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嗯?”載恬意識到自己又走神了。這段日子,自己好像很難控製思路的跳躍,總是走神兒。


    “剛才說到哪兒了?哦,成親的事兒。這個事兒朕已經交代給皇後安排了,而且醇王府也做了完全的準備,所以,你可以當個甩手掌櫃,隻等五天後當新郎倌兒吧。不過現在,你還是先去梳洗一下,然後去王府看看老王爺。”


    劉少卿感覺出來皇上的情緒不太好,所以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道了聲:“還請皇上為天下蒼生著想,保重龍體。臣先告退了。”


    ‘為天下蒼生計?’載恬笑了笑,搖了搖頭。


    因為奕譞的身體持續惡化,已經不可能再擔當任何職務了,因此朝廷將海軍衙門的大印交給了李鴻章。時隔一年時間,李鴻章再次迴到天津。


    同樣因為揪心於父親的身體,皇上沒有召開每年一度的海軍擴大會議,而是委托李鴻章代為主持會議。因為級別降低了,會議的地址也改在了天津,參加的人員自然也不會那麽多了。而且這個時候正是北海艦隊每年例行的南下聯合演練的時候,所以真正的海軍方麵,隻有丁汝昌一人參加。


    北海艦隊每年冬季都會到南方‘過冬’,順便和東海艦隊、南海艦隊進行共同演練。這一次如果不是要開會,連丁汝昌也會一同前往的。


    丁汝昌匯報的主要也是海軍方麵的。“咱們北洋這一次隻接收了兩艘一千多噸的小船,而那艘新造的兩千多噸的大船則給了東海。這便罷了,可是連人也要從北洋抽調,這朝廷也太偏向東海了吧。中堂,我可是聽說這黃建勳去東海,可是要去接收那最新的快速巡洋艦的。這樣說來,連那艘艦也是東海的了?”


    雖然現在北洋水師早已經更名為北海艦隊,但丁汝昌在李鴻章麵前還是用老名字稱唿。好在這裏也沒什麽外人,在座的周馥也好,盛宣懷也好,張文宣也好,都是李鴻章的老部下了。


    李鴻章沒有迴答丁汝昌的疑問,而是轉過頭來詢問張文宣。“德三,你那邊呢?”


    張文宣道:“東泓、黃島、旗頂山、迎門洞、南島等地的五座炮台已經完工,我又在麻井子修築了一座地阱炮台。從防務上,威海可以說是固若金湯。前一段時間那個劉少卿也去了威海,把威海的隊伍分成了海軍陸戰旅和威海守備旅。由我和黃成湧分別負責。”


    李鴻章又問:“你對那個劉少卿怎麽看?”


    劉少卿之前在天津整軍,拿下了不少的淮係將領,李鴻章這麽一問,也有這個因素在裏麵。所以張文宣的答複就顯得很慎重。


    “從練兵來看,此人的確不一般,德三自愧不如。至於作戰,畢竟沒有在一起共過事,不好說。”


    頓了頓,張文宣又道:“中堂,下官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鴻章笑道:“你我之間,還有什麽當講不當講麽?但說無妨。”


    張文宣道了一聲“是”,隨後道:“以末將看,這劉少卿應該並非傳言中那樣專門對付咱們淮軍。先不說我這裏,單說他向朝廷推薦重用賈起勝和聶士成,這就不是打擊淮軍的做法啊。聽說現在朝廷授予番號的近衛軍一共才六個師,其中第一師還是掌握在宗室的手裏。咱們淮軍現在能拿下兩個師,再加上章高元也進了京,可能會接手新組建的第五師,這說明朝廷並沒有想要過河拆橋的意思。而且在山東,此人在整軍、練兵的過程中末將也在觀看,的確是有些人難以服眾,這才被朝廷拿下。”


    張文宣這番話說的非常公允。近衛軍當下連同新組建的第四、第五師,一共才六個師,其中隻有第三師和第四師的師長是軍官學校出來的人。而淮係出身的將領則拿下了三個師,這怎麽看,也是朝廷倚重的節奏啊。


    但是這樣的話隻能是和李家關係極親近的張文宣來說,其他人則因為顧慮重重,都不好開這個口。


    聽了張文宣的話,李鴻章出人意料的笑了起來,指著張文宣對大家說到:“聽聽,這才是中肯直言啊。俞廷啊,你的眼光也要放長遠些,不要總是盯著那一畝三分地兒,那一兩艘軍艦。老夫現在可不是北洋大臣,而是海軍大臣。是,東海那邊把兩艘新艦都要了去,但就算這樣,他們不也才有致遠、靖遠四艘主力艦麽?你可要知道,北海有定遠和鎮遠的底子,將來朝廷購入新的裝甲巡洋艦,還能不先裝備北海?現在舍了一兩艘小船,之後就能得到更多的大船,這個帳,你都算不過來?”


    其實這個帳丁汝昌是能算過來的,要知道,僅僅是近衛軍在北海艦隊幫助丁汝昌製約閩係這一條,就讓丁汝昌笑掉大牙了。相比之下,岸上的那幾家妓院、賭坊損失點兒銀子根本就無傷大雅了。隻不過老北洋的習氣,習慣性的發發牢騷苦苦窮罷了,此時李鴻章一說,連忙道:“是,中堂教訓的是。”


    一旁盛宣懷也打圓場:“定遠馬上就要開始改造了,聽說改造後不但火力更強,連動力也會提高。半年之後,恐怕就定遠一艘船,就能單挑東海的四艘主力艦了吧。”


    話音一落,在座幾位都是開懷大笑。


    雖然在過去的幾年裏,北洋或者說淮係的官員從機器局到軍隊再到地方官員,有不少老人被清理出局甚至抄家殺頭,看上去淮係的官員隊伍減少了一半兒還多,但剩下的這一少半,不但沒有受到影響,相反還權力日重。剛才隻是說了軍事上的一部分,實際上東北還有大量的淮軍沒有整編,宋慶、馬玉昆等人也未見的不會再拿下一兩個師。海軍方麵,就算丁汝昌範點兒小酸,也不能否認鄧世昌也是北洋出來的老人兒。更何況現在整個海軍都是歸李鴻章管。東海艦隊駐地雖然在兩江,卻根本沒有劉坤一什麽事兒。這一高一低,那個看不出來?


    工商業上,盛宣懷、鄭觀應、詹天佑,那個不是北洋出身?而地方大員上也有李翰章、劉秉璋、劉銘傳、周馥、馬建中這兩督一撫兩按察,現在淮係的實力,比之前不知大了多少。更何況這剩下來的都是真正有能力的精英。就像剛剛張文宣說的,朝廷清理的都是難以服眾的庸臣,這等於是把李鴻章應該做、確不方便做的工作給做了,讓淮係更加強大也更加精煉,眾人如何能不笑。


    笑過之後,剛剛開口的盛宣懷繼續道:“說道‘定遠’的改造,因為該艦原本的設計問題,鍋爐係統沒法做完全的更換,所以最終動力仍然隻是在十五節左右,無法達到皇上所要求的十八節的航速啊。”


    李鴻章道:“無妨,來之前老夫曾見過皇上,皇上也知道當下的情況,‘定遠’、‘鎮遠’兩艦,皇上的意思是動力盡可能的維護,主要是對艦上速射炮的更換必須完成。”


    盛宣懷道:“卑職明白。速射炮方麵,江南機器總局已經開始生產,滿足‘定遠’的肯定沒問題,但是‘鎮遠’的改造可能就不行了,如果朝廷著急的話,還是先從德國采購為好。”


    李鴻章皺了皺眉頭,問道:“天津這邊不能造麽?”


    盛宣懷道:“天津自然是可以造的,但是根據之前的計劃,天津這邊現在在全力攻堅大口徑艦炮的工藝和生產,之前引進的製造大型火炮的千噸級水壓鍛壓機,六百毫米砸邊機和四百毫米軋鋼機也都布置在天津廠了,再加上天津還要負責炮彈的生產,所以無法抽出精力來生產速射炮了。”


    李鴻章道:“既然如此,那就另購吧。總之皇上的意思是,定、鎮兩艦必須在今年完成改造。”


    隨後又道:“剛才你說天津廠生產炮彈的事情,老夫聽皇上說這一年天津廠已經轉產新式炮彈了,你給老夫詳細說說這新式炮彈有什麽不同。”


    這話可算是問道了盛宣懷的軟肋,他一個商業奇才,能兼顧工業生產就已經不錯了,至於這炮彈到底好在哪兒,他可真說不上來。


    好在一旁還有丁汝昌。他從盛宣懷臉上看出了窘態,立刻接話道:“迴中堂,要說這新式炮彈,末將可是深有感觸。”


    丁汝昌不顯山不露水的將話題接了過去,李鴻章也就隨著問道:“哦?那你說說有什麽不同。”


    在盛宣懷感激的眼神中,丁汝昌道:“這新式炮彈實際上分兩種。一種是榴彈,一種是穿甲彈。末將先跟中堂您說說這榴彈。其實這榴彈也分兩種,一種是小口徑的,也就是十五生以下口徑的炮彈。這種口徑的炮彈為了追求發射速度,都是采用鋼殼的一體彈。另一種是大口徑的,也就是十五生以上口徑的炮彈。這種炮彈則是采用藥包發射彈,所以射速慢些。不過因為現在的藥包也采用無煙火藥了,所以射速也比以前快多了,起碼不用打一次就通一次炮管兒。”


    “這些老夫知道,無煙火藥也不是今年才用,說點兒老夫不知道的。”


    丁汝昌略有尷尬的道:“是。剛才說這個榴彈,采用的是一種高爆的黃色炸藥。這種炸藥威力比咱們以前用的黑色炸藥強了百倍,而且爆炸後除形成衝擊波和炮彈碎片外,還會有溫度高達上千度的大火,這火焰會像油一般四散流動,就算在水中都能持續燃燒一段時間,甚至能把鋼鐵點燃。”


    丁汝昌所說的這種黃色炸藥,自然又是外掛皇帝拿出來的秘密配方了。實際上,這種三硝基甲苯炸藥即使知道如何生產,但因為工藝和配料的問題在目前來說生產難度還比較大,所以這種裝藥的炮彈目前並不多。


    “另一種就是穿甲彈。新的穿甲彈在裏麵也加裝了之前所說的火藥,所以在擊穿敵人的防護之後還能造成更大的破壞。如果這樣的穿甲彈打進了敵艦的鍋爐艙或者彈藥室……嘿嘿,那麽敵艦絕對隻有死路一條。”


    說到這兒,盛宣懷忽然插嘴道:“我聽楚寶說,皇上拿出來的這個方子,就連洋人看了都驚唿不已,可以肯定是西洋也沒有的技術,皇上是從那裏得來的呢?”


    李鴻章聽了把臉一沉:“皇上受命於天,能人所不能,我們為臣的隻要辦好差事就好了,其他的何必知道!”


    盛宣懷也知道失言了,連忙認錯並轉移話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生於1871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此時魚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此時魚躍並收藏生於1871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