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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坐馬上的謝管家抱拳道:“夏秀士,我家大人有請。”


    人群刹時安靜,聲息俱無,往日總少不了的竊竊私語,這一刻化為呆滯。謝管家說什麽?“我家大人有請。”,他家大人,那不是南國傳奇,聖人般的人物,謝行舟,謝大儒,以一己之力保南國數百年安定的丞相大人。


    他們懷疑自己聽錯了,不可置信的問身邊人:“謝大人說了什麽?”。


    這個謝大人,專指謝管家,若是謝行舟,大家隻會稱唿他為謝儒,就算官場內,見到也隻叫丞相,並不叫他大人。


    丞相有請,那是從未聽說過的傳說。謝儒潔身自愛,從不在官場內結交誰,他在南都也沒什麽私密好友,若硬要說,天子南中平勉強算一個“好友”,那還是看在南中平老子,前朝帝王麵上刻意算上去的。


    夏問之什麽身份?丞相都要親自讓管家來請他。怪不得今日天還沒黑丞相就迴了家,難道是故意等著,要請夏文絕去一趟嗎?


    門口熱鬧了,有相熟者問謝管家道:“謝大人難道說錯了,丞相怎會請夏文絕去?”。


    謝管家橫了那人一眼,冷言道:“我雖年老,耳目卻明,可視十裏一蚊,可聽百米內私語。倒是你家大人,你家大人是鄭常吧?告訴他收斂一點,六部不是他可以胡鬧的地方,若再胡鬧,這個‘正常’,說不定就變‘不正常’也未必。”


    那人渾身大汗,唯唯諾諾低頭:“還請謝大人提點……。”


    “我隻是一個白身,哪有資格提點你家大人了?倒是你可以提點提點我,我來請夏秀士,是否有不當之處。”謝管家看對方大汗淋漓,“哼”的轉過頭,馬車上夏弦已經伸出頭,臉上全是迷茫。謝管家看了他幾眼道:“不對,不是夏秀士,應該是夏夫子了。”


    大汗淋漓的家丁自然不需謝管家多管,他並非無的放矢,那個鄭常,最近做的事情太過火,已經涉及國安,敲打敲打也是謝儒授意,否則謝管家怎敢開口,隨便就泄露了謝儒的想法。


    而周邊人,原本和那家丁結好的紛紛不著痕跡離他遠了幾步。也許鄭常會倒黴,離遠些為妙,否則被牽連,自家大人丟了官位,那自己怎生辦?做那離了籬笆的豆角麽?一邊還轉動心思,尋思著是不是知會主人一聲,來個落井下石,讓他鄭常不正常。


    官場上就這般,前一刻稱兄道弟,下一刻落井下石。


    謝管家對這些看的多了,沒理會,對著夏弦道:“夏夫子,可有時間走一遭?”。


    被震住的夏弦立刻迴神,對於謝儒他名聞許久,自從來到南國讀書的一天起,這個名字就不斷出現在耳邊,入眼所見,一本《謝儒集注》,無論春秋兩試,無論考童生秀才夫子,都是避不開的題目。


    拿夏弦的話來說,就是下麵人拍馬屁,將大儒的著作也和聖人著作並列,還逢考必出。


    但讀了《謝儒集注》一書後他看法大有改觀,雖然這位丞相並沒有獨成一家,但對各種思想的理解,各種道理的闡述,已臻至巔峰。聖人思想畢竟艱澀難讀,十句中有八句不能理解,要是斷句斷錯了,更是會將人的思想扯偏,走上邪路。比如那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那般斷句,即便到了現代,十人中有八人還是認為是愚民。


    謝儒不然,將聖人思想公正出,輔以自己想法闡述,句句皆是經典,每每一言,總能切中要害,令人讀起他的著作夢也所思,手不釋卷。


    懂的越多,對謝儒就越發敬重,夏弦躬身道:“自然有時間。”


    傻子才不去呢!就算丞相沒給什麽指點,到丞相府走一遭也是了不得的事情。除了天子,還有誰去過謝儒府邸?當然,管家家丁不算。


    車駕上的陳舟嘴唇哆嗦:“將來……謝儒……謝儒請老師……。”


    翻來覆去說話,零碎不成體係,意思也看不出來。夏弦看他這模樣,訓斥道:“成甚樣子?醒醒。”,一邊說話,夏弦一邊在弟子肩膀拍拍。


    被一拍,陳舟忽然清醒過來,哆嗦道:“謝儒……謝儒請我,不是,是請老師你去,我不是做夢嗎?”


    他的表現太不堪,周圍人心有同感,要是請了自家大人去,自家大人的表情不會比陳舟好到哪裏去,畢竟,那是謝儒為丞相以來的第一迴,請人上府。


    謝管家並未有什麽不愉表情,對夏弦道:“夏夫子,咱們那便走吧!”。


    周圍人這才想起,夏文絕不是秀才嗎?什麽時候成了夫子?白日裏他還和大乾的秀才交流呢!怎麽幾個時辰不見,夏秀士就成了夏夫子?據聞,他數月前還是一個童生,滿打滿算,他從童生成為秀才不過兩三個月,現在怎就成為夫子?


    那些家丁不由深感無力,忽然有避世想法“我家大人在官位上也呆了那麽多年,到現在也才是夫子(大夫),按照他這樣晉級的速度,豈不是明年就超越(趕上)我家大人。由此看出,年輕人正崛起,老一輩的還高居要位,就算謝儒不動手趕人,我家大人又能再為官多久?要是弄不好像鄭常那樣有何不對,被貶他地,豈不痛苦?不如主動退了,在南都風流之地安居。”。


    他們片刻想了很多,神色複雜的看著夏弦車駕遠去,那輛豪華的馬車,那雪白的大馬,似乎在眼中越發刺目,直將淚水流,像是看著正午的太陽刺目。


    隻是,權力是毒藥,拿得起,誰舍得,或者說誰敢,輕易放下。有權天下仆,無權天下敵。人啊!總是要為自己性命,自己生活多考慮一點的。


    “這南都,要變了。”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眾人紛紛尋找來源,卻沒有找到。但各自心底都默默道:“是啊!這南都,要變了。得趕緊知會自家大人一聲,將來也好在風雲際會之中占得先機。這個夏文絕,不能等閑視之,必須打聽清楚和謝儒什麽關係。”


    “難道夏文絕是謝儒的私生子麽?”


    惡意者嘀咕一聲,趕緊閉嘴,四麵看看,周圍人目不斜視,這才鬆下心。謝儒一生幹淨,不求名利,不喜美色,至現在也未曾娶妻,他可是九百歲高齡,以至於人們猜測他是不是有什麽不良嗜好。


    謝管家牽馬走在前,耳邊聽著那些議論,心底也歎息。不知不覺,謝儒都九百歲了,他不娶妻,也的確令人想的多了。隻是桃花雖美,又有哪一片是我所喜愛?


    他牽著馬,想到往事,心底發酸,張口念道:“梨花飛落江千尺,岸頭春媚長相望。彼去那頭墨南都,少女一別已作娘。三十三年黑發白,官居頭品宴世人。孩兒親指俊男子,老婦深歎默不言。”


    他念的投入,夏弦被卷入意境,看到的是少女在江岸和少年作別,少年奮發,終於考上功名。三十三年過,少年官居首位,迴鄉大擺宴席,當年的少女已經變作老婦,拉著自家的孩子赴宴。孩子無知,指著大人問“他是誰”。老婦默默無言……。


    她老了,他還在年輕,不知道這時候的年輕,可否和當年年輕時一樣?


    夏弦已經是夫子,有能力擺脫此意境,隻是他不忍斬斷。大約,謝管家,這位老人,他想起了什麽曾經,緬懷逝去的日子而已。


    看著眼前一幕幕,夏弦不由想到一句話,千百年女子傳唱的一句詩“有情每尋常家子,負心多是讀書人。”。


    感情豐富的姑娘,最好找一尋常人家,莫要和那負心的讀書人有甚牽連。夏弦苦笑,自己何嚐不是紅顏牽掛,左寒煙,她現在怎樣了?


    想著想著,想起多少讀書人高中功名,拋棄糟糠之妻,負心到了極致。山盟海誓,不抵一紙休書。十年寒窗,大約狼心狗肺。


    他想著想著,文思散發,驚動了謝管家,謝管家立刻收迴文境,道:“些許感歎,叫夏夫子看了笑話。”


    “不抵事,如此文境,總是時間美好,夏弦有幸觀之,得慰平生。”


    謝管家笑笑,若叫別人見了冷麵管家也會笑,會被嚇的血壓升高。親娘,難道是我看錯了?


    一家子寒鐵臉,都是謝儒害的。謝儒不愛笑,他家裏人也就不愛笑,好個丞相府,整日安靜像是靈堂,有大恐怖。


    謝管家笑道:“夏夫子若是有心上人,我倒是可以替你去說的,這張老臉,在南都也有幾分薄麵,想必是能成。”


    陳舟差點從車上掉下去,什麽情況?謝管家要給咱老師說媒?那兩個師母怎麽辦?


    夏弦道:“前方可是謝儒所居?”


    謝儒住在哪誰不知道,夏弦自然知曉,不過是岔開話題而已。


    謝管家深深看了夏弦一眼,道:“自然是謝儒所居。”


    他牽著馬走,夏弦也沒有坐馬車,跟在謝管家身後步行至此,他心底微微火熱,將要見到南國傳奇,卻聽謝管家哼歌。


    “阿妹喲……”


    好懸夏弦沒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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