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很久沒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了。


    帶著點撒嬌,娃娃般精致的小臉曬紅了,更顯得雪白。


    程川愣了下,緩緩放下鋤頭走過去。


    她站在田埂上,他站在地裏,看著她。


    許寧均招招手,“你上來呀,來這。”


    他聽話的跟上她,走到一邊的樹蔭下。


    許寧均擰開保溫桶,遞給他,“喝掉。”


    見他半天沒動,許寧均幹脆塞到他手裏,“全部喝掉。”


    程川有點沒反應過來,她迴到了上個星期對他的態度,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拿過桶,他喝了一口。


    綠豆湯是涼的,灌入幹澀灼熱的喉嚨,清涼又解渴。


    還帶著絲絲的甜味,像是放糖了。


    他本來打算去小溪那邊喝兩口冷水,降降溫,現在不用了。


    “你這人長一副兇巴巴的,怎麽是塊豆腐呢,你就不能拒絕大隊長嗎?說一句不願意有這麽難。”


    許寧均越想越心疼,不滿的嘟囔。


    程川一口氣喝了大半桶,“大隊長,給我,記,多工分。”


    他垂下視線,長睫遮擋住黑眸。


    “他每天就多給你5個工分,你應該跟他討價還價,讓他多給你點。笨死算了。”


    他身上皮膚都被曬紅了,青筋顯露,勁瘦的身子寬肩窄腰。


    人不應該,至少不能,但許寧均還是多看了兩眼,


    悶葫蘆人是笨了一點,但身材真不錯。


    在她們那個年代至少能混個模特當當。


    摸起來應該也很不錯.............


    她咳咳兩聲迴神,“我熬夜煮的,都喝掉哦。”


    程川頓了下,點頭,“謝謝。”


    “知道謝謝我,就不知道誇我手藝好,煮的綠豆湯好喝?”


    她踮起腳,笑盈盈的看著他。


    程川後退半步,拉開距離,他身上髒,“好,喝。”


    聲音悶在保溫桶裏,都聽不出來這是中文。


    他耳朵紅的像熟透的蘋果,許寧均哈一下笑出聲。


    等他喝完將桶遞還給她,許寧均臉上的笑容瞬間收起。


    抓過他的手,粗糲的掌心磨出血泡,甚至有些都破了,往外滲血。


    就算他刻意控製,但手的細微顫抖停不下來。


    對上她一瞬水汪汪的眼睛,程川掙了兩下,收迴手,“到時間了,我,過去了。”


    “程川!”


    他幹嘛非得開荒地啊,受累又不討好,又笨又固執!


    她嘴皮子都要磨破了,許寧均實在說無可說,總算知道程川脾氣不好在哪了。


    “你站這不許動,我去給你拿個手套。”


    許寧均往前跑了兩步,迴頭,指向他,“不許動!”


    “嗯。”


    她跑出去,長辮子一甩一甩的,迎著風。


    程川久久看著,她背影變成小點,消失不見,他下意識往前跟了幾步。


    走出樹蔭,被太陽炙烤,他自己都沒發現。


    一會兒,她重新跑迴來。


    小臉熱的粉嫩,喘著氣,將手套遞給他。


    程川手不疼,但心有點疼。


    很熱的天,她來迴跑。


    “熱。你別,出門。”


    “你還好意思說我。”


    許寧均用手扇扇風,“晚上下工過來找我,手上的傷得處理,聽到沒?”


    程川點點頭,戴上手套。


    粗糙的手套磨著傷口戴上,有些疼。


    “程川,你們今天的任務是除草吧。那你下午隻管右邊那片地,別管左邊。”


    程川看過去,沒太明白。


    哪邊的雜草都一樣多,不存在哪邊輕鬆。


    “哎呀,你聽我的。我有腦子,你沒有。”


    她嬌嗔了他一聲,程川點頭,走迴去。


    想知道她走沒走,他迴頭,樹蔭下她笑著歪歪頭,像是就猜到他會迴頭似的。


    程川趕忙扭迴頭,喉結滾動,忍著再沒迴頭。


    許寧均站在原地,看他繼續幹了會活,才往迴走。


    “許知青。”


    身後傳來聲音,許寧均還沒迴頭,頭頂的陽光一瞬小了,被籠罩在陰涼下。


    她驚訝的哇了聲,“你從哪弄來的?”


    周國正一笑,和她並肩,“買的啊。”


    他手上舉著一把老式的黑色大傘,前後左右遮擋陽光,白皙幹淨的臉上連點暑氣都看不到。


    “許知青,辦法總比困難多。”


    “有錢總比沒錢好。”


    富二代就是好,想買什麽買什麽。


    兩人對視一笑,周國正說,“我剛去看過豬崽還有小雞,正好沒事,過來給你打傘。”


    “你可別這麽說,你隻是想迴家,順路捎上我。”


    被她點破,周國正也不尷尬,“我惦記你熬的綠豆湯,想喝上三大碗,不得巴結巴結你,省得你把我趕出去。”


    田裏,田愛平一昂下巴,“川哥,你看那。周知青對許知青真好,這點路周知青還親自來接,俺真羨慕。”


    田埂上大黑傘一撐,誰看不到。


    就是在那片山頭,估計都能看到一個黑色的東西在移動。


    程川看到了,本來擔心她走迴去熱,現在不用他操心了。


    他沒再看過去,專心幹活。


    兩邊田裏上工的人更是看的一清二楚,連同周國正臉上的笑容。


    大家都不免咂巴嘴,許知青真是厲害。


    周知青才來幾天,勾的人家忙前忙後,連傘都有人幫著打。


    “長得靚就是好。”


    “出生沒有,就沒有了啊。”


    “哎,誰說不是,有人就是命好。”


    王青青握緊手,指甲都快陷進肉裏了。


    她們從小一塊長大,有許寧均的地方就沒人看得到她王青青。


    連大人們都隻會捏捏許寧均的臉,誇這個小孩子長得真可愛。


    許寧均許寧均許寧均,什麽都是許寧均的!


    她命這麽好,誰知道會不會短命............


    走到家,吳小花端了碗綠豆湯,蹲在門口喝著。


    “寧寧,真好喝,你還放了糖呢。”


    糖是稀罕物,她可舍不得放,要不說寧寧做飯香呢。


    “嗯。”


    許寧均今早從黑市迴來還買了不些糖,家裏的東西暫時不會吃空。


    現在多了周國正,他隔三差五送東西過來,家裏什麽東西空了他就填補,她也不擔心沒東西可吃。


    “看起來很好喝,我去舀一碗。”


    周國正摩拳擦掌衝著綠豆湯去,吳小花拉了拉許寧均的袖子,小聲說,“他是不是看上你了?難不成是一見鍾情,要不怎麽從剛來就跟著咱們?”


    被吳小花這樣一說,許寧均才感覺到哪裏不對。


    之前她以為周國正和程遠山這種人差不多,看她長得不錯,才貼上來。


    但這幾天相處周國正不像那種人,難不成他認出她來了。


    不應該啊,她那天去黑市蒙著臉。


    匆匆打照麵而已,他不可能認出來。


    雖然也沒什麽好怕的,兩人都投機倒把,但她還是想穩妥點。


    “周同誌,我還得管你多久的飯吃,你把這當家了?”


    周國正喝著綠豆湯,“我在這沒朋友,男知青不和我來往。女知青那,我跟唐僧掉進盤絲洞似的,還是許知青這舒坦。”


    他像是隨口一說,卻直接點破了許寧均問題。


    沒朋友,所以找她和吳小花玩。


    沒別的心思,也不想幹嘛。


    和聰明人說話,容易也難。


    許寧均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上輩子她和這個人沒來往,連他是不是在這當過知青都不知道。


    離知青結束還有一年,就先這樣吧。


    她還沒自戀到,是個男人看到她許寧均就得愛上。


    晚上下工計算工分時,許寧均坐在椅子上,挨個記錄。


    “許知青,咱們是開荒地的,大隊長說每個人加三個工分。”


    “嗯。”


    許寧均點頭,在本子上寫下0,在程川的名字後麵,記下30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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