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十一月的北京還隻有初冬的寒意,那麽在千裏之外的漠北草原,卻早已是白雪皚皚了。唿嘯的北風卷起不知何時降下來的積雪,讓整個天地顯得分外的肅殺。


    一支長長的馬隊在這片風雪交加的草原上默默地行走著。


    從騎在馬上的年輕人的裝束上看,這支馬隊似乎是一支軍隊。因為除了軍隊,沒有那支馬隊會裝備這麽多的步槍。而且,這支馬隊的全部都是年輕精壯的小夥子,人數也出奇的多,無論怎麽看都不可能是商隊。


    這時,馬隊中唯一的一輛馬車上,一顆小腦袋探了出來。


    小姑娘大約十五六歲的樣子,圓臉蛋兒,大眼睛,具有明顯的蒙古族少女少女的特征。從頭上的飾品和露出一半的上裝看,應該是一個貴族。說不定還是個公主呢。


    小姑娘對著旁邊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喊道:“三哥,你真的不用進來暖和暖和麽?”——因為風雪的緣故,聲音小了聽不見。


    溫度蘇看了看自己的堂妹,笑道:“真的不用,哥哥不冷的。”


    “不冷才怪!”小姑娘嘟囔道:“真不知道為什麽要在這樣的天氣中繼續上路,就不能休息幾天,等風雪停了麽。”


    溫度蘇道:“皇上曾經說過,唯有在最艱苦的環境下堅持下來的士兵,才是意誌力合格優秀士兵。在我離開北京的時候,皇上曾專門對我說,蒙古的騎兵在將來是要在廣闊的草原上作戰的,如果我們自己不能克服草原上惡劣的天氣,那麽在未來,遼闊的草原就將變成北方兇狠的鄰居的財產了。如果偉大的成吉思汗的子孫連自己生長的草原都不能駕馭,不能保護,那麽蒙古族也就沒有生存下去的必要了。作為長生天的寵兒,我怎麽可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三年前,溫度蘇離開北京迴到大草原,開始自己的騎兵訓練計劃。在草原上,幾乎每一個少年都會騎馬,但是並不代表每一名少年都是合格的戰士。這三年,溫度蘇爬冰臥雪,風雨無阻,終於拉起了這一支現代騎兵部隊。


    從現在在風雪中這些小夥子們的表現,就知道溫度蘇這三年多的心血沒有白費。


    磨練隊伍肯定是一方麵原因,但是也不排除溫度蘇希望能夠盡快的趕迴北京。


    這一次迴京,其實主要的原因是伯納彥謨鈷病重,皇帝特旨準許溫度蘇迴京探望,順便帶上一支部隊,讓皇上檢閱一下騎兵的訓練成果。


    也正是因為這個,所以馬車裏的堂妹才借口看望姑丈,混進了進京的隊伍。


    想到這兒,溫度蘇的右眼忽然開始跳個不停。


    醇王府,劉少卿還在和建寧纏綿,忽然老總管急匆匆的一路小跑過來。


    “劉公子,外麵有大內侍衛和您的手下一同過來找你,說是皇上有緊急軍情召見,請你趕緊隨老奴走吧。”


    劉少卿一愣,趕緊對建寧道:“對不起,不能陪你吃飯了,我先去宮裏看看出了什麽事情。”


    建寧點點頭,道:“你先去,我和阿瑪說一聲,之後去宮裏找你。”


    “嗯,再見。”


    隨即和老總管快步離開。


    除了王府,外麵早備好了馬匹。一名藍翎侍衛上前來行了個千禮:“請劉大人速和卑職進宮,皇上急招。”


    劉少卿隨手將一張銀票塞給那前來通報的侍衛,隨即一邊上馬一邊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那侍衛隨手將銀票收進懷中,上了另一匹馬,這才道:“聽說是熱河有人造反,其他的卑職也不清楚。”


    這些侍衛都是手眼通天的主,找他們打探消息,最準不過了。


    好在王府離禁宮不遠,快馬加鞭沒多久就到了。在宮門外驗過了腰牌,立刻有另一名侍衛過來帶劉少卿往養心殿方向去。


    宮裏明顯多了不少人手,原本很少見到的章京們一個一個的來迴奔走,傳遞著各種消息。


    進了養心殿,早有幾位王爺貝勒和大臣們在議事了,看到劉少卿進來,光緒點了點頭,示意他到後麵站好。立刻有小太監過來領路,其它議事的大臣則目不轉睛的看著正在做匯報的許庚身,沒人搭理他。


    “十月初十(即11月11日),金丹道首領李國珍、楊悅春率眾攻占了貝子府,建立偽政權‘開國府’。楊悅春被推為‘總大教師’,李國珍稱‘掃北武聖人’,下設丞相及各種官職,發布了安民告示。隨後,賊兵數千人分青、黃、白、紅、黑色旗等5隊,由開國府分兵四路,劃占土地。十三日攻克朝陽府。另一股邪教‘在理教’首領郭萬昌等率眾數千響應。接著赤峰、建昌、平泉一帶亂民紛紛響應,叛軍擴大至數萬人。”


    此時想必是大臣們的匯報已經到了尾聲,劉少卿來得晚,前麵一段起因沒聽著,不過這些也夠了,總之是說熱河金丹邪教造反,喊著“仇殺天主教,仇殺蒙古王公,仇殺貪官”的口號,摧毀了教堂,擊殺教士和當地貴族、官員、平民800多人。現在造反的賊兵已經攻占了熱河東部的平泉、建昌、赤峰、朝陽4州縣,完全摧毀了清王朝在這個地區的統治,直接威脅著承德及奉天。


    許庚身匯報完現狀,光緒隨即問道:“兵部現在有什麽策略?”


    許庚身道:“現在反賊勢頭剛剛張開,還未形成燎原之勢,臣等以為,應立即在叛亂地區周邊戒嚴,防止叛匪流竄至附近州縣。同時,立即調派得力幹將,迅速剿滅匪患。”


    光緒點點頭:“現在遏止住反賊的勢頭是第一要緊的,立刻用電報傳朕的口諭給熱河都統德福,讓他急派官兵星夜馳援朝陽、建昌,令宣化鎮總兵王可升調練軍馬隊赴多倫、赤峰相機防堵。同時電傳依克唐阿,讓他確保叛軍不會流竄入遼寧,同時,讓東北練軍隨時準備出兵平叛。”


    隨後又叫劉少卿:“你立即組織近衛軍,連夜北上平叛!”


    劉少卿出列道:“遵旨!”


    “好了,你先去吧,整頓好隊伍後立即北上,不必來向朕請旨了!”


    “是!”


    劉少卿立正敬禮,隨即轉身出宮。


    光緒繼續道:“刑部會和大理寺、宗人府,商討一下對釀成本次大亂的官員、親貴如何懲處。記住,必須要嚴辦!另外吏部準備能臣幹吏,隨時準備平叛後進入熱河維持當地秩序。總理衙門照會各國,讓他們稍安勿躁,說朝廷已經在平叛了!”


    一件事一件事的分配下去,行雲流水,毫無阻滯,看來,皇帝這幾年真是沒有白當。


    豐台大營。


    劉少卿正在地圖前和馮國璋、吳法憲、夏青雲、傅廷臣、潘萬才、楊元升等分派任務。


    “按一比二的比例,馬上向夏青雲、傅廷臣、潘萬才、楊元升四個營中補充老兵,四個營組成加強團,由馮國璋親自指揮,連夜北上,從喜峰口出關馳援平泉。吳法憲會後立即安排後勤組織安排士兵的行軍幹糧,每名士兵攜帶單人五天的口糧,還有,要給每名士兵配發大衣、棉帽和手套!”


    說完這些,劉少卿看看大家:“好了,還有什麽問題沒有?”


    “沒有!”


    “好,我還要趕迴天津,這邊的事情由馮國璋跟進”,劉少卿隨即一揮手:“行動!”


    幾人立即起身出了營房。劉少卿也跟了出去,早有衛兵準備好了馬匹,劉少卿立即上馬,帶著衛兵趕奔天津。


    與此同時,在天津的楊勇、曹錕等人也接到了命令,迅速組織隊伍,安排補充軍械、幹糧、棉服,隻等劉少卿迴來,立即出發。


    十六日,劉少卿親率聶士成、劉鋒的兩個團乘火車前往山海關。


    火車上,剛剛完成整編的淮軍士兵都是第一次乘坐這種鐵皮怪物,所有的士兵對火車的好奇甚至壓過了對即將到來的戰鬥的緊張。


    “老張哥,你說,這鐵皮車跑得比馬車快不?”


    被叫做‘哥’的老兵雖然也沒坐過火車,甚至連見都沒見過,但這並不妨礙他在小兄弟麵前顯擺。“不知道了吧?土鱉!這叫火車,是燒煤的懂不懂!還‘能比馬車馬車快不?’告訴你,這車跑起來,比馬車快得多了。就說咱們要去的山海關吧,夠遠吧,你在車上睡一覺,明天一早就到了,你說快不?”


    年青人就是有一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求知精神,雖然被鄙視了,但仍然對新知識鍥而不舍的追求。“那老張哥,你懂得這麽多,你給咱說說這火車為啥跑這麽快唄?”


    這下‘老張哥’傻了眼了。他還是進入近衛軍整訓營之後才開始認字的,火車的事兒都是猜的,哪裏還能知道這鐵家夥的工作原理?


    “臭小子!”老張哥隨即一拍那小夥子的頭,“長官讓我們抓緊休息,你們不好好的睡覺,打聽這些幹什麽?不知道下了車要打仗啊?睡覺去!”


    小青年憑白挨了打,有些不服氣,一邊往一旁挪了挪,一邊嘟囔:“長官還不讓打人呢,你不是還打我?”


    “哎你個臭小子啊,我……”老張作勢欲打,這時有人道:“連長來了。”


    老張連忙把手輕柔的放在了小青年的頭上。


    年輕的連長看了看幾人,“怎麽還不休息?”


    老張連忙笑道:“馬上睡,馬上睡。”


    但小青年似乎不肯乖乖就範:“報告連長,我們在討論火車為什麽跑得這麽快。”


    老張連忙用眼神示意小青年趕緊閉嘴,但小青年視而不見——也許是因為車廂裏的馬燈太昏暗,看不見。於是他繼續道:“老張哥不知道,連長你知道麽?”


    這是要將求知進行到底的節奏啊。


    年輕的連長笑了笑:“這個問題可不好迴答,因為牽扯的知識太多。”看來連長是打算滿足士兵的好奇心了,“嗯,簡單的來說,火車是通過燃燒煤加熱鍋爐,將水燒開,然後利用蒸汽推動活塞運動,進而帶動輪子前行的。”


    聽了連長的解釋,小青年的眼睛中頓時好多星星。隨即向老張哥一努嘴:“還是連長知道的多。”


    老張趕緊送上馬屁:“那是,長官哪能是普通人麽!”


    連長輕輕一笑:“這也不是什麽特別高深的知識,不過你們加入近衛軍時間還短,還沒學到。等過兩年,你們自然就懂得這些知識了。現在,還是要抓緊休息。明天等著我們的還有長途行軍呢。沒有精神可不行。”


    小青年和老張連忙立正行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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