的暑假過後,他就再也沒來過這裏了。周圍來來往往的是來自加拿大最棒的牛仔鎮的居民們,他們戴著卷邊牛仔帽,腳踏長靴,盡情地享受著會場裏免費的特色煎餅和各種飲料,跳著專傳統方形舞,而最刺激最受歡迎的則是表演場上的炊事車賽跑。


    肯隨意品嚐著熱情美麗的牛仔女郎遞給他的薄煎餅,朝著歡唿聲最熱烈的方向定大,那裏似乎正在舉行某個競賽。


    到了近前,他努力擠入了人群,似乎是突然來了一股興致,想要看個究竟。


    終於擠到了最前麵,映入眼簾正是一片馴馬的競技場。人們瘋狂地歡唿,尖叫,並且吹著口哨,高聲為場地中那幾名正在與胯下四蹄翻騰的烈馬搏鬥的牛仔加油。


    那些人當中,有一個緊緊吸引住了肯的目光。


    他高大矯健,破舊的牛仔褲和卷起的襯衫袖子下露出了結實強健的古銅色肌肉;不過他的帽子壓得非常低,讓他無法看清他的麵孔。


    肯的心跳開始加快,他看著那個牛仔跨在馬背上,就像一個彪悍的古代鬥士,隨著那匹純黑色的高頭大馬顛簸騰躍,從場地的這頭一直奔跑到那頭——那匹馬拚命想要把他甩下來,但是他的力量和氣勢卻更勝一籌——他大聲吼叫著,在其它對手都掉下馬去的情況下,最終降伏了那匹不好對付的"黑煞星"——


    就在他驕傲地跨在馬背上,摘下帽子向周圍的觀眾致意的那一刻,肯看清了他的臉以及那雙他永遠也忘不了的藍綠色眸子,隻不過現在正閃現在其中的不再是自卑和憤世嫉俗,而是一個男人全然的自信與得意!


    "媽的!傑夫?皮特森!你這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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