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節,泰晤士河漾著臭味,水麵飄著很多汙穢。


    人們似乎已經習慣了,也沒人要求清理河道。


    黑死病肆虐的時候,有人提出整頓河道,如今黑死病消失了,河道卻沒什麽變化。


    “這味真衝,不行......布萊恩夫人,我快吐了。”伊麗莎白攥緊手帕,努力控製牙關。


    馬車穿過石橋,味道愈發濃了起來,各種汙穢在水中發酵,簡直是超級培養皿。


    今早王宮發來詔令,讓她入宮覲見。


    “殿下等一下,我給您拿個壺。”布萊恩夫人拉了一下鈴鐺,馬車漸漸停了下來。


    這種事屢見不鮮,別說倫敦了,巴黎也是這樣。


    十分鍾後,馬車再度出發,駛過三個街道,味道終於淡了一些。


    王宮草坪熱鬧非凡,西班牙使團帶來一堆禮物,準備促成這場聯姻。


    伊麗莎白似笑非笑,隻是安靜地走入宮殿,迎接未知的命運。


    禮堂昏暗寧靜,窗外天空灰蒙,偶爾會露出一縷光亮。


    “女王陛下。”伊麗莎白屈膝行禮,臉上沒有多餘笑容。


    旁邊站著一個女孩,餘光打量一番,原來是簡·格雷。


    氣氛變得有些微妙,不知對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伊麗莎白你來啦。”瑪麗肅然一笑,眼神充滿高傲。


    她望向簡·格雷,隻覺得有些可惜,花季少女淪為政治工具,最終成為犧牲品。


    可是沒有辦法,這本身就是一場你死我活的鬥爭,一旦身陷其中,就不可能脫清幹係。


    “陛下,求您寬恕我的罪行。”簡·格雷語氣顫抖,宛若驚弓之鳥。


    她目光躲閃,甚至不敢抬頭直視女王,隻是小心翼翼地盯著地板。


    曾幾何時,她也坐在那個王位上,享受著權力的光芒。


    “你是無辜的,隻是不夠謹慎,你太年輕了。”瑪麗眉心微低,眼中略帶愁容。


    雖然嘴上這麽說,心底還是想處死這個小姑娘。


    “我會受到審判嗎?”簡·格雷目光閃動,聲音漸漸沙啞。


    她不想死,隻想好好活下去,哪怕孤獨到老。


    “嗯,你們都會接受審判,等一切穩定下來。”瑪麗停頓一下,“你們會被判處死刑,但我有權赦免你,並且我也想赦免你。”


    她語速很慢,時不時看向一旁的伊麗莎白,希望對方有所反應。


    “條件呢?”簡·格雷顫抖地問道。


    “隻要你放棄王位繼承權。”瑪麗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語氣多了幾分威脅。


    這話也是說給伊麗莎白聽的,大家都是聰明人,應該能聽出弦外之音。


    “陛下,我罪孽深重,求您寬恕我,我願意放棄王位繼承權,並且不再篡位。”簡·格雷跑上前,咕咚一聲跪了下來。


    她伏在瑪麗膝前,不停親吻女王的裙邊,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生活似乎有了希望,為了這一縷生機,她甘願妥協,甘願交出手裏的一切。


    “好了好了,沒關係,不用害怕,我舍不得殺你。”瑪麗安撫著簡·格雷,“伊麗莎白,我親愛的妹妹,你怎麽不說話呀?”


    她抬起頭,眼中冷意翩飛,刹那間又化為和藹溫柔。


    “陛下,我很惶恐,不知該說些什麽。”伊麗莎白垂首恭謹,目光平靜祥和。


    “你很惶恐嗎?或許吧。”瑪麗輕笑一下,“你也該嫁人了,我打算把你嫁到法國,成為某個伯爵的妻子。”


    “嗯,我聽從您和樞密院的安排。”伊麗莎白淡淡道。


    按照樞密院的脾氣,這點事能來迴討論兩年,足夠她布局了。


    “你......”瑪麗攥緊衣袖,“順便告訴你,我準備嫁給西班牙王儲了。”


    “嗯,祝福您。”伊麗莎白屈膝行禮。


    ......


    不久之後,倫敦爆發一場激烈抗議,人們要求取消聯姻,將西班牙使團趕出英國。


    下議院選出二十個代表,讓他們麵見瑪麗女王,請求她不要嫁給西班牙人。


    也許有人說錯了話,也許有人態度過於強硬,總之雙方沒有談攏,瑪麗最終解散了議會。


    為了報複瑪麗女王,議員們到處說:“如果瑪麗女王嫁給西班牙人,那英格蘭將會成為西班牙的一個行省。”


    這件事影響深遠,所有人都陷入恐慌,尤其是新教徒。


    樞密院態度模棱兩可,既不讚同,也不反對,頗有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感覺。


    倫敦已是風雨飄搖,漢斯頓卻風景獨好。


    “布萊恩夫人,這幅畫應該掛在哪?”伊麗莎白站在書房中央,認真看了一圈。


    這是一幅田園畫,描繪了一個溫馨的午後,花季少女隨風起舞,優美動人。


    “掛在窗戶旁邊吧,正好空了一塊地方。”布萊恩夫人看向油畫,讚許地點了點頭。


    她抬起雙手,認真梳理著公主的頭發,窗外陽光溫暖舒適。


    府邸雖然古舊,卻讓人感到安心,至少沒有王宮的壓抑感。


    “東南地區叛亂了,前去鎮壓的軍隊也倒戈了。”伊麗莎白微微搖頭,都是聯姻惹的禍。


    三天前,格雷勳爵逃離倫敦,法國大使支持叛亂,局勢變得更加危急。


    一支四千人的隊伍正從東南地區出發,浩浩蕩蕩前往倫敦。


    因為之前的會戰,瑪麗失去了很多中堅力量,隻剩下一堆政治投機者。


    這讓她顯得很被動,無法集中兵力解決叛亂。


    “您要不去別的地方避難吧。”布萊恩夫人小聲問道。


    “不,我不能離開漢斯頓。”伊麗莎白望向窗外,日光悠揚遠長。


    無論叛亂結局如何,隻要她離開漢斯頓,以後就會被扣上‘參與叛亂’的帽子。


    一動不如一靜,非必要不出行。


    “是啊,今天天氣真好,待會要野餐嗎?”布萊恩夫人聲音溫柔,兩鬢夾雜一些白發。


    她攏著公主的長發,輕輕係上一根金絲絨發帶。


    “嗯,好想曬太陽呀。”伊麗莎白打了一個哈欠,輕嗅著胸口香水的芳香。


    她抬起左手,陽光從指縫間穿了過來,一切都是那麽慵懶。


    接下來她要借助人性的力量,把瑪麗扔進權力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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